《棠雪染青衣（顾惜朝同人）》郭外梨花

29、第二十九章、九嶷为水云所蔽

　　晒书会结束后，顾惜朝开给莫棠雪一张书单，问她借书。
　　莫棠雪自是爽快答应，回到家中后，亲自将那几本书找出来，用包裹包好，第二天骑着雪无垢，去槐荫巷找顾惜朝。

　　槐荫巷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整齐街巷，路边中了一溜槐树，枝浓叶翠。槐荫二字便由这槐树而来。
　　此时刚到六月，槐花已开，满巷子都是淡淡的槐花甜香。
　　莫棠雪来过这里的次数不多，连带顾惜朝搬家的那次，这也不过是第三次来。
　　刚到顾惜朝家门口时，便见门外正有三人，是上门求字求画的。莫棠雪打量那三人，一个是年轻书生，一个像是书局老板模样，另一个，怎么好像是城东的李媒婆呢？莫非这李媒婆也喜欢风雅，想求幅类似‘姻缘一线牵’之类的字装裱了挂在家里？
　　守门的小厮名叫做兴儿，打揖向众人赔罪，说是顾公子今日不在，让众人改天再来。

　　莫棠雪等众人散去，牵着马在门口晃。
　　兴儿见了她，笑问道：“小姐可是莫姑娘？”
　　“是啊。”
　　“公子吩咐说，若是姑娘来送东西，便让送到家里来。”
　　莫棠雪嘻嘻一笑，牵着马进了门。

　　果然，一进院门，兴儿便道：“公子正在书房里等着呢，姑娘只管过去便是。”
　　莫棠雪从马上拿下包裹，转身去书房。
　　这明明在家却向客人推脱说不在的把戏，刘独峰早几百年就用滥了，没想到顾惜朝也来这一招。

　　书房门窗敞开，窗前花圃中栽着两丛修竹，翠枝半斜。
　　顾惜朝正坐在窗前的桌案前写着什么。
　　莫棠雪还未进门便笑道：“哟，探花郎，方才小女子在门口还听小厮说，顾大编修不在家呢。”
　　顾惜朝抬头看她一眼，含笑搁下笔，“你来了，自然就在家了。”
　　莫棠雪笑嘻嘻跳过去，将包裹搁在桌子上打开，“呐，你要的书。随便想看多久看多久，不用急着还过去。”

　　顾惜朝将几本书的封面看了一遍，拿到旁边红木书架上放好。
　　莫棠雪探头看他写过的东西，彷佛与兵事有关，只瞄了一眼便不再看了，转而打量书房。
　　书房布置得极为干净整洁，透着雅致的浓浓书香。
　　房中摆设简单，靠墙两排书架，书架旁边的花架上，放着一盆兰草。窗前的红木书案上一套文房四宝，条理分明地摆放着几叠书和纸卷。

　　顾惜朝放好书，见她正在看墙上字画，笑道：“那幅画是我昔年曾游历衡山，在潇水和湘水交界处见到这九嶷山。彼时水接天隅，云遮雾绕，九嶷为水云所蔽。近日忽然记起，便画了下来。”说到这‘九嶷山为水云所蔽’之时，顾惜朝神情似乎有些感慨。
　　“九嶷山，”莫棠雪凝眉道：“可是贤王舜的葬地？”
　　“不错。”顾惜朝点头。

　　莫棠雪见那画中满纸碧波荡漾、烟雾缭绕、水云接天、山川飘渺，飘逸间似乎身处河川之上，满目烟云，拨不开、挣不脱、挥不去这影涵万象的云雾氤氲……只觉此画似乎暗含什么寓意，却一时琢磨不透，遂放下不再多想。
　　转而笑道：“我记得某人好像说过，若他一朝成名了，定然多送我几幅字画的。方才我在门口便见有三人来求字画，不知算不算是成名啊？”
　　“成名还不敢当。”顾惜朝笑，“你若喜欢，只管拿便是，我这里的字画你想拿多少便拿多少。”
　　“果真？”
　　顾惜朝颌首，“不过——”，凑近她，有些神秘地挑一挑眼角，低声道：“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这几幅。”

　　莫棠雪因他略嫌暧昧的态度勾起心中一丝异样，待要细看时，顾惜朝已经转身去拿画了。莫棠雪耸耸肩膀，只道自己多心。
　　顾惜朝从书柜稍微隐蔽的一角拿出几幅卷轴来，放到桌上，笑吟吟看她，“就是这些了。”
　　莫棠雪狐疑看他一眼，她怎么觉得貌似顾惜朝的眼神有点别有意味呢？伸手打开卷轴，呆了一下，等到把几幅卷轴全部打开，她已经一边嘴角噙不住笑，一边狠狠瞪那人了。

　　“顾惜朝。”莫棠雪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吧！”
　　顾惜朝见她娇靥带笑的嗔恼模样，心里不由暗爽，脸上做出无辜神色，“我画得不够好么？呐，你看这个，骏马奔腾英姿勃勃；这个，杏花沾衣粉靥生嗔；这个挽云楼……”
　　“挽云楼上我真不该砸你瓜来着，”莫棠雪恶狠狠道：“直接砸把菜刀下去。”
　　顾惜朝忍不住闷笑。莫棠雪心中泪流，顾惜朝也太过分了吧，专拣着她最出糗的时候画，被雷家的人当成逃婚的大小姐围追，杏花林里恼羞成怒，挽云楼上砸瓜，记得第一次他给自己画像的时候，是差点被绊倒的一幕，虽然画得都很漂亮很传神她很喜欢啦，但实在是太过分了，过分过分过分……

　　顾惜朝见她赌气，柔声道：“生气了？”
　　“哼，我哪敢生你顾大才子的气啊，万一惹你不高兴了，又不知要用什么画来编排我。”
　　听她如此说，顾惜朝只道她真的生气了，心中略慌，连忙道：“你若不喜欢，撕了就是了。”劈手拿起画来就撕。
　　“唉唉唉——”莫棠雪还来不及阻止，一副画已经成撕成了几半，莫棠雪心疼得直跺脚，死死抱住另外几幅，“谁让你撕了？”
　　顾惜朝一愣，“你刚才不是不喜欢么。”
　　“谁说不喜欢了？咳，”莫棠雪咳一声，小声道：“我不是看在你辛辛苦苦画好一定要送我的份上，勉勉强强收下了么。”

　　顾惜朝忍笑，故意逗她，“咳，其实你不用勉强的。”
　　莫棠雪紧紧抱着画，戒备地看着他，好像生怕他来抢似的，“没关系，为了朋友两肋插刀都行，收几幅画不算什么。”
　　顾惜朝看她模样，又笑又叹，“好，那小生就谢过莫姑娘抬爱惠收劣作。”
　　莫棠雪脸红，“顾公子不必客气，不过……”
　　“什么？”
　　莫棠雪眼巴巴看着他道：“我好久没吃杜鹃醉鱼了。”

　　是日中午，莫棠雪终于再次吃到她肖想已久的杜鹃醉鱼，不禁感慨，“顾惜朝，若将来有哪个女孩子嫁了你，一定很有福气。”
　　顾惜朝夹菜的手微顿了一下，心中有一句很想问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只可惜那样的话暂时还不能问。又替她夹了一块剔干净鱼刺的鱼肉。
　　莫棠雪吃着美味的鱼肉看他，心里想起了傅晚晴。唉，这样美好的待遇，真是过一日少一日了，等顾惜朝成了亲，就算自己还能继续来他这里蹭饭，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了。想着想着，心里便有些舍不得来，又想着如果是傅晚晴的话，应该跟顾惜朝很配，一看就是温柔端淑的大家小姐，性格文静纯良，看过很多书，又多才多艺，虽然内向了些，但比一般的那些喜欢话中有话的大家小姐强多了。

　　莫棠雪思绪乱飘，飘着飘着就飘到了成崖余身上。她去年便已及笄了，虽然刘独峰没说，她也知道舅舅开始操心自己的婚事。唉，若是成大哥也喜欢自己就好了，可是成大哥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呢？
　　成崖余从小就是很关心她的，对她很好，不过那时候是把她当小妹看，但到了现在，难道成大哥对她真的就没有一点点，那怕一点点不一样么？虽然，成崖余看起来对她还是对小妹一样，但十几岁的女孩子，难免会多想一些，常常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患得患失好几天……

　　“在想什么？”顾惜朝见莫棠雪看着自己出神，忍不住问。
　　“好久没见成大哥了。”莫棠雪不自觉脱口而出，随即惊觉，自己在一个男子面前提起成大哥实在是非常不得体，平日刘宝林崔略商等人跟她开玩笑倒还罢了，顾惜朝却是不同的。红着脸咳两声，忙道：“我是说，神侯府的成大哥铁二哥崔三哥出门办案，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哦，这三人你应该听说过的，就是无情铁手追命。”
　　莫棠雪说完便不敢再多说，低头乖乖吃饭。

　　顾惜朝眼神黯了黯，握筷子的手微紧。
　　与她初识时，便见过那个被她唤作成大哥的男子。
　　成崖余，六扇门四大名捕之首，足智多谋，少年成名，以暗器和轻功称著，在江湖和公门中皆有声望。
　　只要再等一段时日，他顾惜朝自信绝对不会输个那个无情。

　　顾惜朝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笑道：“四大名捕的威名我亦早有耳闻。无情最为年少，却居于几人之首。据说其深思熟虑，心思缜密远非一般人可比。”
　　莫棠雪见顾惜朝好像没有多想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又见他提起成崖余，不免开心起来，“是啊，诸葛世叔也常说，他虽然只有二十岁的年龄，却有四十岁人的心智。”复又有些担忧地叹道：“不过，多思多虑最伤身，这般却也未必就好。”
　　顾惜朝道：“你和无情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呀。”莫棠雪微颦了眉，似乎不大愿意回忆起以前的事，又似乎对往事非常怀念，“我小时候曾经被恶人抓去，差点死掉，是成大哥救了我。”

　　顾惜朝微顿，没想到她还曾有这样的经历，“你那时候多大？”
　　“六岁。”莫棠雪仰慕道，“成大哥那时候也只有十一岁，他十一岁的时候，暗器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顾惜朝不由想到，莫棠雪曾说过她六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后来便由舅舅抚养。想必，这便是那时候的事吧。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父母辞世，若真是这样的话，这其间，或许还有不少内情。
　　顾惜朝没有再问，转而引开了话题。

　　两人刚用完饭，便见兴儿过来道：“公子，傅丞相派人请公子到丞相府去。”
　　顾惜朝应了一声，料想八成又是朝堂上的一些事。
　　目前他接触朝堂虽然未久，却对许多事情看法有独到之处，处理起事情来，也极为得力。因此，傅丞相经常会招他过去谈论朝堂上一些事，隐隐间已有意培植他为自己左膀右臂。
　　莫棠雪见他有事情要忙，让他不必理会自己，告辞一声自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