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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薄情女郎骗婚记 ...

  •   宋蕤心中讶然,她摘下帏帽,露出底下那张昳丽秾艳的美人面,眼底的冷漠一览无余。
      “谢画师,什么谢画师?这里可没有谢画师。”
      “李大郎君真是好笑。”

      “宋蕤不善丹青,不会作画,谈何有画师之称,甚至,名声传到李氏尊贵无双的郎君耳中?”
      “黎郎君莫非信了这无稽之谈?”

      黎生看得懂宋蕤眼底闪烁的警惕,她不信任他,毕竟一面之缘,她与阿琲情深,与他猜忌,再正常不过。

      他指尖捻三柱香,弯腰祭拜后,不紧不慢撩起袖口,信手将香线淹入青鼎粉尘中。
      “生失言,宋女郎莫要在意。”

      宋蕤察觉自己情绪过于激动,缄默一瞬,慢慢吁出一口浊气。
      语气也淡了下来:“是蕤失礼才是,请郎君宽宥。”

      黎生眼底有一丝古怪一闪而逝,对宋蕤一个边城孤女,竟有如此周全的礼数表示惊诧。

      “李大郎君好友荀瑧之母,与生亡母有闺中情谊,况荀瑧于生有救命之恩。”

      “因而,黎郎君直接告知他,蕤便是谢画师?以报答救命之恩?”
      宋蕤抢答,字字珠玑,却语气清淡,不见生气。

      心中却暗暗后悔,悔得肠子险些青了,早知便不让黎生见自己为百琲画的像。

      黎生语气有些诧异,带着些笑意:“怎会?”
      “女郎信任阿琲,就如信任生一般,生从未见过谢画师。”

      宋蕤顿时眉开眼笑,笑得异常俏皮,方才的沉闷不虞一扫而空。
      “郎君睿智。”

      黎生净手,将罩衫穿回身上,华贵的衣衫裹住他清瘦挺拔脊骨,有种华贵的锐利感。

      “一味隐瞒和逃避并非上解,到底生要问一句女郎,为何不愿为李大郎君画像? ”
      宋蕤眨眨眼。
      这并非画不画像的事,而是要不要命的事。

      黎生:“生打探过,李大郎君寻谢画师所为,只为绘一女郎画像。”
      宋蕤:“女郎?”

      “风雨夜偶遇的女子,生瞧大郎君痴心一片,想必是别无他法,才寻到谢画师那里。”
      宋蕤扯出个假笑,皮笑肉不笑的。
      痴心一片,怕是恨不得她死才对。

      黎生:“李氏身居朝堂漩涡,深得帝皇宠信,权柄遍布天下,李大郎君若想寻一人,就算如大海捞针,也不难。”
      宋蕤蹙眉。

      “届时,一切主动权便全不在女郎手中了。”
      “生言尽于此,若女郎回心转意,晚些时候可来寻生。”

      宋蕤心中,又忍不住唾骂一声李漼渊,真是阴魂不散。

      黎生用锦布擦拭牌位,目光轻柔眷恋,而后抄起排位抱在怀中。
      “宋女郎,时辰要到了。走吧。”

      宋蕤收拾收拾心情,戴上帏帽,扛着一张笑脸,引黎生出门,打开门便对上宋简视线。

      宋简眼中的宋蕤,像极了一颗苦瓜,外表苍翠欲滴,生机勃勃,内心空虚苦涩,郁闷不堪。

      他用担忧的视线望她,掌心贴上宋蕤帏帽上帐纱:“皎皎?”

      “时辰到,新人踏吉。”
      门首的家仆扯着嗓子高呼,声遏云霄,传至百里。

      宋蕤冲宋简摇摇头,簇拥新人出门,登上红绸白马,锣鼓一敲,浩浩荡荡走动。

      宋简被身旁骤然响起的锣鼓吓了一跳,双眼霎时望向宋蕤。
      却见她姿态放松,高高坐在马头,帏帽随着她东张西望的动作微微移动。

      家仆开道,鲜花果子喜糖喜钱撒了一路,热闹非凡。

      宋蕤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热闹的喜事,极为兴奋,眼睛都舍得眨一下。

      一路行至百万商行。
      远远瞧见接亲队,门首礼乐鼓炮,齐齐炸响,在宋蕤眼底留下炫目璀璨的底色。

      一里开外,百琲远远等在门首,看见车队停下,大跨步走来。
      “黎生,欢迎回家。”

      她凑到队伍中央白马,自下而上,一手挽上缰绳,另一只手覆上黎生手背,拭过皮肤表面温度,自然而然将马背上之人半扶半抱。

      下了马车。
      “阿琲,你来迎我,不合礼数。”
      “礼数?好罢,好罢,知你不乐意,你的礼数来了。”

      黎生与百琲的婚事,和寻常人家女嫁男娶不同,而是男子入百家。西京豪门望族,招夫娶赘也不是没有。

      这与寻常习俗惯习相悖,世俗很是不提倡。

      因而,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男子入赘,在一里外停车下马,徒步走到门前,不许乘车不许妻主相迎。

      百琲后退两步,展开怀抱,边退边道。
      “黎生,来吧。”

      黎生怔愣一瞬,步伐坚定向百琲走去,走向热烈,走向他崭新的一切。

      宋蕤今日兴致颇高,避着宋简,陪着多吃了两盏冷酒。

      婚宴过半,已过了午。

      陡然想起来时黎生所道,李漼渊寻她作画之事,环顾四周,既不见百琲,也不见黎生。
      她唤宋简。
      “阿兄,可有见到黎郎君?”

      到底她想了想,李漼渊其人,虽不知具体品行是善是伪,却非大奸之人。
      她决定掌握主动权,压到李漼渊头上去。

      “黎生?”
      宋简眉头紧缩,眼底尽是对喧嚷四周的嫌弃和不适,眸光却平静专注落在宋蕤身上。

      “那里去。”
      指尖指向照壁后,簇拥的鲜花遮掩下,不起眼的走廊幽深,曲曲折折通向内苑。

      前厅一片喧嚣,登时被抛弃在身后。
      曲折檐廊直直通向内苑。

      宋蕤脚步声轻巧,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啪嗒”声,身侧宋简落脚无声。

      这时,陡然听见。
      “兄长,你便如此不想见到我吗?”

      宋蕤下意识站住脚,屏吸凝神,跨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
      有种撞破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刺激感。

      耳边人声还在说话。
      有人轻轻笑了一声,似哂似讽,柔软的带着尖刺。
      “七郎,欢迎你来参加我和阿琲的婚宴。”
      “我便知道,你定然会来,也不枉我专程托人赠了一幅画给你。”

      这是,黎生和欧阳七郎?
      早在两人开口说话之时,宋蕤便识出两人身份。可正是认出了,心中的震撼才来得前所未有的震撼。

      宋蕤手动将下巴合上,悄摸摸揪了揪宋简袖口。
      “欧阳迩唤黎生,兄长?我没听错!”

      宋简理解宋蕤压低嗓音,可为何要用口型比划?若不是宋简修习过识别唇语,还真认不出宋蕤那夸张的口型。
      他尊重宋蕤意志,轻轻颔首。

      而后宋蕤发出一声轻微的呆滞爆鸣声。

      已知欧阳氏七郎意中人阿翡为百琲,百琲与黎生两情相悦;欧阳七郎唤黎生兄长,这是兄弟两人争一人的戏码。
      因而,黎生是欧阳氏之人?

      那厢,黎生为爱,毫不犹豫抛弃身份,投入百琲怀抱?
      多么感天动地的奇幻爱情啊!
      宋蕤发自肺腑感叹一声。

      “欧阳黎生,你这样做,这是为了报复我,还是为了报复父亲?报复家族?”
      宋蕤:?
      心中实在好奇,悄悄探出头去。

      黎生仍穿着一身喜服,眉目清淡至极,眼底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讽意。

      “报复?欧阳迩,你和你那日渐颓废的家族,有哪里需要我报复?欧阳氏在自取灭亡,何用我插手。还有,你该唤我,黎郎君。”
      欧阳迩呐呐良久。

      纠缠住一件事:“那,西京来往北边城的商线,为何落到百家手中,明明欧阳氏底蕴百年,更为稳妥?”
      是否你在从中作梗?

      黎生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掺杂怜悯同情以及嘲讽幽恨。
      “欧阳迩,我不知你是真傻真痴,还是装聋作哑?当今圣上打压氏族,扶持新贵,你看不明白吗?”

      “所以,这便是你丢下半条命,也要脱离家族的理由?”
      欧阳迩语气急促。

      “族人都道你是不世出的天才,称赞你多智近妖,玲珑心窍。父亲对你寄予厚望,向来体恤你体弱多病。三哥,你早早知晓家族命运,便做出这样选择?”

      黎生脸上表情维持久了,形成一副格外奇特的假面,似浮在水面上,又轻又玄,像是与生俱来,又似虚假敷衍。
      “七郎,我为何执意如此,你不明白?你不是任性妄为,想要脱离家族?”

      欧阳迩缄默不语。
      “你猜上一猜?当日我一身血,狼狈不堪拦她车时,她知不知晓我的身份?”

      这下,欧阳迩不止沉默,脸上也苍白下来。
      黎生脸上奇异的表情被戳破,泛起一丝阴郁深沉的笑,同他外表光风霁月截然不同。

      “阿琲知我的身份,可还是救下我,从欧阳氏追杀我之人的手中,从那时起,我便同欧阳氏毫无干系。”

      “行远,你再猜一猜,截杀我的人,是你慈祥和蔼的父亲手下人,还是疼爱你有加的母亲心腹?”

      欧阳迩难以接受黎生口中所言,更难以忍受以往温文尔雅的兄长,对他恶言相向。
      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有种难言的折磨。

      他道:“三哥,你莫要如此。无论如何你也是父亲的儿子,我的兄长,血脉至亲,我相信当日追杀你一事,必然另有隐情,父亲定然不会弃你不顾。”

      “三哥,你不必以身相许,只为报答阿翡的救命之恩的。”
      欧阳迩愈发淡定,说话也越来越镇定。

      黎生唇角勾起一个不耐烦的弧度。“行远,莫要自作多情。”

      他看面前的年轻郎君,带着身为长辈的慈爱。
      “今日你来,我便不再追究你往日行径,此后,你安分些,与百家保持距离,欧阳氏总会保你一生衣食无忧,无病无灾。”

      欧阳脸上悲戚和愤懑交加,豁然向前一步,缩在袖中的手掌抟成拳。

      “三哥,我并未输给你,我只是晚了一步,若是我早些央求父亲,同意我自立门户,今日便不是你站在阿翡身旁。”

      黎生古怪瞧他一眼。
      不明白他为何将自立门户说得如此轻松,如此草率,又如此儿戏。

      他笑:“七郎,论姿容相貌,你比不上我;论心机谋略,你亦不如我;论先来后到,亦我先与你……”

      “七郎,你有哪里比得上我?靠你欧阳氏的宠爱吗?”
      “可惜,彼之天籁,阿琲之毒。她爱我,喜欢我,天经地义,你对她而言,是该滚的存在。”
      ……

      宋蕤从未想到,黎生是这样尖嘴利齿的存在。
      她拽住宋简衣袖,从廊檐另一侧转出去,在出口处见到两个意外之人。

      一句话顺着风溜进宋蕤耳廓。
      “百家主,还请你帮渊寻一人,西京谢画师,若寻到,李氏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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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12月日更。 有存稿,有完整大纲。共三卷,每一卷有若干个小故事,很多人的故事。 放个小故事目录: 西京篇(望断西京掼黄金): ①薄情女郎骗婚记 ②怨骨女郎棺中藏 路途篇(上京迷途解长忧): ③亡妻与我共枕眠 ④碎骨夜归探利刃 东都篇(去京十年泣新亭): ⑤风雪夜归缺一人 ⑥翦骨别恨两茫茫(主线收尾)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