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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心落了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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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捻子吗?”
少年的声音又唤了一遍。
巫瀛听着不知道怎么的竟产生了一股错觉——觉着这声音让人听了能减少疼痛。下意识的,她望了望自己按在丹田处的手。
而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对于没有人回答并没有太在意,反倒是不知道在做什么…直到她忽然听到水声!
准确的说,是听到有人自木桶中起身,踏脚于地时滴落的水滴声!
而那水滴的主人,随着水滴落地的声音似乎有朝着自己方向而来的势头——巫瀛此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她有冲动想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了什么模样,却又觉得…却又觉得…万一看到人家赤果果的身子…
可——
反正世人总说她们巫马人贪杯重欲,例外了…不太好吧?
所以,即便看到了…也没什么的吧?
内心这般想着,少女便也厚着脸皮理所当然的看了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轻薄的白雾里缓缓走来一抹模糊的轮廓,只一眼少女便知那应当是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少年,因为那身影与小七几乎是一致的。
可是…呃….
四肢百骸的疼却在这个时候猛然的袭击了她,几乎承受不起的痛让她倚在门边的身子逐渐的下滑,直落到地面上。
而那朝着她走来的身影却也随着她的落下而亦发的清晰,临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巫瀛看到了一张…
模糊,却朦胧的蛊惑了她心神的面孔!
巫马族,是比当世的三国拥有更悠久历史的族群,也是当世唯一还保持着母系氏族制度的族群,实行的‘走婚制度’,族内男子地位较低,女子承担着更多的责任。自幼便得修习文武至十六岁成年。成年后得离群游历,历成而归,自此才能算是一个巫马族的成年女子。而在男女情事上,巫马族的女子比之当世女子,几可说是妇德败坏之辈了——她们情动之时便会主动将自己腰间的以马鬃制成的‘怀穗’奉上,呈予自己所爱之人,若男子接受则礼成,是为夫妻。情淡则取回‘怀穗’,意即两相分离,各奔东西。
然而即便是‘走婚’亦有区别,分为‘留走’与‘游走’:留走者,为固定夫妻,男方可随女方归巢,成为巫马族一员。游走则是女子在游历期间为某一男子停留,期到则离。而在此期间若有子嗣,男可留,女则随母而去。
所以有人说巫马族的女子薄情寡义,亦有人说她们重情重义,更有甚者,觉得这些女子非常‘方便’——喜欢便欢喜一时,不喜欢了便可随意丢弃,她们也不会像寻常女子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但这种人往往得到的是巫马族女子的拳脚相加。
至于巫瀛,虽然已经出族三年,但却是个江湖经验极少的主儿,毕竟,她在离开族里的第二年便遇到了让自己心动的少年,奉了自己腰间那艳红色的怀穗,做了夫妻。
巫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类似柴房一样的地方,身上的疼痛也过去了,甚至因为滑倒而摔伤的位置也已经被人好好包扎过…自然便想到自己昏迷过去的时候,那个让人心动的身影,继而一怔!
她上少林是为了小七,可此刻自己满心满眼皆是昨夜那人…是她对小七的情谊已经没有了?
她记得娘说巫马族的女子很容易动情,但一旦不喜欢了便连伪装的好也做不出来…怔怔的望着自己手边的白胡子…脑袋里却浮现起小七得到这东西之后的笑容,有些轻狂有些恶质…
便轻轻笑了起来,如果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微笑,怎么能说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呢?
巫瀛站了起来,虽然对昨夜那个救了自己的少年心怀感激,甚至有丝好奇,有丝心动,却仅只是‘哎哎’唤了一嗓子,便出了柴房的门。
而数个时辰之后过来送饭的小厮,望见人去楼空的位置,隐隐有些失落。
话说得了少林寺戒律院住持的胡子,小七,也就是唐门排行第七的少爷唐枭倒真没因为没得到优昙婆罗而郁闷,听闻自己走婚的妻子更在夜探少林的时候发作过‘嗜心’,便更是欢喜了起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原本日日都几乎会围绕着他而转动的少女,没了往日的热度。
巫瀛虽然不愿承认,可自己心底大抵也知道了自己必然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喜欢小七…可她闹不懂。为什么自己的感情竟然来去的这样自如?
前一刻那人的喜悦与自己息息相关,后一刻她却几乎能感觉自己便是看他死在她面前也无妨一般——当然,只是几乎!
可这个‘几乎’也已经几乎淹没了她——愧疚感。
终于,在半年之后,迟钝的发现少女的心思已经变了的少年提出将她的怀穗还给她。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吧?”
说着这样的话,但却半点难过也看不出来的少年没骨头似的歪在摆放在后院莲花池边的贵妃榻上。
一双墨黑的眼水亮亮的,泛着光,和自己初见时那般的漂亮,夺人心魂。但现在的自己却像是免疫了一般,巫瀛的眼睛望着他,脑袋里如是想…
哎哎,真是奇怪啊,人的感情!
不过对于少年那张漂亮的面孔并没有露出难过的神色倒是隐隐有丝喜悦——和以往看到他对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无情时的略略的刺痛感不一样的,喜悦的感觉,倒是真的让她明白自己对这个人,是真不再喜欢了。
“嗯。”
诚实的,少女应了一声,不期然看到少年望着她的眼睛里浮过一抹色彩——又一次想到那些恶质的玩笑的色彩。
巫瀛笑了笑,继而道:
“巫马人天生就不会说谎和隐藏,过了半年之久才感觉到我的改变,看来小七倒是真连半点心思也不曾给过我…”
不知道怎么的,这话说出来,竟然有股埋怨的味道,巫瀛一愣,亦在同时看到那懒洋洋的少年不知是何时抓了个侍女,此刻正躺在那侍女的腿上。
而她这话出口,便也见到少年亦是愣了一愣,却又忽然笑了起来,眉眼皆是上挑,华丽丽的生出妖艳的错觉,像是一霎时这莲池的花都变作了曼珠沙华,而他正沿那漫山遍野的血红,而来。
“啧啧,是你自己说喜欢我的,我不过是答应了你的喜欢,哪里需要花什么心思给你?再说了,我的第一次不也是给了你的么?疼死了哦…”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话,少年笑嘻嘻的道出两人当初因为都不晓得这‘事儿’怎么个做法,折腾了一夜的囧事儿,试图看看自己这即将卸任的妻子面上是否会有反应。
“哎哎,那也是没办法的啊,我几乎是刚出族便遇了你,哪里来的经验?”
只是,对于认为男女之间的事儿都是正常而该是理直气壮的巫马人而言,这话里根本就没有半点儿的会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是故巫瀛面色如常,反倒是双腿权作了枕头给唐七的那个侍女,被这两人之间说的话给羞得满面通红。
“哈哈哈哈,老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你这么个好玩儿的…”
少年听到她的话,忽然便大笑出声来,于是那像是漫天遍野的曼珠沙华的感觉褪去,改了巨大一朵的太阳花,衬在少年的背后,显出无限的阳光来。
“可我已不再喜欢你了。”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巫瀛终于的理解到娘所说的连伪装也伪装不了的那种心情。
“要我把怀穗还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少女的固执并没有影响少年分毫,不过却让他停了笑。
“什么事?”
“第一件事是做我的蛊人,我每半年会给你换一种蛊,不会致命但也不会让你好过就是了,但是也有可能像嗜心一般被你压制住”
少年自塌上起身,身量纤长。而那头黑亮的长发,仅只是束成一束的侧放在自己左边,水亮的眸子闪烁着妖异的光,一霎时,竟将他背后那莲花池的所有光洁都给比了下去。
他朝着巫瀛走近,勾起那双眼,无言,却似蛊惑。
所幸她却已经免疫,若是从前她怕是想也不想便会答应了的。可是——不再喜欢了,便纵是他不曾喜欢过自己,她总还是错。
“一年,每一年的话我便接受,直到你觉得无聊为止。”
内心斟酌半晌,巫瀛开口,一诺千金的架势。
“好!”
少年也不多啰嗦,应下,但那双勾魂眼,却还是笔直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唐七有些琢磨不透自己的心,亦琢磨不透她的。
其实放她走很容易,他根本不必多啰嗦,可他偏有股愤怒不知是从何而出——明明,她对于自己就是个送上门来的玩具,他也玩腻了的。
而她,自己送上门来,一眼便是全然的对他的喜爱,可是此时却毫不留恋…
“还有两件事儿呢?”
总望着那双勾魂眼也是会累的,巫瀛这般想着,便收了眼,将视线放到旁边,不巧却正好撞见那满面通红的侍女瞪得大大的眼——像是不明白怎么有人竟然将婚姻弄成这般模样?又或者,是对于她这么个女人实在是不像话的瞪视?
巫瀛冲她笑了笑,眨了个眼,几乎算得上是带着挑逗了,吓得那女人差点向后倒进莲花池里——或者便成了肥料——她曾亲眼见小七将抓来的敌人投入这池里,笑笑的说是花肥。
“我还没想到,等到想到自然会让人寻你,答应不答应?!”
将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少年忽然有股爆笑的冲动,于是想着,或许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就让这样好玩的玩具走掉了…但继而一想,反正每年都有机会,又何必急在一时?
却还是道出另两个‘定时炸弹似’的事儿。
巫瀛想了想,
“不能要求我做做不到的事儿,也不能伤害旁人。”
“成交!”
像是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少年笑得志得意满,妖异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