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佛（假凤一只虚凰俩外传）》上山

3、【003】 弃爱从戎

　　离开唐七，巫瀛走在大街上。

　　这是个天气晴朗的午后，只是因为是夏日的关系，日头有些烈，街头也没有寻常那样多人，摊贩们有的即便是还摆着摊子，人却也已经躲到摊子里头有顶遮阳的位置，像她这般大大咧咧走在大街上的人，是少之又少。

　　暂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要往哪里走，但心头却并没有太多解脱的感觉——照理说离开了，不是应该轻松很多的么？

　　头顶那颗红彤彤的太阳，肆无忌惮的散发了它无尽的光，烤得人难受之极…内力这种东西，除非是某些专门的，否则的话是没太大可能让人保持冬暖夏凉的——

　　热汗，从被晒得面上有些发红的少女额头滑落，她伸了手，胡乱的抹了去，一甩…竟甩了一滩出去…

　　“哎哎~~这天怎么这样热啊，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呆过了正午再走也不迟，真是笨啊——”

　　少女抱怨的声音带着股小小的自嘲，被晒得红红的面孔上却半点也未真的露出后悔的神色，可是——那样的表情却在甩开手中的汗渍后，忽然的定格，一双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而无法转移目光。

　　少女的面孔是极其寻常的，她曾想过或许这是小七一直以来喜欢不上她的理由，毕竟，那少年的模样，是天地的精华。可即便是这样一张脸，亦不是没有优点的——至少在巫瀛自己想法里——她是极喜欢自己的眼睛的。

　　她喜欢自己眼里的神采，哪怕是有些时候遇到不如意的事情，那双眼睛却从来不曾黯然过——直到此刻。

　　她的眼睛，现在看着的是一个街上右边一个买橘子的小摊子。那摊子后头是一双白发苍苍的老夫妻，衣裳有些补丁，面孔…自然也是看得出苦难的，可是——

　　那白头发的老头不知道在老妇的耳旁说了些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继而在摊子上择了个大大圆圆的橘子，剥开，似乎又择了半晌，像是要挑出个最大的瓣儿，递到老妇边上…

　　眼眶逐渐感觉发胀，头顶那烈阳像是也晒到了眼睛里，那样的热——少女抬起头来，顶着刺目的阳光，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看过去，会看到少女的眼睛是那样的晶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如果再久一点点，四周的人便或许会将她当做伫立在市集的一座雕像了。

　　“真是笨啊！笨蛋笨蛋！”

　　发出声音，连带着像是又一次要抹去额头的汗珠那般抹了一把脸——只是这一次手背却隐隐擦过眼睛的位置…

　　那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一个忽然出现的人而取代？
　　可如果，是心累了，或者害怕自己会逐渐消失在那样的感情里——脑袋做出离开的决定比心的迟疑快得多…

　　自嘲的一笑，巫瀛想着，如果不是看到旁人的相濡以沫，她或者还会以为自己真只是简单的移情别恋而非…

　　“哎哎~~”

　　正在自嘲的少女杵在大街的正当中，哀叹着自己迟钝的心和快速行动的理智以及…逝去的恋情，却不想忽然被一阵吵杂的脚步声打断——

　　似乎有很多人的脚步声来自她的身后！

　　巫瀛愣了下，迅速转身！

　　虽然那些脚步声给她的感觉并不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但是也还是不得不防着小七那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是不是会又后悔了让她离开！

　　但是出现在巫瀛面前的竟然是一批穿着军装的少年们——面孔看起来十分的稚嫩，仅只有少数几个看着年纪大些。
　　他们在跑步，一个个气喘如牛，一看就知道必然是新入伍的菜鸟。

　　而整只菜鸟队伍便是由一个中年的黑脸大汉带着，男子骑着马，自队伍的后头跑了出来…似乎是没有料到正午的时候会有人呆在街头，还定定的站着不动，回首观望自己带的队伍的骑马男子并没有注意到巫瀛，只是很大嗓门儿的吼着让那些看起来几乎是跑断了气儿的少年们再跑快些…再快些！

　　而那些只注意了自己呼吸的喘着气的少年们，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将领即将撞到路人。只有路边摆摊的几个还没躲起来乘凉的贩子看到了这一幕，有人尖叫出声——

　　“吴将军，你后头有个姑娘——”

　　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脸男子座下那黑马就要从巫瀛身上踩过去的时候，一道白影不晓得从哪冒了出来，速度极快的冲向巫瀛，看势头似乎是要将人给抱开！

　　原本这也是没错的。

　　但问题错就错在——如果她没有动的话！

　　可，黑马的蹄子即将把自己当做泥土给踩烂了，她又哪里可能不去动弹？！

　　于是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道凭空冒出的白影正欲出手抱人，可巫瀛却偏偏在那个时候动了！这一动原也还好，可又偏偏，她正是朝着那人出手的方向窜了过去，结果这一窜，便恰恰好的和那白影撞做了一团，可那黑马却半点减速的迹象也没有，眼看着，那救人的白影和少女便都要伤在这马蹄之下！

　　“吴刚，勒马！”

　　那与自己撞做一团的人，忽然发出声音，可巫瀛此刻已来不及在听他那许多，虽然也不晓得这是什么人，但这人方才预备救她——

　　接下来的这一幕在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皆是一副诡景！

　　那本是呆立在市集街头的少女陡然之间便消失了踪影，仿佛那方才看到的人影只是个幻觉——而在同一时刻，那道白影，也就是天朝的大将军佟长战亦退到了数米之外。

　　这少女既然自己能脱险，他也就无需再多余动作，只是——看着那早就因为他与那少女二人而惊了的黑马——若不束住，便纵是吴刚能再控制好，市集怕也早就被撞得稀巴烂了！

　　已至中年，但依旧一身清朗的男子此刻眉头紧皱！
　　不得已，只得杀马！

　　脑中念头闪过，佟长战大喝一声：

　　“吴刚，下马！”

　　便欲纵身而去——

　　却正道那个时候，一道殷红恍若辟天而来，朝着那匹黑马！
　　待到马上人跳下，就只看得到那红光闪过数次，却仅在数秒之间——再看时，那马还是马，甚至鼻翼的热气亦在，可下一刻——

　　喷薄而出的热血四散而出，那一整匹大黑马就仿佛被卸了螺丝的马车，一瞬间四分五裂，变作肉块夹了血，一块块落到地上来！

　　血块旁边，一柄殷红的大刀被那少女单手握在手里，刀尖着地，淌着血！

　　整个市集一片死寂！

　　就连原本还呼哧呼哧喘着气的那些少年们也像是不再那么喘了。

　　市集里摆摊的小贩们齐齐躲在摊子后头，生怕一个不小心招惹了那恐怖的姑娘。

　　立在一旁的佟长战和也已经落到他身旁的副官吴刚对视一眼，正不知是要说着姑娘杀得好省了麻烦还是说她杀得太过时——

　　“啊——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这不是马场，呃…吓到大家了吧！”

　　少女慌慌张张的抱歉声打破了平静。

　　“姑娘是？”

　　佟长战上前一步，身旁的吴刚却已指挥着那些菜鸟小兵清理现场。

　　“在下，呃，我是巫马人，族里的马老了不能再用时便总是这般的，先切割成大块的马肉方便运到厨房里，再来…呃，你不想听这些的，呵呵，实在是不好意思！”

　　前一刻还有的悲春伤秋情绪被自己这胡乱的一闹给闹得完全没了气氛，巫瀛现在只对吓到了寻常人而有些抱歉。

　　“原来姑娘是巫马人。”
　　少女的装扮，以及那身手，佟长战自然不会以为她是寻常女子，他们天朝的女子，自幼是养在深闺里，便纵是出身于将军世家的他的几个女儿，也少有会武的，可如果是出自巫马族——那这一切便几乎是常理了。

　　虽然天朝与当世几个国家皆是男子为尊的制度，但是几个国家对于这唯一一个母系氏族制的族群却也从未小觑，而理由则是这巫马族的女子，当真是个个能文能武，一身的本事绝非凡物。更加上，当初他们天朝开国双皇之一的尊贵女子，便是巫马人。
　　只是这巫马族实在是严格，若选择了外界的生存方式便属于被驱逐出族群的，是以当初那位女皇陛下一世的心结便是被族人除名。

　　“我叫巫瀛，将军可姓佟？”

　　佟长战自己脑袋里回想着，却冷不防忽然听到对面的少女问起，不由一怔，却瞬间恢复过来：

　　“姑娘认识在下？”

　　“不认识！可是想认识！”

　　少女对他的问题想也未想的回答，却答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他知道巫马族的女子总是自在随性的，可这少女的话却也忒的奇怪了些，但面上却并未显露多少情绪，反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吴刚露出一脸的费解。

　　“你要认识我们将军做什么？我们将军的女儿都有你这么大了！”

　　怕这丫头看上了他们将军，插了话，却不免被自家将军瞪了一眼。

　　巫瀛看了眼这个黑脸大汉，听了他的话，又看他表情，忽然便‘哈哈’笑出声来：

　　“要参军的话，不认识佟大将军怎么行？！”

　　原本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的好，这会儿遇到他们，忽然便升起或许去军队也未尝不可的想法——反正她是出来游历的，虽说情关得过，可也不能只顾这个不是？
　　巫马人的洒脱，越是难过，越是能体现出来。

　　她并不预备去寻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心中对那人有了好感虽是事实，可并未真的深刻到需要追逐，她是自由的风，吹到哪里便是哪里了。

　　不过内心深处她更明白，自己没有像第一眼见到小七的时候那般认定他，便是自己这心动，来得不够深刻罢了！

　　自己面前的少女，笑笑的说着不晓得是不是认真的话，却着实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震了好远——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菜鸟将士们，小贩们，甚至是一旁的吴刚，皆露出了一脸的惊讶！
　　没错！便是惊讶！
　　他们天朝这么些年来，便纵使是当初开国的时候，除了那位女帝便再未出现过女子入朝的情况。更何况，当初即便是那女帝在位的时候也没有女将的出现，这少女是否有些——

　　“不可以吗？”

　　见佟长战没说话，但是旁边的人却都是一脸的惊讶和不赞同，巫瀛看了看，忽然便一把将原本已经背在了身后的长刀抽了出来——血红色的长刀上，还隐隐散着马的血腥味儿，但刀的主人却笑得一派轻松，道：

　　“将军觉得一个好士兵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佟长战看了眼自己面前持刀的少女，视线却在看到那柄长刀的时候顿了顿——那是一柄除了刀柄通身血红的长刀，连刀柄一道怕是有六尺来长，重量应是不轻，可这少女却单手握着，仿佛手中不过是跟竹做的棍子罢了，不免有种巫马族的女子，果真是不寻常的想法。

　　“姑娘以为呢？”

　　却并没有正面去回答少女的话。能坐上天朝大将军的位置，他自然不是吃干饭长大的。

　　“我以为好的士兵需要强健的体魄，灵活的头脑，高超的武艺——与性别无关！”

　　少女看着他，目光笔直而清亮，英气十足的眼角却勾着一抹笑，而那笑意，将那张平凡的面孔妆点了无限的风情。

　　“再说了，天朝又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得参军，将军何不将我收入帐下？便纵使巫瀛什么也不会，单凭这饮马，便也肯定能成为将军的一大助力。”

　　少女微笑，目光落在那刀体通红的刀上，脸上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但那冲劲里更多的却是一股骄傲，还有一抹不知道是什么的，浅浅藏起来的东西——似乎是被压的极浅的难过——虽然藏的很好，可少女依旧是太年轻。
　　联想到方才少女站在街头动也不动的姿态，佟长战面上忽然有了表情。

　　少女的样子，很像当初自己的妻子——他那个来自于武林世家的正妻，一般的骄傲，一般的藏的极好。在自己纳妾的时候那隐隐的难过被压的极好，渐渐的他便也忘记了，等到回过头来再看——妻子还是妻子，可他却很清楚那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子已然消失，只余了个妻子！

　　“姑娘错了。”
　　心头有了思量，于是开口。

　　“错了？”

　　巫瀛面上笑容一滞，愣的重复，

　　“身为将士，最重要的不是武艺，不是体魄与头脑，最重要的是忠诚——对我天朝的忠诚！”

　　便听到那佟将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