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伤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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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姬术持的表情，李向隅一摊手：“别这么看我啊，我也没办法，我在他手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多少也得让他尝一下众叛亲离的滋味不是？他想和你们和解，想跳出阴沟好好活，真是笑死人了！我的人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他这个始作俑者就应该和我一样，永永远远留在我全家死绝的那一天！”
祁响手持双锏：“那你为何伤及无辜！”
李向隅愣了下：“因为我发现他们太蠢了，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好骗。”
姬术持忽然察觉：“乔夫人也是你害的。”
他鼓了鼓掌，眼中闪现出窥探到世界隐秘勾当的兴奋：“你可比乔瑾聪明多了。我不过怂恿几句，那帮蠢货居然真对夫人动手了。”他抑制不住地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暗流：“其实我真不想杀她，可乔瑾总要付出点代价。夫人她对谁都挺好，对我也好，就是命不好，她干嘛非得把乔瑾拉回正道呢？我只能把他们俩一同推下去了，我也没有办法。”
从祁响的视角看，李向隅目光转向他们，像毒蛇伸出了信子：“你们俩也很可惜，我本想收贺城的命，结果你们非要一头栽进来。老实说，我挺喜欢你们的，可惜了，这是必要的牺牲。”
祁响和姬术持锁定他手中的摄魂铃，祁响猛地上前一步，双锏劈开一条路，姬术持随即跟上，要去夺走那枚摄魂铃，李向隅侧身，手中的铃铛轻轻一晃，发出一阵响声，从中心向周围散开，周围密密麻麻的蚩奴齐齐转身，面向两人方向，顿时随着铃声狂叫着。
这声音和诡异的铃声混在一起，一声比一声响，大地似乎都在打着旋，耳中似有雷鸣风吼。
原先围着姬术持的那个小孙女，此时魂魄尽毁，躯壳太小受不了这铃声，两眼一瞪，鼻口流血，竟生生身体一僵，向前栽了下去。
其他的早已没了意识，成了杀戮机器，踩着她的尸身一道扑卷上来。
祁响二人见大事不妙，两人迅速会合到一起。
电光石火里，他们回忆了自己的一生，他们正直壮年，荣耀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亲人在家里等候他们回归。这是一个偏远之地，敌人很多，救援还需很久，最好的结果是留得全尸，但最大的可能是被打得尸骨无存。
死在这世人也不知道他们付出了什么，同样的，他们逃走世人也不会发现，他们可以拼死一搏，逃离这里，号召救兵来慢慢收拾四散在天涯海角的蚩奴，那时作为救世主的他们将迎来比以往更长久的掌声。
他们什么都知道，但这不是他们的选择。
生死攸关间，无需多言，他们对视一眼，迅速出手，砍出一条血路，转过身，眼中划过一丝狠绝。
李向隅见势不好，却为时已晚。祁响二人用尽全身灵力，似愤怒的江海铺天盖地朝蚩奴袭去。
这村子临近悬崖，灵力袭来时，山崩一般，数百个蚩奴连带着李向隅齐齐被推到狭窄的栖云峡底。
两人喘着粗气，祁响抬起眼，此时已经来不及多言，两人最后对视一眼，毅然转身朝两个方向奔去。
祁响站在悬崖顶，纵身一跃。落在地面时，抬起眼，看了一眼天空，满怀悲壮：“世间风波未平，真是不甘心啊。”
栖云峡是直直一道，两边山壁陡峭，无法从旁边逃离。祁响和姬术持分别守在峡谷两端，就像束紧口袋的两个口。
道路狭窄，最多三人并肩，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蚩奴群席卷而来时，他们见到一个紫衣女人抱着双锏阖眼靠在山壁边。
她睁开眼，朝他们的方向一撇，眼中没有分毫笑意，透射出的果决似有了实质。脚步一稳，缓缓转过身，身上那股不再收敛的杀伐气四溢开来。
对面的蚩奴已经没了意识，却莫名的被震慑得停住脚步。然而只是一瞬，便扑卷而来。
天上的大雪仍没有停，在祁响身前纷纷而下，她手执双锏，面对着乌泱泱的敌人，身如流星，打在前方的蚩奴身上，双锏霸道，一下将他们击飞了好远。
后方的蚩奴踏着前方的尸骨继续向前。
这场酣斗持续了许久，祁响的前方是尸山血海，后方却是白茫茫一片。
天气寒冷刺骨，祁响大汗淋漓，她眼冒金星，大脑昏昏沉沉，就在她警惕盯着对面继续扑来的敌人时，一阵梅花从对面拂来，穿过凶神恶煞的蚩奴，到祁响身旁，将她打斗中飘散在眼前的碎发拂到耳后。
祁响心中酸涩，这是灵师自毁的征兆，她眼圈一下红了，两手握着双锏发出咯吱咯吱声。
她的外衫在打斗中散开，被她一把扯下，左肩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
眼前的雪地在打斗时被整个掀起，在血水中变成一片泥浆，身后的雪地干净如初。
她浑身血污，右手高举起断了一节的锏，大吼道：“来啊！让你们看看一个将军是如何英勇就义的！”
李向隅应该在另一边打败了姬术持，不久就要来这边索命。
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她偏要和死神掰一掰手腕。
梅花散尽，李向隅手提铃铛出现在对面，蚩奴立在两边，让他和祁响完全对视。
李向隅看着她：“祁将军，不如你归顺我，成为我第一个下属，怎么样？”
不等她回话，李向隅接着道：“让我猜猜，你现在应该很愤怒吧？你先别急，我给你算一笔账。”
他缓缓走上前：“你看，世上蚩奴层出不穷，你们这样送死只是救下了几个人，但蚩奴永远不会灭绝的。既然迟早要发生，那我造出蚩奴为我所用又有什么错呢？在我手里死的人数量远远比不上刚生出来的人，不是吗？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祁响此时喉咙里血气上涌，喷出一口血。
“别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你想，这世上什么都值钱，人命是最不要紧的，随便抓几个把蚩奴养着又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要紧的呢？你们这群自在泉的人哪都好，就是有些死脑筋，也不知道用什么木头疙瘩做的。我在乔瑾手下蛰伏多年，原本我最想要的是他的命，后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最想要他的权势了。”
他说到激动处，下巴前伸，透露出一种饿死鬼看到美味佳肴的表情：“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根本不知道我这种毫无天赋的人付出了多少，才有了可以将你们击倒的能力。”
祁响喉头干痛，她缓了缓劲，道：“你的天赋要用别人的人命来换吗？”
李向隅摇摇头，笑了：“不是，我并不是伤害他们不是吗？乔瑾人不怎么样，有句话说的倒是挺在理的，你说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好保护的呢？他们自己的爹妈一脚把他们踹到这个操、蛋的世界，我直接送他们到终点，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祁响重重吸着气，像一匹被逼到末路的狼在伺机进行最后的反扑。
她嘴唇动了动。
李向隅侧耳：“你说什么？”
祁响又说了句什么，他听不清，上前一步。
他有所防范，没敢走到祁响旁边，但这一步已经够了，祁响已经准备了许久，她迅疾出击，右手高高抬起断锏，朝他砸去。
李向隅立即转身躲闪，凶相毕露。
祁响右手的锏已经紧随而上，砸在他的胸口，李向隅喷出一口血瀑，一边拼命晃着铃铛一边捂着胸口后退。
祁响的双锏都已离手，就算在，她现在已经没力气继续了。
祁穆将见惯了生死，此时依然痛不欲生。
大雪飘啊飘。
祁响额头的鸢尾灵纹一闪一闪，像天边的将星，她两手垂在身边，仰天长啸，声动山河。那种像要将自己燃尽的决然化成一股风刃，将前排的蚩奴腰斩。
她身体也逐渐改变了，以自己为燃料，生出了无数只火红色的鹤，振翅高飞，在雪花飘扬的天空挡住了清冷的月亮，然后向下俯冲，穿过蚩奴的身体。
对面又是一阵梅花袭来，刀片般割断蚩奴的喉咙。一瞬间空中大雪的白与灾鸟和梅花的红交织在一起。
逐渐消散的祁响眼角划过一滴泪水：“阿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这句横过了四年的对话终于传进了祁穆将的耳朵，却像一把尖刀刺进他的胸口。祁穆将的灵魂开始颤抖了，他几乎想要痛哭出声。祁响对他们寄予厚望，自己却一败涂地。
那些他原本以为远去的不甘、憎恨、悲痛齐齐涌上心头。
此时的祁响却浑然不知，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抱歉啊，再也无法守护你们的青春了。
抱歉啊，让君若一人孤单地活着。
还是有些不甘呢，壮志未酬，怎么会屈辱地死在小人手中？
这道长长的峡谷，一夜之间埋葬了两个不朽的英魂。
多年后，那些打斗的痕迹随着地上的冰雪都消散了。但当年将二百多蚩奴困在中间杀绝的那块怪石和梅树在峡谷两端挺立如初。
而当年的祁响她们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因巧合晚归的少女目睹了这一切，她吓得躲在阴影里默不作声，害怕和恐惧制止了她的脚步，却隔空与他们灵魂交汇，四年后，蜷缩在茅屋里的她，绽放了从祁响三人身上继承的光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伤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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