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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章 第三节 决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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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没有窗帘阻挡处的玻璃倾下，照到正陷在白色中的洛蒂脸上，她睫毛轻轻抖动，然后半睁开眼。
“该起床了，德洛瑞丝小姐。”
洛蒂手背遮在眼上，“早上好，玛丽。”
“早上好，德洛瑞丝小姐。”
洛蒂用手撑着坐起看向窗外，一点点张大手指间的缝隙，适应着光线的变化。
“洗澡水和熨洗的制服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谢谢你玛丽。”
... ...
洛蒂站到洗漱台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仍然感觉有些不真实。她摸了摸额头，那是昨天妈妈亲吻的地方。
“是真的对吗？”
还没容她多想，玛丽的提醒在敲门声后响起。
“小姐？”
“黛西小姐已经入座了。”
“谢谢你玛丽，我会尽快。”
洛蒂呼出一口气，打开淋浴头。
... ...
餐厅里一位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拿起还留存着熨烫温度的报纸。“这些可笑的剃头党。”
“早上好，黛西。”科林·坎贝尔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早上好，爷爷。”
“今天的报纸——”老坎贝尔展开他面前的那份，眼神中流露出微乎其微的轻蔑，嘴皮在胡子下面也动作微小的碰了碰。“可笑的剃头党，是的，这些人跟他们的父辈一样低贱，却还以为自己能翻了天。”
“早上好，父亲。”
老坎贝尔点点头作为回应。“肯尼斯，议会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父亲。撒切尔最近没什么动作，倒是卫奕信似乎正在为了香港准备——”
肯尼斯的话被老坎贝尔的眼神止住，黛西识相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低头看着报纸。
“早餐结束去书房。”
... ...
“早上好。”坎贝尔夫人从茶室走出。“德洛瑞丝还没到吗？”
“德洛瑞丝小姐早前就起了，应该很快就到。”玛丽抢在那位女佣前回答道。
“抱歉我来晚了，早安外公外婆，早安舅舅，还有黛西姐姐。”洛蒂一如往常乖巧的说着。
“洛蒂，你还好吧？我昨天看到你红着眼睛送罗莎琳姑姑走的。”黛西露出担忧表情，试图在她的眼间寻觅着证据。“你一定很舍不得罗莎琳姑姑吧？”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黛西姐姐。埃斯梅舅妈怎么样了？她昨天就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来吃晚饭，她？”洛蒂笑容依旧，也关心地看着黛西。“她还是身体不舒服吗？”
老坎贝尔轻咳一声，看向洛蒂，“德洛瑞丝，我记得你的生日快到了，对吗？”
“是的，外公，七月八号。”
“我想今年的生日宴可以开始准备了，维奥，你和埃斯梅一起。”科林·坎贝尔看着他的妻子维奥利亚。
“实在抱歉各位，我来晚了。”埃斯梅，洛蒂这位来自美国的舅妈一向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维奥利亚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肯尼斯对埃斯梅使了一下眼色，但埃斯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爸爸正说起你呢，埃斯梅。”肯尼斯缓和气氛道。
“说到我？”埃斯梅在肯尼斯旁边的椅子坐下。
“德洛瑞丝生日快到了，需要你和妈妈开始准备宴会。”
“哦，当然。又快到小德洛瑞丝的生日了。”
洛蒂对她笑了笑。
“好了，开始用餐吧。”维奥利亚终于发话了。“以后起晚了，早餐不用非得下来。”
... ...
“阿尔。”洛蒂朝着人群中的阿沙挥手示意。“走吧，去唱片店。”
“你昨天——”
“嘘——到那再说。”
阿沙看着她又露出她一贯的乖巧摸样，心下了然。
——
“你看——那不是坎贝尔家的那个？”远处一位棕发的男孩拍拍身旁的人示意。
看着她的背影，他身旁的金发男孩轻蔑地说：“流着肮脏下等的血的怪胎，我听我爸爸说，连她妈妈都因为她身上那些怪事不想要她。上次我的生日宴是看在坎贝尔家的面子上才邀请她的，她竟然还拒绝了。”
棕发男孩附和着他：“只不过是个坎贝尔家的另一个耻辱，她在清高什么？”他又接着犹豫地试探道：“但我听说，她今年还是会有生日宴，她去年就有...”
身旁的男孩瞥了他一眼。“你们家的消息倒是挺灵通。”
... ...
洛蒂带着阿尔伯特走到楼上，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随便选了一张唱片放上去。
“所以...昨天发生了什么？”
洛蒂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盯着转动的唱片。
“她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生活。”
阿尔伯特有些吃惊的看了洛蒂一眼，“所以——你答应了？”
“嗯。”洛蒂轻轻地回应道。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尾，“挺好的...”他顿了顿，“那你...是不是要转学？”
洛蒂看着他，点点头。
“那...”阿尔伯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还会是朋友，一直会是。”洛蒂似乎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你会有新朋友的...”他低头看着转动着的唱片。“你会一点点忘记我，过着不再有我参与的生活。然后我们不再有共同话题，最后慢慢疏远...”
“没错，我们在彼此生活中的参与会变少，可能会变得疏远，不再像现在。”
“但你是独一无二的。”洛蒂看着他的眼睛，“对我来说，没有人能替代你。”
“而且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就不会落得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阿尔。”
他抬起头看向洛蒂，再一次落进她眼中的深海。
“真古怪，”短暂的感伤被他的一贯作风破坏，“这种话居然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洛蒂忍不住轻轻捶了他肩膀，玩笑着说：“你都能，我怎么不能？”
唱片机里低声传出的乐曲出乎意料的应景，似乎也在烘托着这样的气氛。
“不过说真的洛蒂，我很为你开心。”
洛蒂朝阿尔伯特笑了笑，“还得等到我过生日呢，还有手续什么的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办下来。”
“手续？”
“没什么，那不重要。要买这个唱片吗？听起来挺不错的。”
“你不买吗？”
洛蒂摇摇头，克制住自己想揉揉他头的想法——上次她这么做了之后他生气了好半天，但他比自己要矮半头，那毛茸茸的脑袋总是在自己眼前晃悠。
“那我买了？”
“随便你——我得先走了。”洛蒂边挥手边往楼梯下走去，阿尔伯特拿出唱片，看着上面印的唱片名：《永不说离别》。
——
“您看这样可以了吗？”代理负责人拿着工程验收单，罗莎琳正在她和洛蒂未来的房子里检查。
“地板、墙壁、壁纸、暖气、水管道...还有楼梯、阳台...屋顶。”
“毕竟是老房子了，需要翻新大修...”负责人看了看外面的阴沉的天。
“后院翻修了吗？”罗莎琳推开后院的门，“这里的水池，管道能正常使用吗？”她拧开水龙头试了试，“还要接一个用来浇水的水管。”
“处理好最后的后院就可以完工了。”罗莎琳看了看腕表，“我还有事情，等我来最后验收完成会把尾款打过去的，麻烦了。”她对负责人微笑示意，看起来很满意现在这房子现在的样子。
罗莎琳走出大门，看到街边的出租车伸手示意。“请到威尔琴坊。”
... ...
“您好，我有预约过来看琴。”这家琴坊的装潢很古典，就连接待员地穿着也很正式。
“您好，女士，请问姓名是？”
“罗莎琳·泽维尔。”
“请您跟我来。”接待员在前引着罗莎琳向二楼走去，刚上到楼梯口就看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罗莎琳！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威尔。”
“你的那架贝尔希斯曼怎么样了？”
“还是那么棒，我的最爱。”
“记得要经常保养。”
“你今天来是？”
“给我女儿选一架钢琴。”
“哦，当然！我们的小钢琴家。”
“嗯...让我来看一看。”
“这一架怎么样？音色饱满，高音清透，中音相对保守，低音浑厚，对湿度变化比较敏感，容易受影响。但如果不经常搬运外出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罗莎琳试奏了一段，“中音似乎没那么柔滑。”
“哦罗莎琳，你来得不巧，这段时间被定走了很多，这已经是现有的琴里不错的了。”
罗莎琳突然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一架钢琴，她坐到琴凳上。
“低音丰满，浑厚有力...中音柔滑平顺...高音清脆通透...击键灵敏...踏板脚感也很好。威尔，这架钢琴的耐久性怎么样？”
“很不错，坚固性耐热性和耐湿度都要比大多数的钢琴要好。但是很遗憾，罗莎琳。这架钢琴已经被一位先生预定了。”
“被预定了？可以联系那位先生问问他，如果我出双倍价格，可以把这架钢琴让给我吗？”她从琴凳上站起。“我真的很希望能买到这架钢琴。”
“好吧，罗莎琳，我帮你联系看看。”
威尔先生重新回到他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笑着走出来。
“好消息，罗莎琳，正好今天也是他来取琴的日子，那位先生说他愿意和你见面谈谈，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哦，威尔，太感谢你了！”罗莎琳开心的拥抱了威尔。
“你这次巡演怎么样，还顺利吧？”
“非常顺利，多亏了有大家的帮助。”
“真遗憾我没去成。”
一位金棕色头发的男人推开大门，带进来一阵潮湿的风。
“我来找威尔先生。”
威尔和罗莎琳同时向门口看去。
“哦埃文你来了。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女士，罗莎琳·泽维尔。”
克林顿惊讶的看着她，很显然，罗莎琳也是。
“罗莎——抱歉，是泽维尔女士。”
“你们认识？”
“我想是的，威尔。”
“这可真妙，罗莎琳，埃文。那么你们沟通。”威尔拍了拍埃文，然后走到了楼梯上。
“克林顿先生，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您在巡演时已经帮过我一次，但我现在恐怕又要冒昧的请求您能否把这架钢琴让给我，我愿意出您希望的任何价格。”
“当然可以，我想这架钢琴在你那里会比在我这得到更好的归宿，发挥更大的作用。”
“谢谢您，克林顿先生，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好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克林顿摆摆手，“不用这样，叫我埃文就好...我能叫你罗莎琳吗？”
“当然。”
“不用付给我钱，就当是一位乐迷送给你的礼物吧。”
“不，克林顿先生——我是说，埃文。我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获得这架钢琴。”
“那么，就...如果可以的话，一个你的音乐沙龙的前排座位？能让我听到这架钢琴的琴声——出自你手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哦埃文，这架钢琴我是要买来送给我女儿。”
“你有个女儿？”
“是的，或许坎贝尔夫人没告诉过你？”罗莎琳放松地笑了笑，“这样吧，我双倍价格购买。”
“不用，罗莎琳，真的。”克林顿用指腹描着表盘的外廓。
“那就原价，好吗？她的音乐沙龙我保证不了，但我的音乐会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当然愿意，”克林顿开玩笑的说，“看来我只能用别的方式来支持我敬佩的钢琴家了。”
罗莎琳也笑了笑，“那就这样？感谢，埃文。杰夫，请帮忙叫一下威尔。”
——
“最后的演出非常棒！孩子们，节目终于圆满结束了。当然——你们也可以放假了。祝你们假期愉快！”
“走吧，”阿尔伯特伸了个懒腰，“终——于放假了。”
他站直了看向洛蒂，她愣愣的的看着前面，很明显，她在发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洛蒂还是没有反应，“洛蒂？”他站到洛蒂面前，“洛蒂！”她如梦初醒般看向阿尔伯特，“什么？”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阿尔伯特向后退了一步。
“在想——下次一定还要向琼斯小姐推荐你。”
“不可能，下次你就——”阿尔伯特突然止住了话头，他们都知道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但洛蒂接着他的话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向她力荐你一番，以后的每一次你就都逃不了了。”
“放过我吧，洛蒂小姐。”
洛蒂和阿尔伯特相视一笑，接着又同时开口：“谁先到门口谁就赢！”
他们呼啸而去，带起了风，那些还稚嫩的发丝和衣摆又被风带起。笑声玩笑般彼此搡着向上飞去，一去不复返，然后永远留在属于他们的记忆里，被加上专属于老照片的回忆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