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吴希木

28、衣锦还乡

　　果然，第二天10点钟，许妍希家的门铃响了，杨澈在楼下恭候。没办法，她换了件衣服，出了门。
　　“先去海鲜店看看吧，回趟家不带东西，不太合适。”
　　“随便！”许妍希无精打采，看你耍什么花样。
　　“这样算不算我征求过你意见了？”
　　许妍希白了他一眼，杨澈孩子一般得笑起来。海鲜市场到了，许妍希只顾着看，什么也不会买，从来她也只会吃。杨澈选了大虾，多宝鱼，鱿鱼，还有墨鱼，一份一份装好，放到后备箱。许妍希还没看完，他已经拉着她走了。
　　“我还没决定买什么。”
　　“已经买好了，接下来去哪里？你新年衣服有准备吗？”
　　“没有。”许妍希已经好久没有去逛商场买衣服了，这几年每到过年前一个月为了开门红冲业绩忙的脚打后脑勺，好容易到周末赶紧补觉，要不就叫回单位加班，哪顾得上逛商场买衣服？这几年的新衣服都是从淘宝上买，合适不合适的，先应景再说，导致现在一打开衣橱满满当当，但却没几件像样的。
　　杨澈不由分说，带着许妍希去了商场。二楼是女装，各色品牌的女装店琳琅满目。许妍希挑了一件驼色羊绒大衣，搭配一条格子围巾，这个不错，不过内搭穿什么？今年想穿条裙子，然后又选了一条过膝百褶裙，还有一件白色的羊绒衫，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心情很不错。杨澈在她身边为她提着袋子，不知不觉逛到饭点。
　　“我们找找吃的吧？”五楼美食层，杨澈选了家中规中矩的私房菜馆，点了几样许妍希爱吃的菜。
　　“怎么没选烧烤店？”许妍希问。
　　“总吃烧烤不好，还是家常菜养人。”许妍希不再说话。
　　“淄州的一家烧烤店很不错，在你家附近。”许妍希不想搭茬。
　　“回去后，我带你去试试。”
　　“过年很忙，没时间去。”
　　菜齐了，杨澈把许妍希面前的餐具用热水烫了一遍，递给她，然后才开始烫他自己的。吃饭时，一直给她夹菜。许妍希说不用，他也只说“习惯了”。许妍希高中时曾深陷在杨澈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里面无法自拔，她觉得如果要结婚就应该找这样的！年纪大了，有了些阅历，才发现这种小恩小惠般的照顾最不值一提。难道，没有你我就生活不能自理？许妍希安然地接受他的无微不至，但不接受他的爱！
　　周一，许妍希去单位交接了一下工作，周二准备回家了。季主任说，一年辛苦了，早点回去，陪陪父母，也放松放松，过个好年！许妍希没有订回家的高铁票，因为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只能接受杨澈的建议，跟他一起开车回家。
　　“又上了这家伙的当了！”许妍希懊恼了半天。
　　周二许妍希一早醒来，杨澈已在楼下等候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拎着大包小包出了门。杨澈接过包，放在后备箱，拉开后排门，让许妍希靠里坐。
　　“我们大概要开3个半小时，虽然我对我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但是你还是坐后排我比较安心。”
　　“有劳！”许妍希上车后，杨澈给她递上了一杯热粥和酱肉包。
　　“走得这么早，没吃早饭吧？”
　　许妍希忽然觉得杨澈像一个黑洞，在他身边不自觉地被吸引然后堕入未知的荒芜和毁灭；又像一滩沼泽，表面看来是普通的湿地，一走就陷进去，而且越挣扎陷得越深。他越对她无微不至，她越担心，心理上的依赖远比物质上的依赖更容易让人上瘾。若有一天，他又为着什么，选择离开她，那才是绝望的开始……所以，不如现在保持距离，保持清醒，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中午12点，杨澈的车缓缓驶进了许妍希父母家的小区，停稳后，打开后备箱，把行李，还有一起采购的海鲜，一样一样码在单元楼前。许妍希刚要上楼，杨澈一把拉住她，捧出一束红玫瑰放进她怀里。
　　“从来没送过你花儿，上次经过花店，感觉这花，很配你。”
　　许妍希的脸荡起一抹红色，不知是不是被红玫瑰映衬的。
　　“这个……我……不能收。”许妍希开始结结巴巴。
　　“妍妍，回来了？”单元门被拉开，许妍希的爸妈迈出门口，“咦，这是谁呀？”一出门看到许妍希抱着一捧玫瑰愣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健壮帅气的男人。老两口还在想，这孩子怎么这么面熟？
　　许妍希一把推开杨澈，“快走，快走！”有种早恋被抓包的感觉。
　　“你是谁啊，哪里见过吗？”许妈妈开始盘问起来。
　　“妈，那个，我同学。”
　　杨澈也忽然慌了神，冲着许妍希爸妈叫了声叔叔，阿姨。
　　“同学啊，同学好。这么多东西，你把妍妍送回来的？谢谢你啊。”许妈妈客气起来，“快，来家里坐坐。”
　　“阿姨，不了，那个，那个，我先走了。”杨澈吓得落荒而逃。
　　“好好，过年来家里吃饭啊！”
　　“谢谢阿姨，谢谢！”杨澈开车出了小区门，慢慢吐出一口气，来自丈母娘的血脉压制，一如高中时期。
　　许妍希爸妈一边抱怨，又买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一边喜滋滋地打开冰箱往里填，这虾真大个儿，这鱼这么肥，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妍妍，刚刚那个同学，是谁啊？”许妈妈没打算放弃这个话题。
　　“就高中一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又开车送你，又送花？还玫瑰花？”
　　“妈，咱能不提了嘛？”
　　“好，不提不提。中午想吃点啥？盛碗酥锅吃吃？”
　　“多盛点排骨，猪蹄，还有藕……”
　　许妍希吃完饭后，在家陪爸妈说了会儿话，就出门找黎薇了。快过年了，大街上熙熙攘攘，各个喜气洋洋，人最多的地方是超市，商场。许妍希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跟黎薇聊会儿天，于是选定了她家小区对过的咖啡馆。许妍希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寒假早就放了，黎薇已经比许妍希多休息了一周。人民教师真幸福啊，一年两个大假，不像她，从年初到年尾，没有一天轻省。当初填报志愿，许爸说，报个师范类，毕业之后当老师，像你妈一样，多好！她偏不，学了个国际贸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本科毕业后，除了进贸易公司，没有很对口的单位，偏偏家里面不想让她去企业，嫌不稳定。那就考研，进了银行，这下“稳定”了！
　　许妍希靠窗坐着，看见黎薇连跑带颠地从小区里窜出来，飞快地过了马路，冲进咖啡馆。一屁股坐下，累的直喘气。
　　“就这几步路，喘成这样，别跟我说是胖的！”许妍希一点也不客气。
　　“你回来怎么没提前打招呼，咱们可以约个饭？”
　　“这不来找你了。”
　　“今天不行，晚上得陪我老公去接他老同学。嘿嘿，下午，我是你的！”
　　“雨露均沾，时间管理大师！”许妍希竖了个大拇指。
　　“没办法，忙呢。”两个人调皮了一会儿，说回正题。
　　结了婚的女人见到没结婚的闺蜜，正题就是，探听粉色新闻，其次就是八卦，从两个人都熟识的同学，到各自熟识的同学，再到各自熟识的同事。聊八卦是为了聊人生，进而做阶段总结，经验分享。她俩也不例外。
　　“你心里怎么想的，年纪也不小了，你就一点也不着急？东野老师就再也没消息了？”
　　“跟东野老师都把话说开了，听说他已经结婚了。再说，我也真的没有考虑过他。总觉得他……不真诚。”
　　“怎么讲？”
　　“他是那种很骄傲的人，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他的理念是女人应该要围着他转。虽然接触下来，也彬彬有礼，但骨子里男尊女卑掩饰不了！”一语中的。
　　“那杨澈呢？”
　　“为什么提他？”
　　“他……高考后一直跟我有联系，都是问我你的情况。我一直没有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你不怪我吧？”
　　“不会，给了又能怎样？他一样也不会联系我！”
　　“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说退学就退学，高考之后我把他骂了一顿，我想着他能去找你忏悔……可能觉得没脸见你。”
　　“一个多月前，我们碰到了，他现在是一家公司的技术总工，正巧我是那家公司的客户经理。可笑的命运！”
　　“你什么感觉？”
　　“你说什么感觉，我都30了，能有什么感觉？”
　　“我指，生理上的……”
　　“果然结了婚的女人说话没羞没臊。从上到下都没感觉！满意了吧。”
　　女人的嘴就是用来说反话的，尤其在说异性的时候，不管对面坐着的是谁。许妍希那天见到杨澈时，全身上下通通都有感觉，是愤怒抑制了感觉生根发芽。
　　“那杨澈对你也没感觉吗？”
　　“鬼知道！”
　　“你俩就没可能了？”
　　“不知道……”
　　不知道，这句话没有说谎。从她高中时，一见钟情，她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随着心意想靠近他，希望他注意到自己。现在杨澈已经明确表示过想要跟她在一起，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跟杨澈在一起能明显感觉到放松和愉快，但高中的事像罩在心头的乌云，难以驱散。
　　她这半生，见过了很多对生活有目标、有追求的女人，经过了不懈努力，过上了想要的生活。黎薇就是其中之一，她很羡慕，但羡慕不来。她没有审时度势的能力，没有架构梦想的能力，她的能力在于随大流：大家都做什么，我也做什么，而且能做好。她有时觉得自己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没有什么确切的目标。
　　黎薇现在已经是中级教师了，她说评高级比较难，要看综合能力。什么学历，带班主任，指导学生竞赛，还有最重要的，升本率和重本率。黎薇说中级教师和高级教师工资差着一大截呢，还是你们做银行的好，高收入！许妍希叫苦不迭，高收入是之前的景儿了，现在的银行人员，白天做业务装孙子，晚上喝成真孙子！工资到手，真不知道自己的辛苦这么不值钱。两个人比了一下收入，结果差不了许多。
　　“你还没有贷款，比我强多了！淄州消费还低。”
　　“前几年是攒了点钱，结果我老公玩股票，可赔了不少。今年准备要娃，他又出去接课了，说备点奶粉钱！”
　　“真不错。日子就得这样过，才有滋有味！”
　　许妍希又羡慕了，但是她到底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日子里有杨澈吗？应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