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幸福有天意》郝幸福

20、chapter 19

　　洗手间里议论不休。

　　“真没想到，舒可妍能攀上吴惜墨，八成是那种关系，否则，你想啊，吴惜墨怎么会亲自打电话来说要包下舒可妍负责栏目组所有版面的广告，而且签约就是一年？”

　　“是啊，超大手笔的。听你这么说，我想新任总经理我们是没指望了，她的锋芒一直就强过我们，这次是非她莫属了。”

　　“那可不一定，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总经理的位置会落在谁手上，指不准就是我候丽莉的，我候丽莉可不承认自己比她差。”

　　“也是，我怎么忘了，董事长可是你姨父，总经理不提拔你好像也说不过去。对了，你还有个会要开吧？”

　　洗手间的一扇门开了，舒可妍走出来。

　　她来到洗手台，若无其事地洗手。

　　候丽莉和严慧楠讨论的声音顿时消失，一先一后走出洗手间。

　　舒可妍抬头，她看了镜子里的人一眼，扯了扯嘴角，又扯了扯嘴角。

　　然后扬起她无懈可击的微笑走出洗手间。

　　她用力地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忙工作。

　　只要够忙，她就没有多余的精神愤怒。

　　愤怒是件非常伤身的，非常伤神的，非常没有意义的工作。

　　有这种力气，她宁可拿来赚钱。

　　不消一会儿，舒可妍便投入到工作当中。

　　“总编，总经理的人事命令下来了，贴在公告栏上。”

　　张大谋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手里抱着一叠稿子，他直接把稿子丢在桌上，冲到了舒可妍身边。

　　舒可妍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拼了好久，终于让她等到了。

　　这天，她已经等太久了。

　　“总编……”张大谋看着舒可妍的笑容欲言又止。

　　舒可妍拍拍他的肩，她笑得好灿烂，“你们不要太开心可以脱离我的魔掌，虽然我升上总经理后会有自己的办公室，但我还是会经常回来视察你们有没有在偷懒的。”

　　卞慎在这时从外面冲进来。

　　田小春也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个接一个……站成直线。

　　他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看向舒可妍。

　　舒可妍笑得更是璀璨不已，“怎么？舍不得我哦？”

　　所有人退一步，只有迟钝的田小春未退，她望望周围，转过身狠瞪身后的人一眼，转回头来时，朝舒可妍笑了笑，敲敲脑袋，困难道：“总编……新任总经理不是你。”

　　笑容收起来了，舒可妍说，“不是我还能是谁？”

　　“是时尚栏目组的候总编。”卞慎说。

　　是她？

　　候丽莉！

　　——也是，我怎么忘了，董事长可是你姨父，总经理不提拔你好像也说不过去。

　　所以，她输了？

　　如果她就是会输在关系网里，她干么还这么拼命地去冲销量？！

　　反正她再怎么冲，也冲不出自己想要的未来！

　　“总编，你还好吧？”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舒可妍对总经理这个职位的势在必得。

　　她曾经对他们说过，“做任何事都是一样的，只要认定了目标，就要像傻子似的向前直冲，我是这样，希望你们也跟我一样。”

　　“总编……”他们所有人都很难过。

　　舒可妍耸耸肩，她笑，虚伪而更加璀璨地笑着，“没事，我去看看名单。”

　　站起身，她把肩膀挺得老高，让高跟鞋走得叩叩响。

　　所有人都忧心地看着自己的总编。

　　她那么认真，那是她该得的。

　　可是……有许多事就是不公平。

　　舒可妍走到公告栏前，把名单确认一遍。

　　回到办公室，看见组员们的关心，她摆摆手，笑笑说：“我看完了，大家快工作吧，谁偷懒，我砍人的速度可是比砍树还快。”

　　走回办公桌后，她坐下，关掉所有打开的工作窗口，直接点开文档，洁白的手指飞快而熟练地在键盘上跳跃，屏幕上的白光射进那双专注的眸子里。

　　五分钟，列印，A4纸从打字机里出来，从一片雪白到白底黑字。

　　拿出信封，舒可妍把纸折好，放在里面。

　　离开位置，舒可妍直接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前，敲敲门。

　　“进来——”

　　舒可妍推门进入，发现候丽莉也在里面。

　　她面无表情地把辞呈放到总经理王一榕的办公桌面。

　　王一榕看了一眼，怒道：“舒可妍，你在做什么？把辞呈收回去！”

　　舒可妍瞥了候丽莉一眼，看向王一榕，她笑得很甜美，但每句话都带杀伤力，“我今天下午就会离职，总经理，你了解我的脾气，公司欠我的一个月薪水，我可以不拿，但这件事一定会让所有媒体都知道。”她付出了努力该拿的钱一分都不能少，不该她拿的，她也不会多拿。

　　舒可妍的态度强硬，王一榕不得不软化下来。

　　舒可妍不天真，明白人事部命令已经下了，他是决计不会因为她的态度而改选的，所以，她不是在拿乔，而是真的要离职。

　　“可妍，我知道你是人才，但你还很年轻，总经理这个位置还坐不来。”王一榕软了声调，把信封往前推，“你把辞呈拿回去，冷静下来想一想，公司是不会亏待员工的，只要你有能力就能出头。”

　　是吗？

　　“以前也有很多人认为我坐不来总编的位置，可我坐了，而且坐得比谁都稳，我负责的栏目销量比任何一个组的都要高！”舒可妍不服气，很不服气。

　　留在公司，她还是总编，候丽莉却是总经理，她的成绩都会被归在候丽莉的名下，她不会笨到替人作嫁衣。

　　王一榕不同，年纪五十几，他有实力，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爬到这个位置的，就算让她做嫁衣，她也甘愿。

　　现在下来一个空降部队，偏偏实力还不如她，却让她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

　　“我没有一张国外大学的文凭，又没有姨父做内应，我深深相信……我在这里没有出头的机会，反正公司有的是总编人选，不缺我舒可妍，应该也就没有什么交接问题，我离职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

　　舒可妍把信封往王一榕面前推，转身就走，她从来都不怕撕破脸的。

　　“舒可妍，你！”王一榕气得敲桌，上半身弹起来，“你的辞职我没有批准！”

　　“很抱歉，现在是民主时代。”

　　抬高下巴，舒可妍像傲然的女王般帅气地离开办公室。

　　“广贸大厦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准备。”

　　售票员亲和的声音传来。

　　无人售票车因为国检而多了售票员。

　　这个世界，到处都在作假。

　　所以，人也就学会了虚伪。

　　舒可妍坐在公车上。

　　两旁的街道，那些广告牌上的明星，换了又换。

　　娱乐圈太大，今天红的能红到几时，没人喜欢一样没落。

　　蓦地，在街道的路口处大厦外壁的大型广告牌上，她看到了怎么都无法忘却的人，邵宇轩。

　　广告牌上的邵宇轩俊美而特别，尤其是那双漆黑却亮如星辰的双眼。

　　即使透过车窗，她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眼中的灿烂与犀利。

　　他是邵宇轩，也不是。

　　邵宇轩是绝不会露出那样犀利的眼神的，冷酷又漠然。

　　按铃，她的站还没到，但她却已经决定下车。

　　因为广告牌上的一句话，“我等待着你，一直等待着你，就像午夜在等待着阳光。”

　　她缓慢地走向广告牌，立在它跟前。

　　她看得很仔细，缓缓扫过那眉，那眼，那唇……

　　邵宇轩火了，很火。

　　他怎么红的，不知道，但他红了，很红。

　　首张EP是他亲自作曲、填词的，听说限量的白金版还有一张他亲绘的画像，一个没有脸的女人的画像。

　　才预售就被抢购一空，她不敢看，不敢听，不敢买，现在的邵宇轩太出色了，出色到让她害怕。

　　她曾经是如此熟悉他的音容笑貌，可是现在的他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所以，她做了驼鸟。

　　人都是害怕改变的，所以她在一个小公司里，一做就是七八年，无怨无悔，她知道以自己的工作能力已经不适合那里，那里也已经限制了她的发挥，但她就是害怕改变，害怕没有文凭的自己会失业，害怕再难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从此一无所有。

　　心在破裂着，那泛出来的东西是疼痛还是苦涩？

　　手机响了，她接起，笑容越来越美丽，她是表里不一的人，“候总编啊……哦，不，应该是候总经理才对，恭喜你新官上任。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我离职真不是因为你，都是惜墨啊……对，就是吴惜墨，他很大男人主义非要帮我开一家传媒公司，不喜欢我为别人工作……嗯，他还硬说那是给他丢面子，你看他买下我栏目组的所有广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我那么辛苦……没错，他还说让我安心地跟他去度个假，放松放松……我辞职就是想犒赏犒赏他，让他不再为我操心，真跟候总经理你没有关系……对不起哦，公司我是不能回去了，他不准，我也没办法，你知道嘛，男人都喜欢女人小鸟依人些……”

　　当舒可妍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吴惜墨的手里也拿着手机，正斜靠在广告牌的另一边，听她的谎话一句说得比一句顺溜。

　　“惜墨，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吴惜墨的电话里是玻璃撞击般的女声。

　　吴惜墨还是不说话，直到那边自己挂掉电话，他也不甚在意，收起手机。

　　“少、少爷，夫人进去购物了，她让你——”老李的话止住了，因为吴惜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老李很莫名其妙的。

　　静。

　　广告牌那边安静了。

　　吴惜墨走到广告牌的那边。

　　她走了。

　　吴惜墨的心头莫名烦躁起来，他的目光穿过大街寻找。

　　视线定住了，心脏停了一拍，舒可妍坐在对街转角属于视觉死角的阶梯上。

　　“少爷——”老李完全被动。

　　“你先回去，车留下，我妈问你就说我有很重要的公事，另外派人来接我妈。”吴惜墨往对街走去。

　　收线，舒可妍一吐胸中怨气。

　　“舒可妍，说谎让你很愉快吗？我不知道你是在跟谁打电话，但我确定的是，我没有逼你离职，也没有很大男人主义地非要帮你开一家传媒公司，更没有不喜欢你为别人工作，因为那是你的事情，还有，不是我买下你栏目组的所有广告，是我的公司，而下命令的人是我老爸，我老爸又是被我老妈胁迫的，因为我老妈喜欢你那个栏目，我只是觉得没差，小事就顺着他们，绝对跟你没有关系，也肯定不是因为我怕丢面子，而且，我什么时候要跟你去度假了？我什么时候为你操心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喜欢女人小鸟依人些了……”

　　话出口，吴惜墨自己先吓一跳。

　　他竟然把她无意中说的话，他无意间听到的话记得这么清楚，这么地一字不漏。

　　不期然地听见吴惜墨的声音，舒可妍慢慢地转身，看见吴惜墨，她吓到，差点尖叫出口，但她的直觉反应很快。

　　下一秒，让甜美的笑脸冒出头。

　　吞下口水，舒可妍想装傻，“我要走了。”

　　她起身，他拉住她，将她按坐回梯阶。

　　她的笑，很假！

　　他也坐下，他说，“发生了什么事？”

　　天要塌下来了！他竟然陪她坐在这种地方！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明知事不关己，还是忍不住问道：“愿意跟我谈谈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关心这个女人，不需要去探究她的一切，但却还是克制不了想了解她的冲动。

　　这实在太危险了！

　　吴惜墨的心里在喊着离开，嘴上仍是没停止追问：“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我没事。”舒可妍深吸了口气，她转动握在手中的手机，目光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没错，我就是坏心眼，我要她嫉妒眼红，要她今天晚上气到彻夜失眠，然后明天到公司散播消息，说我和你有一腿，说我是你的情妇，说我是靠勾你上床有靠山才这么嚣张……所有人看我的笑话，我都无所谓，因为名声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能让她气坏身子，气坏胃，没有食欲，最好再气坏脑袋。”

　　舒可妍露出一个讥讽笑颜，嘲笑候丽莉的同时，也讽刺了自己。

　　吴惜墨直直地看着她，他的心在乱什么乱？

　　嘈杂的空间出奇的沉默。

　　终于，他问她，“你是单身吗？”

　　她没回答，愣愣地。

　　“你有男朋友吗？”他又问。

　　“没有。”因为他，她再也不相信爱情这玩意了，说来，她是该恨他的，可是她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没有恨的意念，连意图都不曾有。

　　伸手一揽，他将她拥进怀。

　　她的头在他的肩膀。

　　他望着她，而她也望着他。

　　“那我的胸膛就可以暂时借给你靠靠。”他说，“哭吧。”

　　她的眼眶明明都红了，还逞强。

　　“谁要哭？”她偏逞强。

　　“你现在没有心脏不胜负荷的感觉？”他说。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心脏病？”她干笑两声。

　　“你给我哭！”她在嘴硬，他的声音更硬。

　　哪有人这样的？硬要把人逼哭……

　　内心泛过苦涩，连眼底都染上了水雾，她埋进他的胸膛无声地哭泣。

　　她是舒可妍。

　　她是女强人。

　　什么都打不败她。

　　即使哭，她也不要出声。

　　吴惜墨静静地看着她抖动的肩膀。

　　一辆银白色的别克驶到广贸大厦。

　　感觉到车子停在原地久了一点，邵宇轩闭目的眼睁开，看向车外。

　　“轩少，前面塞车，一会儿就到公司了。”

　　轩少是所有人对邵宇轩的昵称，包括他的粉丝。

　　邵宇轩漫应了一声，目光仍在车外逡移着，初秋的阳光很明媚。

　　他按下电动车窗，看向车外的车水马龙。

　　扫过有自己身影的广告牌，也扫过偌大的商场。

　　目光缓慢地移动，他猝然取下耳麦。

　　他的目光定定地锁在一个转角。

　　那只是一个侧影，但是根据心跳的频率，那很可能是她。

　　“轩少，不堵车了。”司机踩下油门。

　　车子快速地驶过。

　　舒可妍也抬起了脸，邵宇轩彻底地看清那张一闪而逝的容颜，包括她依偎着的那个男人。

　　没有让司机停车掉头，邵宇轩的脸上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回到公寓，站在天台上，邵宇轩抽了一个晚上的烟，他是不喜欢抽烟的，他讨厌烟味，因为舒可妍讨厌。

　　直到刘佰畅打来今夜的第十七通电话，他才终于接起手机。

　　“干嘛不接手机？”刘佰畅鬼吼。

　　“有事？”邵宇轩的声调云淡风轻。

　　“没事，我还要预约咧！”刘佰畅说，“你是新人却摆一线明星的架子，今天又不来录音棚，这样下去，我一个人可顶不住！”

　　邵宇轩吸了口烟，不说话。

　　“我说！我的轩大少，我在说，你有没有在听？”刘佰畅叹气，这年头，经纪人，不好做。

　　“那是你的责任。”邵宇轩说话了，声音冷漠。

　　“什么？”刘佰畅一愣。

　　邵宇轩丢掉烟头，他冷然地说，“你顶不住就换人！”

　　他关掉手机，刘佰畅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站在天台上，邵宇轩抽完了整整一包烟。

　　最后，邵宇轩终于走进室内。

　　室内的墙上挂着几张巨幅的显眼画作。

　　一个举止会引发欲望。

　　下一个举止又会带来恐惧。

　　这两种情绪在人的一生中就像跷跷板一般，不停地上下摆动。

　　他的手抚触上其中一张画作，手划过那张阳光清丽的脸蛋。

　　可妍，你已经看不到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