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幸福有天意》郝幸福

19、chapter 18

　　虚脱无力地回到住处。

　　舒可妍仰首闭目。

　　吴惜墨的架子可真大！

　　她在他公司的会客室等了整整一天，别说谈采访，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幸好她和他的女秘书十分谈得来。

　　舒可妍敏锐的商业眼光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抓在手里的机会。

　　知道今天是等不到吴惜墨了，舒可妍离开的时候，她跟他的女秘书说，最近要写一个女职场的人物专题报导，问她有没有兴趣。

　　女秘书没有正面回答，却给了她一个地址。

　　舒可妍睁开眼，再次瞄了一眼手中的纸片，这就是今天的收获。

　　虽然不甘，但也总算没有徒手而归，算是好的了。

　　这么多年，舒可妍领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在前进的道路上总是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努力得不到期望中的回报，往往，很多人就这样放弃了，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放弃是代价最大的，因为这代表着那个人心甘情愿地让前面百分之八十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舒可妍把纸片放在桌上，用玻璃杯压好，正好触及她从信箱里拿进屋的报刊和杂志。

　　这全是这个月的报刊和杂志。

　　样数很多，美食的，健康的，人物的，时尚的，风景的……各类尽有。

　　这些全是舒可妍订阅的，不是隶属她们公司的报刊和杂志，但却全是行业的顶尖，无论是在销量，还是在读者的评价上。

　　她随手拿过一本，无精打采地翻开一瞧——

　　她缓缓坐直身子，眸子愈睁愈大！

　　‘沐冬之恋’解约风波不断，一姐一哥纷纷离开老东家，投奔‘万风皇潮’。

　　‘沐冬之恋’的股价在一哥付斌相继一姐叶青离开后持续狂跌，已经滑落至历史新低，恐遇财务危机。

　　‘沐冬之恋’新上任的总监周浩民日前声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个大的娱乐公司是不会因为哪几个大牌明星的离开就倒下的，至于股价下跌只是暂时的。周浩民还非常有信心地透露，他们公司的秘密武器会在秋初前回国。记者探问到秘密武器是何许人也之时，周浩民也毫不避讳地告诉记者，他的名字叫邵宇轩。

　　记者再试图多问，例如为何‘沐冬之恋’会对一个新人抱有如此大的信心之时，周浩民却三缄其口。

　　记者费尽心力终于从‘沐冬之恋’的另一高管口中了解到周浩民口中的邵宇轩正在美国接受全方位密训。

　　‘沐冬之恋’不惜重金聘请众多国际名师，让邵宇轩得以接受最高配置的声乐、舞蹈、形体、语言的辅导，立志将他打造成能唱会跳可以演的一线吸金巨星。

　　看到这里，舒可妍的手竟然隐隐颤抖着！

　　宇轩……

　　他的病好了吗？

　　他的生活怎么样？

　　他在异地还习惯吗？

　　他要回来了？

　　那个一直深藏在她心中如水般纯净的少年，她视为至亲的人要回来了……

　　舒可妍的心思一阵凌乱，更有股浮躁袭上心头。

　　他呢？

　　他还记不记得她？

　　在寂寞时，他也会时常想起她吗？

　　他会想要找她吗？

　　舒可妍环膝坐在沙发上，看着屋子里素雅的布置。

　　当年，她并没有接受沐巧音承诺送她的房子。

　　因为，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把邵宇轩卖掉。

　　她想见他……好想好想见他……

　　她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想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到底有没有做错……

　　好想好想……

　　宇轩……无论如何快回来吧……

　　从牙医诊所回到办公室。

　　舒可妍沉着脸，许多人看了都纷纷走避。

　　“咦，总编，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田小春不避难，勇敢迎上去。

　　“刚去洗牙。”舒可妍露出洁白的牙齿，但脸上的表情可不好看，“那个吴惜墨的秘书竟然耍我，说什么吴惜墨今天会去那里洗牙！亏我还真心想要她做我们下一期的人物。”

　　“洗牙很痛？”田小春问。

　　“痛死我了！不知道那家是什么鸟诊所！”舒可妍痛得直想扭下那个年轻牙医的头！

　　“那总编今天还去碰钉子吗？”

　　田小春不敢偷笑，原来一直无往而不胜的总编也有吃鳖的时候。

　　“不把吴惜墨的访问拿下来，我就改姓吴！”舒可妍快速地从抽屉里拿出记事本，翻阅，“张小姐什么时候要过来？我还有多少时间？”

　　“十分钟。”田小春不紧不慢地回答。

　　“十分钟？”舒可妍放下记事本，赶紧翻出包包里的小镜子。

　　微笑，微笑，微笑。

　　她对着镜子一笑再笑，调整状态。

　　所有的组员均以欣赏表演的目光看着他们美丽的总编。

　　了解舒可妍的个性后便会明白她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总编，你的情绪转变总是这么快是怎么做到的？”

　　田小春问出所有组员都想知道的问题。

　　舒可妍那永远不会沮丧失望愤怒过半个小时的情绪掌控力，真的太强了。

　　她年纪轻轻就坐上总编的位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嘿！我也是经过一番苦练的，好不好？”舒可妍看着镜子里面的完美妆容，收起镜子，下巴一抬对众人展现出她的招牌笑容，拿起包包就往外走，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向所有同事比了个战斗的姿势，“人呢，凡事都要看得开，我走了，你们要乖乖做事，可别偷懒，被我发现谁偷懒，你们了解的，我砍人的速度可是比砍树还快。”

　　大家看着她精神抖擞地离开办公室，回头互望着彼此。

　　“咱们总编总是这么地……魅力十足。”卞慎说完，所有人跟着笑成一团，然后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

　　黄昏日落。

　　河恒路二十三号。

　　舒可妍在吴家祖宅前五百米的地方守株待兔。

　　宅子都已经翻新了。

　　曾经她说，再也不会来这里。

　　今天，她是不得不来这里。

　　这里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够跟吴惜墨见面的方法。

　　车子终于来了。

　　舒可妍透过隐形眼镜已经清楚地看到后座那张脸，她倏地冲上前，把车拦下。

　　吴惜墨看到乍然出现的舒可妍，心猛地跳了起来，随即平缓落下。

　　他对司机说，“老李，你下车，不用等我，先走。”

　　老李下车，狐疑地看了舒可妍一眼，而后离开。

　　吴惜墨这才拉开车门，缓缓下车。

　　“怎么是你？”吴惜墨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舒可妍。

　　她穿着随性，脸上的妆不是他记忆里曾出现过的模样，看起来充满自信。

　　在他眼前的人是这么的熟悉但又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陌生。

　　舒可妍的嘴角扬起了职业笑容，直勾勾地望向吴惜墨，大方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了。”

　　吴惜墨眼里的惊讶跟着淡去，只是微微笑着，“好久不见。”

　　舒可妍递上自己的名片，她嫣然一笑，“我现在是星悦传媒的总编，你明明答应了我们的专访请求，为什么又突然变卦？如果是我们的记者经验不足让你不满意，我可以跟你道歉，也可以另换记者，只是希望你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好好地做一次关于你的专访。”

　　吴惜墨捏紧名片一角，一直看着舒可妍，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说出的话意不答题，“看起来你过得很好。”

　　“你还不是一样？看起来还满人模人样的嘛。我还没见过你穿成这个样子呢，帅到弊，让我们拍一张你的照片，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吃亏，只会让你们集团更加有知名度，你要相信传媒的力量，你做生意很厉害啊，但搞知名度这种事就应该交给我们这些专业的媒体来协助你，一举两得，不是吗？”舒可妍语气轻快，听来像是跟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聊天，一点也不像是与交恶的过往说话，“你是我锁定的目标之一喔，可以抽个空跟我们的记者喝个咖啡吗？”

　　吴惜墨闲适地靠向车沿，双手环在胸前，“舒可妍，你变了好像挺多的。”

　　舒可妍暗自深呼吸，笑容不改，“是吗？”他还记得她从前是什么样子吗？时间太久了，她自己都回忆不起来了。

　　无论如何今天能够见到吴惜墨是她运气好，她可得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设法让他接受采访。

　　“怎样？愿意赏这个面子给老朋友吗？”舒可妍笑容可掬。

　　如鹰隼般的利眸盯紧她，吴惜墨的笑容加深，“我们也能算是老朋友？”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舒可妍一怔，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自己就像即将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

　　失败的命运正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择日不如撞日，要请喝咖啡就走吧。”

　　吴惜墨绅士地打开车门，自己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嗡——

　　嗡嗡——

　　嗡嗡嗡——

　　舒可妍的耳朵旁好像有无数只小蜜蜂正在胡乱飞舞。

　　她是不是听错了？

　　吴惜墨居然答应得这么干脆又爽快？会不会有诈？

　　舒可妍摇摇头，伸出纤指挖了挖耳朵。

　　“你的意思是答应接受我们的专访咯？”为了确定自己没有会错意思，她只好再问一次。

　　“对。”

　　吴惜墨眯起眼打量她，不禁被她摇头挖耳的小动作吸引。

　　舒可妍发自内心的微笑，上车。

　　一上车，她赶紧打电话给张大谋，她相信张大谋绝对有足够的能力把吴惜墨搞定。

　　舒可妍才戴上蓝牙耳机，吴惜墨的目光直视路况，开口了，“我不要别的记者，就你了。”

　　“呃——”舒可妍按掉手机，她蓦地将头转向他，“我？！”

　　“别告诉我你不行？”吴惜墨看她一眼，唇角弯起诡异的弧线，“还是很让你为难？”

　　两人的眸光交会将近十秒后，吴惜墨又转看路况。

　　舒可妍在嘴角拉起漂亮的弧度，“当然没问题，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是不是会有什么禁忌？”

　　“看人吧，如果是你，你百问，我百答。”吴惜墨笑了，只是这笑容掺进几分无奈，“怎么样？这样的回答够不够满足你的虚荣心？”

　　“我——”舒可妍面带微笑，依旧客气，以退为进，“谢谢你肯这么卖面子给我。”

　　吴惜墨没说话，专心开车。

　　黑色跑车有如鹰般无声地停定在一家咖啡厅前。

　　两人走进咖啡厅，选了个靠窗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

　　两杯咖啡飘着香气。

　　舒可妍是很少喝咖啡的，但昨晚睡得不好，此刻，她正好需要咖啡来提神。

　　录音笔放在桌上。

　　采访过程非常顺利，超乎舒可妍认为的都要顺利一百倍。

　　舒可妍也因此了解到吴惜墨的另一面。

　　这就是她非常喜欢自己做的这个栏目的原因，因为它会让人看到那些名人或普通人他们的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或辛酸或喜悦。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等我们的杂志一出炉会马上寄一份样版给你。”任务完成了，舒可妍对吴惜墨笑了笑，打算离开，“有空，我再请你喝咖啡。”

　　“客套话。”吴惜墨也站起来。

　　舒可妍不自然地笑笑，她说，“如果跟你预约时间不那么难的话，我对天发誓自己说的绝不是客套话。”

　　“我送你回去。”

　　吴惜墨率先往前走，摆明没有给舒可妍拒绝的机会。

　　舒可妍也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善意。

　　于是，黑色跑车停在了她的别墅前面。

　　她前两年才买的别墅，两层楼。

　　“你就住这？”吴惜墨瞄了一眼房子，比起当年的‘小鬼屋’好多了。

　　“嗯。”舒可妍伸手拉车门，不知道该对吴惜墨再说些什么，只好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舒可妍拉车门的手被吴惜墨抓住，她愣住了，怔怔地看他，不明白他的用意。

　　吴惜墨霸道地把唇凑近她的唇畔，心中渴望再尝她的滋味，但他那高高在上的尊严却不允许，他说，“当年，你跟邵宇轩，你们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

　　他对她总有份心悸，当他知道邵宇轩随沐巧音出国了之后，他就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盼望一样东西，盼不到一定会失望的。

　　除非无欲无求，否则只能忍受失望的侵蚀。

　　他拒绝让自己再为她着迷，他只是想弄清楚当年她到底有没有背叛他！

　　吴惜墨的话带给舒可妍很大的冲击，也是对她最无情的羞辱。

　　从见面开始两人便努力维持的和谐的气氛开始失衡，风雨欲来。

　　她想伸掌打他，被他的手反剪在椅背。

　　“吴先生，请你停止你的出言不逊，我们今天的见面纯粹是公事上的需要，也请你保持谈论公事应有的距离！”舒可妍用很疏离、冷淡的语气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私事可言，私事和公事，希望你分清楚。”

　　吴惜墨没有放开她，他盯着她看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终于——

　　“对不起。”他说。

　　舒可妍长睫轻颤，愕然抬眸。

　　他放开她，为她开车门。

　　舒可妍没有迟疑，下车。

　　她的脚才沾地，车门便被吴惜墨带上。

　　车子急躁地向前开。

　　舒可妍捏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许颤抖。

　　他说，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城市，城市里有那么多学校，学校里有那么多人，你没有得罪别人，就得罪我了，这一切是巧合吗？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城市，城市里有那么多超市，我却走进了你所在的这一间，我们之间的相遇和缘分难道不是天意吗？

　　她隐隐一叹，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九年来都没有任何的交集。

　　他们，终究也就只能这样了吧？

　　机场内，人来人往。

　　到处是登机、下机的人潮。

　　‘沐冬之恋’不愧是造星公司，人未现就已红了半边天，勾起所有人对这位即将回国的名叫邵宇轩的男子的极大注意和兴趣。

　　机场内挤满了媒体，鲜花、镁光灯、麦克风，使得本来就极为嘈杂的机场更添喧闹，机场大厅差点瘫痪。

　　舒可妍一身轻便的打扮，全身的神经却像拉满弓的弦般紧绷。

　　没错，她也潜在这堆想一睹邵宇轩风采的人群中。

　　她的一颗心因为紧张而跃动着。

　　就在这时候前方出现骚动——

　　记者和等待的人群立即蜂拥而上，那股强大的力量差点将她推倒。

　　她好不容易跨前一步，便被人给往后推了三步，以至离目标愈来愈远。

　　“出来了！出来了！”前面有人大喊着。

　　舒可妍闻声，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前冲。

　　偏偏她又不擅推挤，只能心有余，力不足。

　　慢慢地，她已渐渐被人往后推挤，落到后头，她仍奋力向前挤。

　　赫然间，她看见他了！

　　邵宇轩的左耳上有三个光芒闪烁的白金环饰……

　　他虽然戴了副浅色墨镜，但仍难掩盖漂亮的五官，精致而唯美到妖异的地步，散发着邪魅，很难让人用笔墨来形容。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但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是冷然，给人一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错觉。

　　他是邵宇轩，他是。

　　她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张脸。

　　心头隐约有抹涩涩的味道，淡淡的、空空的。

　　她傻得站在原地，几乎忘了移动脚步。

　　“快走！你快走呀！——”后面的人催促着，见舒可妍仍一动也不动，便用力推她，害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一拥而上的人群几乎将邵宇轩淹没其中。

　　邵宇轩的表情一派的冷淡，不见任何喜悦或激动的情绪，隐藏在浅色墨镜背后的黑眸悄悄梭巡着现场。

　　那个人没有来。

　　嘴角微微下沉，不甩记者的任何问题，邵宇轩已在警卫的保护下杀出重围。

　　出了机场，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虽有炽热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融化不了他冷冰冰的气息。

　　他的嘴角微微地往上扬，他终于回来了。

　　当他正要坐上车时，舒可妍追了出来，她想扬声喊他，但是声音却卡在喉间吐不出来。

　　司机打开车门，邵宇轩坐进去。

　　车子前行，邵宇轩给沐巧音打了电话。

　　“我已经出机场了。”他简单地说。

　　沐巧音在那一头笑，“知道啦，新闻刚刚插播了现场报导，怎么样？浩叔厉害吧？你可是第一个没有任何作品问世就被炒红的明星耶。”

　　“这还不够。”邵宇轩的声音沉静而没有情绪，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我一定要站到顶端才行，这样，她才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