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木一睦

195、黑肉与毒药

　　众人正看得乐呵，萧复急急忙忙地就冲了进来。
　　“胡先生回来了。”他半喘着气说道。
　　胡怀故是在他们从别院里回来之后才出门的，成尽欢在那里留了几个侍卫收拾残局，胡怀故的前去一方面有受到拜托监督他们作业的意思，另一方面却是他自告奋勇。对此，成尽欢并没有阻拦，相处了一天过后，她已经充分了解这位相对模糊的陌生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没有坏心，不是坏人，脑子也挺好用。
　　成尽欢府上的侍卫大多手脚利索，既然作为“监工”的胡怀故已经回来了，那便说明，俞葛的尸体已经安置妥当。
　　“俞葛的尸体和他的手下们全都运送回本宅了，成家主也已派人去镇外的营地捉拿残党，胡先生现在回房了，等一下就会过来。”萧复一五一十地转达道，“他还托我给公子带句话，说是发病的原因他有些眉目了。”
　　“他是怎么查清楚的？”
　　萧复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胡先生什么都没有多说，只说他会亲自说给你们听。”
　　胡怀故来的时候还顺道去拿了一本半个手掌高的典籍。
　　“这是我找成家主拿来的典籍，上面能寻到一些相关的内容。”胡怀故搬了个木凳坐下说道，“我在前不久听说俞葛是从尕村来的人，尕村的人似乎很少会离开他们的村庄……其实这也是哪怕俞葛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我也想亲眼去看一看的原因。”
　　吴笙何问道：“你想特地去看？是尕村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一点成敛应该有些了解，尕村存在已久，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他们以吃食夹竹桃为生。”
　　“夹竹桃乃剧毒之物，自古便有‘毒美人’之称。误食、误触都有可能会导致死亡。”成敛从胡怀故的手上接过典籍，几下一翻便找到了与夹竹桃相关的文字。“我就是从这本书上第一次了解到这种毒株的，上面还写着这世间唯有一个村的人不会受‘毒美人’毒发的影响——那就是从尕村出来的人。”
　　胡怀故继续道：“夹竹桃形似桃花，但在细节的地方却与桃花截然相反。最开始时，尕村的人仅仅只是将夹竹桃当作了普通的桃花来观赏，但有一年在当地却发生了连续的灾难，山体滑坡、暴雨不止、甚至连他们居住的木屋都差点塌陷。这场天灾将老百姓辛辛苦苦种植的田地都埋在了泥土和浑水之中，即使他们竭尽全力抢救，还是折损了好多蔬果。等到存余的那些吃完，没了粮食的百姓就开始在自己周围发掘能吃的东西。泥土也好、树皮也罢，只要能填充肚子的东西他们都会往嘴里塞。最后，那棵盛开得枝繁叶茂的夹竹桃也就自然没有被放过。”
　　“尕村的人生活在深山里，即使旁靠小溪流，也很少有洗净东西再吃的习惯。若是我们吃了带有脏泥土的蔬果，没准会闹个肚子什么的，但尕村的人因为这千百年间流传下来的习惯，得以有了一个‘铁胃’。他们在吃食了夹竹桃之后，最多只出现了全身发热、卧床不起的症状，这种症状仅仅只会维持几周的时间，并不会出现通常的死亡情况，这特殊的本领都要拜世代继承下来的‘铁胃’所赐。”
　　成敛赞同道：“胡兄说的都是真的。龙吟镇离尕村并不远，自从成家在这里生活以来，就一直有在关心尕村的情况。尕村原本并没有自己的大夫，但最近倒是冒出来一个，前不久还亲自到杏花馆拜师学习。我上次旁敲侧击想从俞葛那里打探消息的时候，竟然得知那个大夫极有可能就是俞葛的亲爹。”
　　胡怀故惊讶道：“俞葛的亲爹是一名大夫？”
　　成敛点头道：“很惊奇吧？但在那个半隔绝的尕村，好像真的出了一名‘有点本事’的大夫。”
　　“这和我无法运转真气也有关系吗？”林汉霄疑惑道，“难道是我误食了夹竹桃？”
　　“不是你误食了，是俞葛吃过了，尕村绝不会有没吃过夹竹桃的人。”胡怀故示意成敛拿来方才捅进林汉霄肩胛的短剑，短剑刚刚被拔出，还未来得及清洗，两个人的血液混合干涸在剑身上，看着有些粘粘糊糊的。
　　“夹竹桃的花香带有一点微甜，有些近似于奶香味，因此尕村在那次事件之后便将夹竹桃作为了一种当地的点心。另外，不论孩童还是老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摘下一片放在嘴里咀嚼。一代一代过后，当地的百姓便对夹竹桃的剧毒产生了免疫，只是少量的吃食连腹痛都不会再发生了。”
　　“夹竹桃成为了他们祖先的一部分，这一部分通过血液又留到了后代的身上，尕村的人即使被称作‘夹竹桃’妖怪也并不奇怪。这把吴公子的短剑插进过俞葛的肚子，上面沾染了他的血液之后又插进了林公子的肩部。俞葛的血液通过伤口进入他的体内，我就有理由猜想是这一剑将夹竹桃的毒素灌给了林公子。”胡怀故将短剑搁置在安全地方说道，“当然如果仅凭这一点，我还不敢断定这就是导致真气无法运转的真正原因。一株普通的植物就能荒废别人的武功，说给别人听恐怕要闹出个笑话。但既然俞葛的父亲是位大夫，我结合起最近的江湖传闻，倒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是什么样的传言？”
　　“最近在侠士密集的场所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一种能阻断真气的毒药，传说这种毒药是由一位不知名的大夫制作而成，眼下正囤积起来好有一日向侠士们集体投毒。这种说法没有来由没有依据，也不知道是从哪传出，虽然仍未发现具体的事例，但却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就算它是个假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后也免不了变得和真的一样。不过这一度只是猜测……所以我们也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听说林公子的症状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这个传言，并亲自去俞葛的尸体处察看了一番。”胡怀故站起来说道，“把林公子的纱布解开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块伤肉应该已经要发黑了。”
　　成敛急忙上去解开，期间胡怀故又说道：“我去俞葛那里察看他的身体情况，到的时候他肚子那里的伤口处已经黑了一大片。俞葛是个普通人，不曾修炼过自身的真气，那他体内的真气与浊气就应当处平衡的状态。但我顺手一探，却发现他的真气根本无法流通，就好像木塞塞进了小口的酒瓶，怎么拔都拔不出来。而更奇怪的是，他体内的浊气却又与正常人无异。”
　　成敛此时已经解开布巾，布巾下果然如胡怀故所说，看到了黑色的里肉。
　　“那这个肉又是怎么回事？俞葛的血还能将别人的肉变黑吗？”话刚说出口，成敛醒悟道，“不对……是因为你说的那种毒药吗？”
　　胡怀故点头道：“俞葛的父亲是个大夫，传言中制造毒药的人也是位大夫，我们从俞葛本人和林公子的身上发现了真气阻塞的迹象，我总觉得这一切不仅仅是巧合……”
　　宁微顾道：“如果真的是那样，俞葛他爹岂不是在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实验？”
　　“不……比这更可怕的是，这种毒药影响的不仅仅是侠士，就连普通人也同样会受到伤害。”吴笙何说道，“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真气对人有多么重要，让浊气在体内肆意流通，长久以往，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的！”
　　“我和两位姑娘来到龙吟镇也是因为打听到了这位大夫在此地出没的消息，但谁也讲不清对方的模样，身高多少、有什么特征……一概不知。本来已经想走了，没想到竟然撞见了你们。但很可惜眼下线索又断了，再想找起来就更难了。”
　　“等等！你要干什么？！”吴笙何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往床塌上爬的成敛，成敛手中拿着一把刚烫过的小刀，还对着林汉霄的伤口处“虎视眈眈”。
　　“你举刀干什么？多危险啊？”
　　“当然是割肉了。”成敛冲他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这块黑色的肉看着就很危险，危险的东西必须从身体上摘除，而且只要有它堵在这里，新的肉也长不出来吧？早晚都是要割掉的。”
　　吴笙何皱着脸道：“那也太疼了吧……不能等它自己掉离？‘百病药’都吃下去了，这点东西还治不了吗？坏肉割不割都无所谓了吧？”他向宁微顾和胡怀故两人投去视线，希望能得到有力的支持，但这两人似乎都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吴笙何硬是一个人也没能对上视线。。
　　“很遗憾……”胡怀故轻咳了两声道，“我是站在割肉那边的……对于未知的事物，我们还是警惕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