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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过往伤人最深1 ...

  •   张星鑫有时候觉得玉羡敏这个人很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
      他喜欢什么东西就会想占为己有,优渥的家世令他许多东西手到擒来,可是心灵依旧如同饥饿的野兽想要吞噬占有。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

      这样的人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出现在他身边,甚至挤开了作为室友的叶焯,只是因为想和他做朋友。

      “我觉得我们很投缘啊。”这是玉羡敏笑眯眯说的原话。

      张星鑫默许了这一切,并未去改变什么。在他处世的修行中,“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庄子说的这句话一直是他所奉行的。

      知道是无可奈何的,就当作命运一样去接受。

      那一次遇袭之后,虽非他所愿,但两人关系仍更进了一步。

      天越来越冷了。张星鑫把下巴缩进卫衣里,坐在操场边的椅子上,等待玉羡敏打完球。
      他手里盘着手串,珠子碰撞摩擦,宛如没有骨头似的懒散地靠在靠背。

      如同小扇的叶子纷纷扰扰,飘零飞舞。忽然,一片银杏叶子落在他身上。他捻起,目光滑过路边一排排金黄的银杏树。
      张星鑫脑海忽然浮现曾经在职高的光景。

      那所职高位于郊区,占地面积很大,树丛茂密,绿化做的很好。
      在通往食堂的道路两边有许多粗壮高大的银杏树,每年秋天,道路变被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
      班上的同学有一段时间掀起了找两片大小差不多的银杏叶制作成书签的风潮——这当然是只在情侣之间。

      盘动手串的动作停顿,张星鑫长睫轻敛,目光落在那片小小的银杏叶上微微失神。
      在他熟读的风水学那本书的某一页,还存留一片。

      秋天阴晴不定,没过一会,冷风夹杂细雨。

      “下雨啦!别打了快回吧。”

      “这地滑的跑不动了……”

      条件实在变得恶劣,露天球场热火朝天的男生都停下,纷纷往回走。

      脸颊感受到冷意,张星鑫回过神来一激灵,身子抖了抖。下巴埋进领口,高挺鼻梁下是两瓣微抿的薄唇,丝丝缕缕沾湿的发遮挡了黝黑眉眼。
      “冷……”

      抱着球走过来的玉羡敏瞧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眯眼笑了笑。

      “走啊,去车里。”

      刚打完球,脸上汗夹杂着雨。玉羡敏抓起球服下摆上撩擦脸。半截露出的腰身精瘦,腹肌凹凸有致,每一处肌肉仿佛都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刚刚那些家伙实力不行,没上次那几个国家级运动员打得好。”

      “肯定吧。上次那几个哥们像个巨人似的。”张星鑫回忆了一下,感叹说,有几个身高都快两米了,隔壁体校的风云人物。他将那片银杏叶揣进兜里,目光一扫而过玉羡敏的身体。
      “不愧是白种人的混血,你好白啊。”

      “太白了就有点小白脸。”

      “你有让别人当小白脸的实力。”

      “那可不,我现在就在养着你这个小白脸。”玉羡敏眯眼,戏谑开口。

      张星鑫沉默了,“大可不必。”

      -

      玉羡敏的车就停在球场不远的停车场,今天是一辆黑色奥迪rs。雨被树挡着了,玉羡敏打开后备箱,从一个收纳盒里拿出干净卫衣,就在车边行云流水地脱掉了球衣然后换上。

      “阿星,你要不要换一件?”

      他拿出一件和他款式相同颜色不一样的卫衣,“家里阿姨准备的,拿去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家境优渥的大少爷出手也阔绰,除了第一次见面就能大方到让他睡他的女人之外,后面经常想给他东西。
      张星鑫还记得那次逛玉羡敏车库的时候,他只是多看了一辆车几眼,玉羡敏就把车钥匙扔给他说送给他了。

      他觉得白给的东西没有他卖小手串挣来的钱踏实。别人给予的东西只不过是伪物,终有一天会失去。
      张星鑫挑眉,念出上面的logo:“Balenciaga,何德何能啊,我平民老百姓穿这。我衣服并没有被淋湿,不用换。”

      玉羡敏收回去,碧绿如同翡翠的眼眸透露令人看不懂的情绪。他将湿润的发向后顺,如同艺术家倾尽心血雕刻的容颜,此时拥有一种魔性难以接近的美。渐渐,他的目光和张星鑫对视,深邃的眼眸倒影少年的身影,声音微哑道:

      “你是我兄弟,我的就是你的。前几日没有跟你提起,我想你也知道,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一些事情。

      而且阿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英语口音很完美。”

      玉羡敏偶然去听过一节张星鑫的课,英语老师注意到这容貌非凡的大帅哥,特意抽他起来回答问题。身量纤长的少年站着,背脊挺直,缓缓念出。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日光亲吻地球,月光亲吻海洋;
      但这些亲吻又有何用,如果你亲吻的不是我。

      他唇形饱满,低哑慵懒的声音钻入人的耳朵,如同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一样,酥痒,大脑皮层都在战栗。

      几乎像是在英国生活过一般的口语。

      自从那日医生找过他,说张星鑫的肩膀上有一处陈年旧伤,居然是子弹造成的。

      站在他身边总是淡然懒散的少年,忽然像是蒙娜丽莎的画像一般,蒙上神秘的面纱。
      明明资料上、包括张星鑫告诉他的,他只是从小城市的职高,幸运考上大学。玉羡敏讨厌这种不受掌控的情况。

      “真的么?”张星鑫眼底平静如水,“可能是老师教的好吧。”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又是隐瞒了的呢?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玉羡敏叹口气,像是不纠结此事地笑了笑,“算了吧。”

      何必在意——不,越是表现的风轻云淡,他内心的执迷如同翻涌的浪潮。人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和另一个人相互理解,共享隐秘,从而占据对方人生一个重要位子。

      原初的人类混身赤裸紧贴在一起取暖。他不想和有人有隔阂又有什么错。

      “阿星。你救过我,就凭那件事,我真的将你当作兄弟。”

      也可以不去在意那么多,只是一个身边的玩伴朋友,他何必在乎那么多。张星鑫对他无欲无求,甚至他知道,如果不是他找张星鑫,对方可能不会主动联系。
      可是……

      玉羡敏眼神凝视在少年身上,喉结滚动。眼球有种灼热感,自上而下蔓延到喉、心脏、胃……一种燃烧着他情感的方式提醒他,他确实是在乎。

      既然能陪在他身边,那么再靠近他近一点。可一旦对某人产生渴求后,便意味着即将承受痛苦。

      他不在乎是否露怯,是否成为弱势的输家。不管不顾地说:“虽然我名声不太好,人也确实烂……但是,确实想和你交好。”

      修长的手拍上张星鑫的左肩,“阿星,别排斥我。”
      如同碧绿宝石的眼澄澈,满眼都是他。

      在这双眼眸中,张星鑫感觉自己的倒影仿佛海上的驳船,无边无际的天空,淋上了雨。

      原来是秋雨势头强劲,穿林打叶落下。

      玉羡敏这近乎剥白的话,一时间张星鑫不知道如何回答,思绪随着雨声渐乱。
      他以为在那医生说之后,至少会在过段时间,大少爷便会发出质问。可是他还是低估了玉羡敏的幼稚和自我程度。说到底这些话也就他能说出口,两个人都不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只要把话说开就会热泪盈眶的交好。

      这样强势的越线,只会扰乱另一个人的思绪。进退维谷。

      “将一切挑明是正确的吗?”张星鑫盘旋了一圈手串,珠子泛着清冷的光。

      人能舍弃一切,却无法舍弃被理解的渴望。

      张星鑫说完那句话,空气安静凝滞,就在玉羡敏以为张星鑫是在拒绝时,心沉入万丈寒冰。随之而来,翻涌黑水的心脏密密麻麻爬起来不甘与恶意。
      嚣张跋扈了十多年的玉羡敏第一次说出这种话,却得不到回应。

      玉羡敏面色苍白:“喂,阿星——”

      忽然,眼前出现一双修长完美的手,缓缓的伸向他。

      “……”玉羡敏呼吸一窒,大脑忽然空白,因为暧昧举动而心跳加速时,这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莫名绷紧的背脊也松懈了,玉羡敏不知道自己现在心头余下的复杂情绪到底是失落还是什么。

      “谢谢。虽然你说这些让我像碰到刺了一样不舒服,但是可能我还是一个庸俗的人吧。人在理解和被理解中,定义自己的存在……”张星鑫拍了拍玉羡敏的肩膀,神情平静如水,风雨吹拂他的发与衣摆,唯有那一双丹凤如墨的眼。
      “我在你眼中,也是你想要理解的存在了么。”

      珍重。

      珍重。

      玉羡敏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消散殆尽。

      无需过多的言语,此刻两个男人的心就彼此靠近。

      _

      “以前小时候家里穷。长到十多岁的时候,那个暑假家里人就不想我再去上学了。因为出生的时候,离我家不远的寺庙的主持说我与佛有缘,一直想让我拜入佛门。那个时候,家里跟寺庙合计,让我先做了一个俗家弟子。”

      天空低垂,灰色的云层缓缓移动,仿佛被墨水染过。雨滴轻轻落在树木、花草上,每一滴都像是音符,敲打出独特的旋律。树叶上滴落的水珠被叶尖甩出,落到地上、玻璃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车内,张星鑫脱掉淋湿的上衣,换上玉羡敏同款衣服后,打开窗子,叼起烟一边将过往娓娓道来。

      玉羡敏不着痕迹收回落在少年坚实的身上的目光,对于张星鑫讲述曾经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道:“阿星,你当过和尚啊!然后呢?”
      烟酒都沾的男人,曾经居然当过和尚。

      张星鑫轻敛眼睑,缓缓、陷入某种回忆:“我与一个年轻的师傅交好,他教我佛法,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同时也教我很多课堂上我没有学过的知识。这样过来六年,英语也是跟他学的。”

      “然后呢?”玉羡敏很想听下去。

      “实在没什么好讲的了。我上了高中,然后转学去了职高,然后又考上A大,遇见你。”

      “你明知道我最想知道什么,你肩膀的疤痕,那不是普通人能见识的东西。”玉羡敏掐灭烟蒂,皱眉认真说,“谁敢那样对你,你说,我帮你报仇啊。”

      “不需要报仇。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说完这句话,张星鑫吐出烟雾,灰白腾升迷蒙他的神情,唯有一声叹息清晰可闻。

      “人往往在年轻的时候,自命不凡,我当初执迷不悟做了许多错事……岁月渐长,我明白开这一枪的人未必恨我,结局在一开始都注定好了,这就是命。一切纷乱尘埃落定,我早已放下。”

      这话怎么听着如此像是要遁入空门的模样,玉羡敏连忙说:“打住,你还年轻,不要了断红尘遁入空门啊,那都是神经病做的事——”
      就跟谢家如今的掌权人一样,吃斋念佛几年回来还不是干起了家族的勾当。

      所以说,正常人烟儿咂起,酒儿喝起,想太多就容易滑向虚无主义。
      玉羡敏想杜绝一丁点苗头,义正言辞说:“我们等会去吃点好的,沾荤腥的。”

      张星鑫睨了他一眼,好笑道:“我当然不会遁入空门,因为道爷我混三清的啊。”

      “什么、什么清?”

      玉羡敏感觉自己脑子里接收了太多东西一时间像浆糊一般混乱。

      “哈哈哈哈哈。”张星鑫被逗的唇角笑意越来越大,还嫌不够,他伸手掐了一个诀,声音清洌喊道:

      “福生无量天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过往伤人最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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