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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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想早已经脱离了传统意义上那种精致漂亮男孩的范畴，二十七八的年纪对于靠脸吃饭的活计而言着实是有些大。
厚重的妆容掩盖不住疲惫的神色，讨好的笑容下是深藏的恐惧和贪婪。
他怕他，却又贪婪于他的权势。
程默想。
夜总会开在接近城郊的地段，震天响的音乐即使隔着门都能够传进来，他的鼻尖闻到劣质的脂粉味、工业的香水味和酒水与食物的味道，像突兀地坠入一片嘈杂的泥潭，在黑暗深处沉淀了数年的淤泥一股脑儿地往身体的每个孔洞灌进来。
那男人剥着橘子，就连手指都擦着粉底，凭仗老道经验没有挨上食物。
“老总，来——”他已经坚硬的成年骨骼撑着这一副皮肉，粉底下的营业化笑容同公式的用语一起扑面而来。
橘子很酸，像这样的小店里本就不会有需要耐心挑选的东西。
程默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那凸起的骨头在手掌之下十分明显，像是大海里尖锐的礁石。
霉点爬在他身后的墙纸上，微微阖目的时候，甚至还能够听见隔壁房间里笑闹的声响。
“老总？”宋云想的笑容微微僵硬，像是有点畏惧，也像是在眼角褶皱里盛满了尴尬与不知所措。
“你吃吧。”程默说。
他似是愣怔片刻，而后战战兢兢一般地一边拿蹩脚的偷看技术试图察言观色，一边吃橘子。
橘子很酸，他却像是尝不到味道似的，一片一片往嘴里塞。
程默点上一根烟，默默地抽，他也静静地吃。
耳边只剩下屋子外头的吵闹声音。
等烟烧到了尽头，程默问他：“想家吗？”
宋云想将最后一片橘子飞快地塞进嘴里吞下，缓缓笑了：“老总这是在说什么，老总在的地方，就是兰儿的家呀。”
他抱住他的腰缠了上来，身上带着酸涩的橘子味，妄图用勾引岔开话题。
程默看着他乖乖仰头看他，像是索吻，又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更进一步，嘴角含着轻浮的弧度。
他大约离家十年，已经听不得一分一毫有关于“家”的话题了。
这个地方像是片泥潭，拉着他的裤脚将他越拽越深，他惯于逢场作戏，越讨好越面目可憎，越挣扎越陷越深。
他早已不是最初的样子，在这样的地方想要活着，就只能抛弃原有的脸面。
要不要带宋云想走？
这是目前程默最急迫要解决的问题。
他缓慢思索，于是对方递上来的那个吻，便也没能拒绝。
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程默问他：“你要和我回家吗？”
宋云想只是愣了一下，又凑上去亲了一下程默的嘴唇，他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旁人说好话，或是喝醉了酒的男人们讲大话要带他走，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可是兰儿的工作怎么办呢？难不成您要养着我吗？”
他对他笑着，甚至眨了眨眼，只当这是他的玩笑话。
程默说：“如果你没有想要做的事情的话，我可以养着你。”
他的语气很认真，神智也很清明，完全不像是过去那起哄声中的随口一说。
宋云想依偎着他，他抓着程默衣角的手微微发颤，用一种开玩笑的、轻松的语调问：“你要做我男朋友吗？”
程默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对的，但他就那么做了。
他们先开车去了宋云想租住的房子，一间小小的屋子被隔板硬生生隔出了七八个房间，宋云想的屋子在最里面，程默和他一同侧着身子穿过摇摇欲坠的人工板间，甚至走别人的房间路过，内衣内裤就那么大剌剌地挂在头顶，玫红的衣架在绳子上晃晃悠悠。
这样的地方气味比会所里还要糟糕，被隔板阻挡并不流通的的空气凝成一团，各种新进的味道加入其中缓慢混合发酵，像步入一个憋闷的垃圾袋里，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扑面而来。
宋云想所在的那个隔间里没有窗户，窗户是这种出租屋里的珍贵物资，而珍贵就意味着加钱。
他的隔间不算乱，也不算整洁，毕竟活着已经很费劲的时候是不会去关注其他太多附加需求的。
他有点儿局促，但依旧撑着笑脸招待程默坐下，拿起自己唯一的水杯招待他喝水。
程默坐在床上看着他把东西往包里塞，那只被磨得出毛的蛇皮袋上甚至有不知哪家店的logo，显然是什么外包装。
衣服、碗筷、化妆品、鞋子、脸盆、被褥……甚至一包餐巾纸都被他塞进袋子里，舍不得放过任何一样。
“这些家里都有。”程默在他来拿走那只杯子的时候说。
装在米老鼠杯子里的水他没有喝，宋云想抓着杯子的把手微微垂着头，抬起来看向他的时候已经自然地切换成了微笑：“您说的对，是我的恋旧。”
他又一件件把东西往外拿，最后只剩下一只小小的手提箱，里头装着他割舍不掉的全部家当。
程默去发动汽车的时候宋云想见了自己的同事，他将钥匙给了他，把剩下的租房日期和里面的东西也都交给了他，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孤注一掷，或许是鬼迷心窍，又或者是程默真的能给他带来什么。
前途未卜，选择相信程默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但他早就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不是吗？
面前的同伴年轻稚嫩，他刚刚入行不久，也是被生活所迫，为了果腹什么都顾不得了，宋云想将东西给他，是希望能帮他一些，至少如果注定要向下滑落，滑落的速度不要那么快。
看起来低调的豪车在他面前停下，透过车窗他看见程默安静的脸。
宋云想抱着箱子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他将安全带扣在身上，等待程默发动汽车。
车轮碾过充斥着污水的街道，两侧老旧的房屋都向后缓慢退去，他们向另一个世界出发，两侧路灯越发密集明亮，在余光中连成一片光晕。
宋云想就这样进了程默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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