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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风云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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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镇中,虽然叶献泽已经收服了失心的原富来,但是躲在屋宅中的镇民仍旧在闭门观望,不敢随意出来大街上。
这使得没有行商、没有店铺能和叶献泽做生意,丹药不足的情况下,束缚了叶献泽的手脚,他不能及时对原富来进行一番诊治。
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立即启程、离开辽东空桑山,回到广南白鹿泽去。
驿站还有余剩的一架马车、三两匹骏马,足够叶献泽捎带这么多人了。
准备让祈伯驭马车,马车腾给妇孺病弱;叶献泽和两位镖师刚好分配剩下的马匹。
马儿吃着槽中新添的半干草,进行着临远行前最后的整顿休息。
“叶鹿裳使,”武叁走到马槽边,瞒着众人,对着叶献泽悄悄说话,“摩罗尊主莫与笙,不和我们同归吗?您们不是去恶人谷寻他了?”
叶献泽攥着骏马缰绳的手紧了紧,还没想好解释的话,又听到武叁复问:
“原老板回来的时候,噢,我说的是,在他知道自己的车马队伍被劫之前,似乎就已经很生气了,只字不提去恶人谷一遭发生了甚么事。武肆无意之间提起莫与笙,原老板还忿忿然叫我们闭嘴?”武叁实在好奇,以为叶献泽会解答他们的困惑。
没成想叶献泽才是最不愿意提起莫与笙的那个人。
“……莫与笙不和我们回广南。”言简意赅,再不多说。
武叁此时还没察觉叶献泽的不平气:“为什么?我看祈星延恢复得不错,应该是莫与笙的手法吧?要是他能跟您一块儿回白鹿泽,那百花谷的失心人不就都能治愈了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为莫与笙说话?祈伯一家四口如此也便罢了,朦胧不知实情的镖师们也如此?
油然而生怒气,叶献泽心底更看不惯记忆中莫与笙的做派。他再次像武叁重申:“不用莫与笙,百花谷也能将失心人救好!”
终于察觉一直以来温和言辞的叶献泽,今日略略轻躁,武叁不再敢回嘴,只欠身退去,打理自己的马匹。
叶献泽一霎时后悔对武叁重话,只顺气吐纳,一个劲想把哀怒忧思压制在理智之下。
可是,哪有那么顺遂的好事?坏消息还在后头。
南街方向,遥遥传来马蹄落地的频频足踏之声。是驿夫归来驿站。座下马儿嗤嗤响鼻,刚好停在叶献泽所在的车棚边。
驿夫忽地破口大骂:“哪个没心肝的!连我驿站的旌旗都敢砍?被我揪出来,一定与他打上个三十回合!”
原来是发现了被刀剑削落、倒下的旌旗,驿夫发着牢骚。本来想怀疑叶献泽,但是看到后者一身“踏翠袍”,瞬时收了不恭敬,翻身下马,对着叶献泽行礼。
叶献泽颔首回应:“驿夫多劳,一路辛苦。”
驿夫苦相叹道:“欸,苦,都苦。向南走了一遭驿道巡视,虽然没跑远,但是看到更多失心人了。”
“京畿?”南边正好是叶献泽一行来时的路和方向。
驿夫点头:“但是据我打听来的传闻所知,辽东和京畿还算好的了。这个把月风云变幻,最难过的州镇,竟从东北向转至了西南向。失心人群起侵袭的地方,变成了千里之外的广南!”
消息如惊雷,在叶献泽耳边炸开。他连忙搁下马匹缰绳,赶到驿夫身前:“广南,你说广南出事了?消息确凿么?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百花谷死伤得如何?究竟有多少失心人涌起?”
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直把驿夫问得头眼昏花,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问题比较好。
叶献泽满腔的怒气哀伤还未化解,又听到了这等惹人忧愁思虑的糟糕讯息。
怎么能不急切呢?
驿夫也被叶献泽传递得心境恐慌:“我也是听说的。广南从月初便开始被失心人侵袭了,失心人足足有百余,成群结队杀都杀不尽。至于百花谷死伤如何?我们远在辽东,怎么会清楚这些事情呢?”
叶献泽守心大乱,脑中好一阵空白。驿夫和镖师武叁见他面色不对,急忙上前去搀扶。叶献泽强撑,拂去了来搀扶的二人的手,自己好一阵才重新靠着马棚栏杆站定。
“武叁。”叶献泽吐气都缺力。
“在。”原富来暂时不能话事,那只能叶献泽临时做他们的雇主了。
“通知驿站里头的人,搬原富来上马车。我们即刻启程。”叶献泽再等不及,哪怕是多一个夜晚都难耐。
武叁领了命令,退回驿站内通告。虽然仍旧担心叶献泽疲累的状态,但是也知道,如果不立即启程的话,叶献泽只会更加为广南的情势糟心。
驿夫目送着叶献泽一行上车上马,后知后觉意识到,叶献泽身着“踏翠袍”,正是百花谷的鹿裳使者!自己不经心的传闻通告,无形之中颁给了那人沉甸甸的思虑。
对于叶献泽而言——
这一路空桑来程,折队伍损故交。一番准备,空空白费;
这一趟百花归途,念故里忧亲友。只余苦闷,碌碌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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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临近白鹿泽的地域,周遭景致便越是狼藉。
谷外原先拥塞的市集街道,如今放眼望去,皆是寂静,再难发现有人的影踪。更甚至,能看得出,人们因为失心人来袭而仓皇逃窜的遗留痕迹。只因为,摊架上的物什货物都还没来得及收整拾掇。
旧时曾经和莫与笙一块儿,在道路边侧的地方蹲身卖过丹药。叶献泽看到此番对比,回忆起旧事,更是心间沉郁,苦涩无话。
叶献泽下了马,百花谷山门口不见有迎人的牧鹿童来接。匆匆吩咐武叁武肆,在其后慢慢照料祈伯一家跟上他。自己则是莽惶地背起原富来,率先踏上石阶,回百花谷中探看究竟。
百花谷内的血腥气很重,风中不见了以往深幽静谷的甘草香气,变得冲鼻难闻。
一直奔着,到了绣楼食窖都还无人,叶献泽渐渐眉头紧皱。
于是决定先去病坊,原富来需要到那里先行得到安置。
终于,不负叶献泽盼望,他在东峰见到了百花谷中的子弟。
子弟们伤病的居多。重病的在病坊内,和原本就在修养的失心人居留同一屋檐下;轻伤的却没了进病坊的资格,露天在病坊外,就地躺在担架上休息。
侥幸没受伤的子弟往来忙碌,也不得闲。所以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人顾及得上风尘仆仆、刚回到谷中的叶献泽。
挤进病坊,叶献泽与某位伤势好转的子弟商议,给原富来换榻。原富来这才被安置躺好,昏昏梦中似乎终于停当、不再颠簸。
“献泽?你回到谷中来了?”妙哀朝动静大的这边巡望,而妙怒拎着丹药匣子在她身后紧随。两位师父亲身下场,为伤病者施针换药。可见百花谷中,人手实在紧缺。
妙哀眼眶难得清泠不红,没有哭过的痕迹,想必是日夜的正事忙碌,让她无暇忧伤戚戚。她制止住叶献泽正想朝原富来落针的手,劝后者后撤:“你先去谷主那儿复命,稍作休息,这里治疗喂药的事,交给我们。”
“可是……”可是受伤的是原富来——他的友人,叶献泽明显放心不下。
“难道还不信任你的师父们么!”妙怒因为周遭皆是病人,故意压低了声量,但是脾性的怒气冲意一如往常。
“不,当然信任。”叶献泽这才退后,给妙哀妙怒腾出位置,让他们挨近原富来。不过叶献泽仍旧一时守在原富来身侧,不愿意离开。
妙哀观望一眼眼皮之下的瞳色,知道原富来不仅是寻常外伤,而是携带有失心之症。与妙怒相觑点头,于是按照他们事先安排好的诊治计划行事。
先是“渡换真气”易毒,再是“血海凝冰”祛毒,妙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比叶献泽操作的时候慢。
而这些循序的治疗,在从辽东赶回广南的路上,叶献泽早就为原富来诊过许多次了。现在妙哀动手,也只是略略收个尾,并不需要再多费真气内劲。
妙怒打开了丹药匣子,里头尽是从仓库中挪用出来的珍贵丹药。目前顾不得“用人用度”这些多余规矩,妙怒只倾囊相赠。
由于原富来昏迷,不能自行吞咽。妙怒便托起他的上身,取出一颗外伤丹药,亲自送到原富来口中喂服。清水在口腔中半满却因为吞咽得迟而溢出,妙怒抵住环颈的穴位,等他终于咽下之后,再又拍拍后背为他顺气。
“这下安心了?”妙哀敦促叶献泽快走,“去谷主那儿吧!他见你回来,一定会很欣慰的。”
叶献泽这才辞过妙哀妙怒。走的时候,左右两侧尽是伤病重的患者,惨况一一入眼,叶献泽好生哀恸。
辛骨玉也在病坊内,只不过此时杵在一群没有受伤的子弟中央,叶献泽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位无暇悠哉的老人。辛骨玉越过品阶朝子弟们传授实操经验,兀自讲着,忽然见叶献泽来了,匆匆说完最后叮咛的话语,差遣子弟们各自忙去。
“是献泽回来了啊……”辛骨玉语气中听得出疲累,毕竟年纪上去了,体力比不上朝气正好的年强人。
叶献泽颔首。
“见到莫与笙了吗?”此处虽然有旁人,但只是辛骨玉在和叶献泽说话。
叶献泽不自在,知道瞒不住:“见到了。他,变化很大。”
紧接着,将去往辽东一行所遇到的人与事,尽数向辛骨玉倾诉。
两枚“九乌眼”仍在辛骨玉手中抡转,转动得却没有往时那般惬意自在:“辛苦了。”
辛骨玉听完叶献泽的旅行故事,做出三个字的结语。也不知道是在评论叶献泽,还是在评论千里之外的莫与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