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月色不温柔》秤砣妞儿

41、第 41 章

　　“哦~~那你觉得她漂亮吗？”

　　何静雅捋了捋耳侧的秀发，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眼神里攒着失望。

　　“何总监要是好奇，可以自己去看。”

　　顾默凡冷淡的嗓音自带隔绝一切追问的决绝。

　　“也是。”

　　何静雅突然轻笑了声，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她不再多语，低头开始认真签着字，直到整沓签毕，她将签字单递到她手里。

　　“我算知道你为什么能被选上内务秘书了，你还真是淡定得跟块木头似的。”

　　何静雅半称赞半嘲讽道。

　　“谢谢。”

　　顾默凡接过报销单，有礼有节地准备开门出去。

　　“哎，顾默凡其实你长得很像我曾经的一位友人。”

　　被何静雅从身后叫住，顾默凡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她当然知道她所说的这个长得像的人是在指谁，握着门把的手不由捏紧，心下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头。

　　“你可比她强多了，她总是咋咋呼呼地，让人喜欢不起来。”

　　喜欢。

　　顾默凡从未觉得何静雅会用这个词语来考量秦冉，她们似乎从一见面起就是天生的敌人。自然她也不认为位高如何静雅会喜欢不阿谀奉承的下属。

　　可不知为何，她竟在她随口一句的感叹中听到了些许惋惜，不是厌恶，也没有带着胜利者的得意。

　　就像是给曾经的敌人一句中肯的评价。

　　“谢谢何总监的赞赏。”

　　顾默凡回过头，对端坐在办公桌的何静雅撇开一抹笑，接着转身退出了门外。

　　直到她走进电梯，随着散开的人群回到工位，她才猛然想起，堇文第一次向她提起何静雅的时候，说是有个朋友很喜欢秦冉。

　　--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中旬，顾默凡虽又挑了几个新人，却过于中规中矩，仍是颗粒无收，曼姐的日常训诫似乎已经对她起不了作用，她也在一天又一天的煎熬中变得意志消沉。

　　即使堇文与桑桑一直在身旁给她鼓励，可人心一旦开始动摇，旁人的作用便开始变得微乎其微。

　　她已经从工作本身上升到对自己能力的怀疑，随着周围负面声音的增多，她也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否适合这份工作。

　　兴许三月的考核期后，她真的该离开。

　　“凡姐，你只是运气不好罢了，网红嘛，小红靠碰，大红靠命。”

　　“而且每个人擅长的不同，也许你更擅长其他方面。”

　　一次午饭，陈菲菲当着众人的面安慰顾默凡，有一类人似乎天生就喜欢在人群中央哗众取宠。

　　这种层级的落井下石，换作寻常，顾默凡都懒得搭理她，可许久以来的压抑与挫败，促使这两声无关痛痒的嘲讽成了彻底压垮她的稻草。

　　她猛地站起、喘着粗气对她怒目而视，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失态，虽然她很快就收起情绪、低头离席，仍引得一众同事诧异不已。

　　“凡姐这是真的生气了？菲菲姐你少说两句。”

　　“我觉得我也没说特别过分的话啊，你们说呢？”

　　“就是，这么几句话都受不了，怎么做业务......”

　　“都出社会了，谁还惯着你的玻璃心。”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顺着脊背爬来，她只觉异疲惫。

　　也是在那一刻，她第一次有了放弃的念头。

　　因为即使落拓成这样，她之前想过最坏的结局不过也是一季度考核不过就遵守规则离职，在她的潜意识里从未有主动放弃这个词语。

　　就像那场时隔三年的高考，在她正式决定复读的那一刻起，之后的学习中无论考试给她怎样的挫败感，她都能持续不断地学习直到上高考考场的前一秒。

　　一个向来在班级垫底的艺术生通过一年的努力竟然够上了一本分数线，这放在哪个省份都是极为炸裂的存在。

　　她也是在那一年持续不断的坚持中发现自己原来还有这般坚韧与抗挫的品质。

　　她突然忆起高考前的那个夜晚，她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焦虑到睡不着，索性干脆就坐在月光下回忆了一个晚上的知识点，一直熬到第二天早晨。

　　直到日出破晓给天际划开一层模糊的白，她却意识清醒地如刚睡醒一般，心里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敞亮感。

　　那些无眠的夜晚，那些她曾以为无法跨过的坎，那些她误以为人生已经终止的打击，只要还活着，终究都会过去。

　　不知不觉她已经下电梯回到办公室，看着空无一人却堆得满满当当的办公桌，她的心里莫名涌现出许多勇气。

　　“大不了重头再来。”

　　她小声在嘴里呢喃，并下定决心。

　　“默凡？”

　　突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女声叫住了她，回过头，竟是悦悦妈，往昔那些熟悉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她的目光也跟着柔软起来。

　　“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

　　悦悦妈亲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眼里满是触动。一年不见，悦悦妈却愈发容光焕发起来。

　　迟早会回来。

　　这五个字一下子卡住了顾默凡的心。

　　她想起了两年前她是如何一遍又一边地在电话里安慰在经济与精神双重折磨下的悦悦妈再坚持一下；她想起了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熬夜组织过得那么多场销冠直播；她想起她独自一人在库房里认真地选品，甚至一定要亲身用过才敢给自家的主播推。

　　曾经，她是那么那么地热爱这份工作，现在怎么能就因为一些小小的挫折就开始否定自己的梦想。

　　“谢谢。”

　　顾默凡用力回握住悦悦妈的手，低头掩盖自己眼眶里的动容，这声“谢谢”其实又何尝不是对曾经努力拼搏过的自己。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合作吧。”

　　顾默凡在那一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抬眼便看到了悦悦妈真诚的眼睛。

　　如今的悦悦妈已是百万粉丝的大主播，她在做主播的同时，还在不断地帮助与她一样身处困境的单亲妈妈，坚持为她们发声，努力为她们寻找经济来源，悦悦妈已成为直播圈的一个现象级大主播，号召力非常强。

　　“其实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今天过来就是专程来找你的，我想帮你，你也可以当做是我的报答。”

　　人永远会被真诚、善良与朴实打动。

　　已经心硬如石的顾默凡从未想过自己的泪腺会这般脆弱，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了她。

　　对于悦悦妈的回归，意见最大的自然是她的经纪人陈菲菲。

　　“真是吃里扒外的家伙，我怎么你了？对你不好吗？”

　　“陈组长，我之前跟您签约的时候就说过我的第一经济人选是顾默凡，你答应地好好的，却在她回归后一直瞒着我，要不是我最近得了风声，估计你是要一直隐瞒下去吧！”

　　悦悦妈反驳地义正言辞、有理有据。

　　“你......”

　　面对如山的铁证，陈菲菲也只得认了。

　　为了冲三月底的业绩，悦悦妈动用了她可动用的全部资源，直播时不仅请来娱乐圈的好友助阵，还与相熟的品牌商压了价格。

　　顾默凡对她的这些行为自然是感激地无以为报，只得更加用心地筹备直播，组里甚至拨了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小兰过来帮她。

　　令她很欣慰的是，小兰虽然是名校毕业，却很吃苦耐劳，经常陪着她熬大夜，一熬就是一晚上。

　　两人闲下来也会随口聊两句。

　　小兰本科念的财会，但毕业找不到大厂的会计的工作，只能另辟蹊径找业务岗，她在小镇长大，家里有个哥哥，父母做些小生意。

　　顾默凡突然就想到了李桑桑，也明白了她为何努力的原因——她是没有家的。

　　对她也多了几分疼惜，会经常给她点外卖，把家里硕大衣橱里那些标签都没拆的适合年轻女孩的衣服拿给她穿，好在她也不是很懂什么品牌。

　　被抢了头牌主播，陈菲菲自然没好气，时不时就在小组会议上摆着组长的架子诘问顾默凡，顾默凡虽并不在意，小兰却经常私下为其打抱不平。

　　“不就是个小组长，嘚瑟成什么样了？你可是维瑞的总裁夫人诶。”

　　关于堇文是她老公的事，她并没有瞒着悦悦妈与小兰，主要还是几人的关系过于密切，着实瞒不住。

　　“而且我还听说别看陈菲菲表面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实际背地里可阴着呢，她曾强行截胡了几个要发迹的网红，逼得一个老员工辞了职。”

　　小兰越说越忿忿不平。

　　顾默凡心下一顿，想起她在小会议室里的炫耀，原来真的有人以踩着别人上位为荣。

　　终于，在几人的齐心努力下，顾默凡顺利通过季度考核留在维瑞。

　　三月的最后一个晚上，下了播的三人准备好好出去庆祝一番，却被堇文的迈巴赫拦住了去路。

　　堇文一身墨绿色的缎面衬衣，长腿迈下后座，一把搂住正与其他两人嬉笑的顾默凡，“我夫人已经一周没在家过夜了，今晚我必须要借了她。”

　　“咦~~”

　　正值兴头上的两人也顾不得他的总裁身份，被肉麻出声。

　　顾默凡一脸嫌弃地拍开他搂着的手。

　　“冉冉~~~”

　　堇文半撒娇地唤着她。

　　“也是，我女儿还等着我回家呢。”

　　悦悦妈通情达理地解围。

　　“是呢，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小兰应和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勾肩搭背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就这么急吗？”

　　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顾默凡有些嗔怪地抱怨，却被堇文护着上了车后座。

　　他笑而不语，支开了司机，自己开车带她回家。

　　可车行到一半，她却感觉路线不对。

　　“这是要去哪儿？”

　　顾默凡望着窗外的霓虹渐隐，车辆拐入幽深的小巷，四处静悄悄的。

　　“你猜。”

　　堇文一脸坏笑地将车靠边却没熄火，径直下了驾驶座，进了顾默凡所在的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