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异乐曲》夏珞恪

46、增援

　　距雷元素智天使吕索所居住的封决殿不远处，天使军的尸体在层层叠叠的堆积，但惊痕始终未能前进一步，不顾死伤的天使军仍维持前仆后继之势。
　　看来先前清新对天界的破坏已令天使军恼羞成怒，以现在的出兵数早已超过了讨伐一个魔族的兵力。
　　惊痕的心里很明白为其中所代表的意义。
　　不再求活擒，只求消灭入侵者。
　　惊痕回头看了看背上已昏迷过去的宁曦，又看看自己在不远的上空鸣叫着作战的噬烈，心中的担心胜过了焦虑。
　　到封决殿是噬烈引的路，虽然不知道它的用意，惊痕还是跟来了。
　　但噬烈要带他去的并不是封决殿，而是雾逝所居住的逝零殿。
　　正如焕砂所暗自痛怨的一样，雾逝没有用最后的力量回到孕灵殿，而现在噬烈体内已不只有一个灵魂，是两个——除了它本身的灵外，另一个便是它的主人雾逝。
　　两个灵魂的共存不仅消耗灵力，也侵蚀着灵的纯度，所以雾逝并未能保持着原有的思想和理智，但她依然想领着眼前的这个人逃出天界，她还记得在逝零殿有离开的方法。
　　照现在的形势看，吕索并不在殿中，不然如此大规模的打斗早已惊动他本人。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惊痕的体力已严重透支，长久而剧烈的厮杀不仅大辐度的消耗了灵力，令他的旧伤也在汩汩地向外渗着冰蓝的血液，能支持他继续站着的大概只有“绝不能死在这里”的信念。
　　只要吕索不回来，噬烈或许有什么方法令我们离开——惊痕这样想着。
　　可当看到张着巨大白色羽翼的的天使向这边飞过来时，惊痕的心里产生了深深的绝望。
　　即使不认识来人，但他却明白拥有智天使阶才有的羽翼，只证明了来者的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
　　果然，未待近至身前，那智天使便甩手向地面埋下了一道凌厉的闪电！
　　惊痕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一声闷闷的炸雷之后耳边传来天使军欣喜的欢呼：
　　“是雷智天使大人！”
　　还是及时赶回来了吗？掌管着五大自然元素之一雷的智天使吕索。
　　心中的绝望加剧，面对吕索二话不说劈下的第二道雷击，惊痕已不懂得躲闪。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可以向自己无聊无知但疲惫的过去告别，至少可以向姐姐谢罪，至少……
　　但雷击没有如期而至，伴随着一声怒吼，惊痕的身体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惊痕吃力的在强光中睁开眼，看到了那三个颀长而熟悉的身影正奋力挡住雷击。
　　“为什么要来！？说了不要管我！”在雷电与三人的魔力相击发出的巨响之下，惊痕的吼叫显得那样无力。
　　龙回首淡然而笑：“痕，如果你不再闹别扭，我便不再管你了。用‘返之曲’回去吧。”
　　旋即龙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面孔下令：“李斯特负责张开结界，痕与艾斯哥哥合奏，我去挡住天使军，立即行动！务必要全员回到月影岛！”
　　说完，龙意味深长地看了右侧的艾斯一眼。
　　那眼神似乎隐含了拜托，还有——告别？
　　艾斯心感不妙，正想开口阻止，龙已召唤出冰刃猛地斩开了雷电，接着张开黑色的羽翼向吕索攻去。
　　来不及细想，艾斯双手在空中一扩，一架似水似幻的钢琴在地面缓缓成型。
　　李斯特见状，也挥动手中的死神镰刀召唤死灵防护。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片刻迟缓，龙的只身应战固然有违出发前对大家所作出的承诺，但在天界强制召唤武器的艾斯何尝不是押上了自己的生命？
　　他只能相信在“返之曲”完成之前的哪怕一秒的时间，龙可以安全返回结界中。
　　返之曲，作为原《死亡异乐曲》的乐曲之一，有着和现乐曲一样强大的力量，为艾斯以主旋律为基础所创，它可集结艾斯与惊痕之力使能量范围内的人和物实现任何空间的瞬间移动。
　　也就是说，若说幻影移形只是单一空间的移动，那返之曲则能实现忽略任何空间结界进行移动。
　　但这乐章的实战次数屈指可数，因为演奏此乐章所耗的魔力非同一般，不到迫不得已之时根本不会被使出。
　　现在正是那迫不得已之时，不然弹奏《死亡异乐曲》时一向只使用实物钢琴以保存魔力的的艾斯不会不惜幻化钢琴，要知道，越是大型的武器召唤需要的魔烽越大，这对原本负伤的艾斯来说已是超出了身体的负荷，更何况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天界，一点都不利于他们战斗。

　　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令惊痕的双腿有些站立不稳，但他还是放下了宁曦，召唤出小提琴，拉动了第一个音符。
　　结界外逐渐泛起一层如阳光下鱼鳞上的银光，闪烁一阵，然后又黯然了，接着又是一阵闪光。
　　曲子沉着柔缓却不失优美，进入高潮时音符却只是徘徊着，重复着，低咽得仿佛奏者都没于水中一般，又像储存着爆发的力量，闷闷的激扬不起来。
　　结界光圈闪闪明灭之中，嘴角早溢了血的艾斯仅是伴奏状态，眼睛却开始有出血症状。
　　而龙虽持着身为冰系魔力者，冰刃不导电的性能尚可与吕索一战，但能爬上雷元素智天使的位置也不是靠旁门左道便可以的，龙也因此陷入了苦战。
　　李斯特也不见得轻松，除了吕索外，天使军全在力攻结界，这正应了人类的一句话，量变引起质变——当没有质的情况下，便寻求以量制胜。
　　惊痕此刻的心像是完全被掏空了般。
　　这不是他要的结局。
　　只身前往天界本是私心，救宁曦只是个借口，他只想看看姐姐的灵是否安全回到了该去的地方；带上清新，只因他的那句“痕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我去救宁曦”；不把此行告知龙，只因他知道龙不会阻止他，但会随他一同深入天界……
　　现在到底是哪里估算错误了？
　　孕灵殿根本没有姐姐的灵；清新被守殿使焕砂重创后为掩护自己选择自绝；最终获知此行的龙带着李斯特和艾斯还是尾随而来，并纷纷以重伤之躯力战智天使，李斯特的死灵结界更是在一波比一波强烈的攻击濒临崩坏……
　　背对着惊痕的李斯特渐感体力不支，暗暗咬了咬嘴唇，召唤出平日里还无法奴役，但力量要更强的死灵，施术后的刀节所镶嵌的红宝石像要滴出血般的泛着异样的红……
　　在“返之曲”的尾曲渐渐传入耳中时，龙思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想退入结界圈内，刚回身却被迎面的一阵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焕砂竟然从孕灵殿赶了过来，身后赫然出现的两人也都张着巨大的羽翼。
　　细观那两人的羽翼似乎带了一种纯白以外的颜色，那是，淡淡的红？
　　惊痕却在看到那两人的出现顿感全身血管都在收缩，他惊慌地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龙快回来！”
　　裂悸和静叶，已恢复记忆的惊痕对他们再熟悉不过。
　　裂悸和自己一样是混血天使，而当年他们连同另外两人曾被编入天使别动队，静叶作为当中唯一的女性天使，力量并不弱于其他四人。
　　一直盘旋在身侧的噬烈突然振翅飞出结界，扇动着冰雪向龙飞去。
　　任由周围天使军的欢呼声越高，他们却觉得声音渐远渐轻，渐渐听不见了，龙的背影像一粒沙，迷痛了双眼。
　　隔了一层结界，好像隔了整个天涯，惊痕伸手想牵回噬烈，却被艾斯的咳血声硬生生地拽住了脚步。
　　“返之曲”未完全结束之前若被贸然停奏只会催发反噬现象令奏者性命堪忧。
　　深知这其间利害干系的艾斯也没有挪动身子，向来冰冷的脸庞却淌下了一遍一遍的泪，滴落在纤长的手指上，滑过指尖，润湿了琴键。
　　不容犹豫的手指按下了最沉重，也是最后的一个音符，结束了“返之曲”，巨大的光芒陡地升起，笼罩住结界中的四人，龙在远处满意地看着。
　　我来便是为了让你回去，这样就足够了……
　　龙再次展开了笑颜，一双漆如夜幕的羽翼轻然一抖，在身后筑起了一堵巨大的冰墙，把自己和众天使与惊痕等人隔断成两个世界。
　　打斗的轰鸣再次响起，结界中的四人却再也看不到那张无悔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