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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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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夕元问他:“大公子捎信给太子哥哥?”
他笑着:“不是,是给范侯的。宫里我差人去了,您今晚安心住下来。我让小贞带你去看房间,喜欢那间就住那间。”
酒穿肠肚,舌尖留香。宋夕元微微向后倾,眼神迷离,不胜酒力,一杯即倒。
梁贞唏嘘,腿上躺了个人,呼呼大睡。这会子别说让他选厢房,就是叫也叫不醒了。他只得作罢,背起他回到了自己房间,轻轻把他放到床上,为他脱下鞋子,这么热的天气,想着要不要帮他把外衫也脱下来。
正在犹豫时,他俯下身细细打量宋夕元的睡颜。
脸蛋红扑扑的可人,这眼睫毛也很翘,薄薄的嘴唇微微吐气,眉间微皱起。他不经意翻了个身,一手拉住了梁贞的袖子,搭在自己鼻头上。
梁贞不敢乱动,坐在床边微微发愣。想着自己是何时开始变得这样?是那天在太后宫里宋夕元拉着他安慰他开始,他进宫次数变得多了。每次在书阁都能看见宋夕元等他,与他分享趣事,给他带许多点心,送他喜欢的小玩意儿。他不说话时,宋夕元就在身边陪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就说一通有的没的。
不然就是拉着他数星星又看月亮,小贞这样小贞那样的唤他小名。有时候又突然见他耳红面赤,撒腿就跑,他在身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觉迷惑不解,过几日宋夕元又来寻他。只字不提前日为何撒腿跑的事情,又跟个没事人一样,拉着他小贞小贞的喊。
无意间,他也早在这纷乱嘈杂的声音中去分辨他的声音,在摩肩接踵的浪潮里寻他的身影。寻到时竟然想跑去他身边,听他说这一天的趣事。他时不时也想牵着他的手,因为宋夕元的手很小,软绵绵的,捏起来的感觉很像母亲发酵用的糯米,又白又软,他很喜欢。虽然有时候他会突然抽开手,就算牵不到也没关系,看看也不错。毕竟他觉得宋夕元的手十分好看,有时攥紧了手,指尖还会微微泛红,颜色跟四月的桃花一样。
两个时辰后,皓月繁星。
梁贞房中燃起熏香,窗外蛙声虫鸣声络绎不绝。
宋夕元梦中醒来,有些口渴,迷迷糊糊喊道:“哥哥,水…”
哥哥?这…这是我把认成太子殿下了?
梁贞见他醒来,想为他倒水,不料他的衣衫却被宋夕元的手拽着。
他抓起宋夕元的手说道:“你先松手,我去给你倒水。”
宋夕元揉揉眼睛,头有些晕。
“哥…我想喝荷叶茶。”
梁贞又道:“好,我去泡。”说罢站起来准备走出屋子。
宋夕元坐起,缓了缓神:“哥哥…我…”
他抓住梁贞的坠子,仰头看着他,眼角困泪,扭扭捏捏支支吾吾。
梁贞蹲下,抬手贴在他额前摸了摸,没有发烧,不烫。
“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我想…”
见他双腿并拢,跪坐在床上。揪着他不放,言语间有些不敢启齿。
梁贞心领神会,问他:“你可是想去圊厕?”
宋夕元点点头,像个拨浪鼓似的。
他转过身去:“我背你去,我跑快些。”
宋夕元扑倒他背上,喜笑颜开:“嗯!”
江芜酒正从房里出来,刚与梁子霁说了会话。念叨他半天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北戈要按时吃饭。虽然她知道,在战场上不一定都能每天吃上一口饭。但是母亲心疼儿子,该说的她也会多说几句。才说完梁子霁,正巧又碰上在廊道赤脚背着宋夕元跑得飞快的梁贞。
她第一次见小儿子如此慌张,抱手靠在门前驻足观望。廊道的灯笼被晚风吹起,摇摇晃晃的,灯火阑珊,光影晃动,梁贞额前露出细汗。这个天着实热得让人难受,动一下便要出汗。梁子霁见母亲杵在门口,也上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只听见他喉间沉沉响起两声哼笑:“母亲,你不觉得小贞此刻像个煮熟的鸭子在飞吗?”
江芜酒笑出声:“像!像极了!”
府中仆人见二公子赤脚,怕他伤到脚。提着鞋子在他身后跟着跑,梁启舟听得这动静,也从房中出来瞧,拦住一家仆问他:“怎么了?这在跑什么呢?夫人呢?”
刚说完,便听见前面廊道传来江芜酒的笑声。
那仆人跪下回道:“回…回…回老爷…夕元小…小王爷…尿……尿…”原来他竟是个口吃,半响也道不清。
梁启舟没有耐心听着他说完了,他摆摆手自己走去了江芜酒那儿。
刚到便见他大儿子也少有露出微笑,他一脸茫然问道:“你们在笑什么呢?是不是夕元小王爷尿裤子了?”
江芜酒正要收起笑容,听见他这么一问更是大笑起来。
梁子霁扶着她,回道:“父亲,母亲在笑小贞呢。”
梁启舟愣在原地,拉过江芜酒给她拍拍背:“小酒,你慢点儿笑。别上笑岔气了,子霁,快给你母亲端杯茶过来。”他轻轻帮江芜酒顺气。
江芜酒缓了缓:“我好久没这么乐过了,你没看见,刚才小贞那个模样实在是太让我意外了。他从小就闷,你说十句他都不一定回你一句。我担心他跟我在郸州养病,又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出门,闷葫芦一个。想要什么也不说,苦了他些。如今看来,夕元小王爷跟他玩的好,性子活泼可爱,我也十分欢喜。我又想到小淑妃,当年我们俩人乔装打扮成男子在桥下偷酒听曲儿的时候也似这般要好…可惜啊…她不在了,我有时候也想她唤我姐姐的日子。”
梁启舟把她搂到怀中,梁子霁站在一旁端着茶,一手腾出来拉着江芜酒的手。
梁启舟拍开他的手道:“子霁,你再去帮我拿杯茶过来。
于是梁子霁又进房中端起两盏茶,站在他俩身旁。
梁启舟安慰道:“小酒,人生长短自有定数。她命数如此,你也别太伤感。当心身体要紧,我明日让太医再来看看,开点药方子。你早些歇下,子霁明日也要走了,你还要起来送他。”
江芜酒点头:“是啊,子霁,你也早些休息。我让厨房做了莲藕肉夹饼,明日你带些在路上吃。”
梁子霁笑笑:“辛苦母亲,我送你们回去吧。”
梁启舟打断他:“不用了,我和你母亲慢慢走回去,你歇下吧。”
他又端着两盏茶回到房里。
雪隐外。
家仆终于追到梁贞,站在远处小声向他喊道:“二公子!我把您的鞋拿来了,要先穿上吗?”
梁贞这才低头看见自己白花花的脚丫子踩在石子上,问道:“夕元小王爷的鞋呢?”
那人抱着鞋跑来:“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梁贞拿起他的鞋,问雪隐里的宋夕元:“小王爷,你好了吗?”
宋夕元不吱声,他用手敲了敲门。
梁贞打开门,宋夕元扑通倒在他怀里,撞得自己鼻头微红。梁贞又背起他,把他放在小径的石头墩上,蹲下为他穿鞋。
月色朦胧,清冷的月光洒在梁贞头顶。
家仆站的远,看见宋夕元坐在府中那颗杏花树下,静谧无声,光影在阴影中透着一丝温暖,他坐的十分乖巧,看着梁贞为他穿鞋。
宋夕元尿完清醒了许多,他头也不晕了,四周十分安静,只有树叶被风刮起的簌簌声。
他朦胧中把梁贞认成了萧祈,此刻想起来又觉十分丢脸,任由他帮自己穿鞋。
要不要装一下?假装自己还晕着,不然喊了他半个时辰的哥哥也太羞耻了。
梁贞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看见他睡眼惺忪,散发乱舞,想了想又问他:“我还是背你回去吧?你眼下发青,看样子没睡好。”
宋夕元慌忙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揉了揉问他:“小贞…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小贞?
刚才还叫他哥哥呢。
梁贞回道:“不丑,我背你回去,你上来吧。”
宋夕元顺势站起来,看着比他高出许多的梁贞:“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又贴近他量了量自己的身高道:“小贞,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好高啊!好像我哥哥宫外那颗银杏,直挺挺的。你要是再过几年,是不是比大公子还高些了?”
梁贞把他抱起,慢慢回去廊道,言语温和:“你喜欢高一些的?”
宋夕元被他突然抱起,结巴道:“阿…小贞,你没穿鞋。”他抬头是梁贞的呼吸声,鼻息在他额前扑来,混着点清新淡雅的味道。
“无碍。”
“要不,你还是让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吧?”
“不放。”
“可是,可是他们都看着我。”他说的是在庭院的那些家仆,毕竟他们实在是没见过二公子这般,俩人画面十分有趣。刚才又听见那口吃的傻子说夕元小王爷尿裤子里了,纷纷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他们。
梁贞把怀中的人颠了颠,抱紧了些道:“让他们看。”
宋夕元眼尾下垂,不由的抓紧了梁贞的衣襟。
“小贞,你不觉得他们…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吗?”
梁贞停住脚步,抬眸瞟了一眼众人。
“没规没矩!”
众人纷纷低头,跑的跑,干活的干活。
宋夕元咽了口唾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喉结,第一次见梁贞言辞凶厉。
梁贞回到房中,又照顾他洗簌,折腾了会,宋夕元就困了,倒头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