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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献身离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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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献身离宫
接下去几天过得风平浪静,转眼就到了要回宫的日子。
宋莺莺戴着宽大的帷帽,站在谢逐身后,隐约可见许多人影。
正在出神之际,突然肩膀被人一撞,险些歪了身子,正要侧眼看去,来人就抓住她的手腕,兴冲冲地说道:“我不管,莺莺要同我一辆马车!皇兄你让让我嘛!”
亲妹妹当众撒娇提出要求,谢逐即便心上念着欲与宋莺莺同游,却也不好驳斥,让人瞧了笑话事小,若要旁人以为他色令智昏,恐会影响储位承继。
礼炮震天,浩浩荡荡一群人踏上了回京路程。
宋莺莺被谢明月拉着上了车驾,幸好公主的车驾宽敞,即便多了人也不觉逼仄。
谢明月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或许是在深宫待的时间久了,总归是对宫外的一切好奇,仿佛田埂里的牛羊都能吸引她。
宋莺莺安静地坐在车驾内,视线不由得看向驾马行在前方的崔玉身上。
他随同在谢逐身旁,马首很是自觉恭敬地落后半尺,不至于僭越,也方便交流。
不知晓两人说了些什么,他的神色陡然一变,细密的红从脖颈蔓延开来,通红的耳垂好似艳艳的晚霞。
谢逐也放开一笑,一手拍了拍崔玉的肩膀,眼中的促狭掩饰不住。
宋莺莺瞧得叹为观止:这崔玉崔质子,果真是她见过最会做戏之人了!谁能想到在谢逐面前这样一位拘谨知礼之人,昨日夜里面不改色夜探女子营帐,与她细商叛逃之事呢?
傍晚时分终回到皇城,即便宫外新鲜,一天舟车劳顿,是个人骨头都要坐散架了,谢明月浑身都酸软,让宫人准备软辇,挥挥手作别。
宋莺莺在扶摇院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软辇消失在拐角。
谢明月的变化她看在眼中,总归前世她不曾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如今危机四伏,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很多。
若是计划顺利,不出半年她和崔玉就能离开谢国。
宋莺莺仔细想过,她出逃后,谢逐和李复定会搜寻。可崔玉回国后铁骑踏破谢国仍需时日,若自己仍留在谢国,恐会无处可藏,不如一同回崔国,谢逐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邻国去!
届时,可不就天高任鸟飞么。
昨夜商讨后,计划分三步。
首先,崔玉既需要取得谢逐的信任,又不能过于涉足谢国朝政之事,以免带来猜忌。宋莺莺则是要取得谢逐的信任,在他心中有一席之位。
其次,安排心腹回崔国部署,搅乱崔国的局势,以备日后回国。
最后,寻一个机会,最好是个盛大的节庆之日,守备松懈之时,趁机出城。只要出了长安城,再做些迷惑人的布置混淆视听,她和崔玉有极大的可能可以逃出谢国边境。
旅途劳顿,一夜无梦,可醒来后却觉着头侧突突地疼。
宋莺莺强撑着起身,心里藏着人生大事,不得不让她逼自己前行,以免耽于享乐。
那个“机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可早可晚,她必须要从今日起提前为它打算。
谢逐虽说目前待她与旁人不同,可远达不到交心的程度。
若是想要尽快交心……
高墙绿瓦,郁郁葱葱,不远处的檐瓦上站了几只鸟儿,可能被路过的宫人惊扰,立刻振翅高飞。
宋莺莺打定了主意,吩咐映荷取一壶清酒来。
“娘子头疼,还是莫要饮酒了,饮酒伤身。芙蓉取午膳也快回来了,娘子要不等一等?”映荷有些踌躇,娘子任性不爱惜身子,她得跟在身后时时规劝着。
“不,就要清酒,我心中有数。”
宋莺莺坚定,映荷也无计可施,只能取来清酒。
入口清冽,咽下后从喉咙处渐渐返上淡淡的辛辣,既不泯然又不至于夺目,正适合她。
宋莺莺一连饮了三杯,芙蓉才回到扶摇院。
映荷瞧见了她,伸手帮忙要摆膳,掀开盖子一顿。
盒中只有一盘小菜和一碗清粥,一点荤腥都不见,比宫人的饭食都不如!
屋内一时陷入沉寂。
宋莺莺放下酒盏,视线移到芙蓉身上。
她眼眶微红,仔细一看嘴角还有一道红痕。
——是被人掐过的伤痕!
“娘子……”映荷生怕娘子冲动生气,缓和气氛开口说道:“这丫头可能在路上摔了,膳食不能用了,奴婢再去膳司取一份。”
说着就要盖上食盒。
宋莺莺直起腰拦住,眼神一瞥就瞧得分明,只问芙蓉:“谁为难你了?”
芙蓉左看看娘子愠怒的脸色,右看看映荷的眼色,一时踟蹰。
“别怕。”宋莺莺安抚一句。
芙蓉心中委屈仿佛被勾起,到底还是未经事的年纪,豆大的泪珠纷纷而下,抽泣着说:“是……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她指使……指使膳司的管事给娘子简陋的饭食!奴婢气不过,争执了两句,她,她就掐我……”
颜元意。
倒是不意外。
她若是再不动手,自己倒要怀疑她了。
可惜啊,这回颜元意这个死对头倒还算帮了她一把。
有了她的刁难,自己去寻谢逐反而更有了适当的由头。
宋莺莺吩咐映荷给芙蓉上药,也不去看糟心的饭食,一个人往承恩殿去。
承恩殿外,赵去违正在训斥一个宫人,抬眼就见宋莺莺已至殿门前。
谢逐看重她,早交代过若是无人商讨朝事,宋娘子可以直接进出。
因着这层缘故,赵去违只朝她微微躬身行礼,并未加以阻拦。
承恩殿内静谧无声,殿中央一盆冰块悠悠消散着凉气。
绕过屏挡,谢逐侧躺在床榻上小憩,宋莺莺一时有些恍神。
这场景,她前世见过无数遍。
那时谢逐讨好于她,为了与她多些时间相处,每每午膳后就会来她宫中午憩,下午便可趁机留在她宫中批阅奏章,直至深夜。
她一开始尚不习惯身边有人,后来竟然也潜移默化习惯了,甚至也会挂心他睡得舒不舒服,着人换松软的被褥,命宫人远远地侍候。
往事种种从她眼前消散,宋莺莺走到榻前,缓缓坐下靠在榻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憋着疼,眼中倏地涌上酸楚,泪珠划过脸庞,似是有意地落在谢逐的手心。
谢逐酣睡中隐约觉着手心些痒,挣扎着醒过来,就见宋莺莺弱柳扶风之态倚在身边,美人含泪,让人顿觉心头一软,连被搅扰的烦闷也消失不见。
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刚睡醒的嗓音有些粗粝的哑。
“莺莺,莫哭。告诉孤,发生了何事?”
宋莺莺含情望着他,只向后膝行两步,俯身跪拜,带着哭腔竭力说道:“请殿下垂怜,逐民女出宫罢!”
“为何?”谢逐从榻上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身前的女子,姿态一如那日她刚入宫之时,只是心态却不似往昔。
初见确是惊艳,动过要占为己有的念头,可到底在他心中也不过是泛起一丝涟漪,事情搁置后也不觉可惜。
后来出了明月和李复的事情,为了警醒李复,故而旧事重提,逼着李复送她如东宫。
可不知何时,或许是入宫那日,她害怕又强忍恐惧地说“想做他唯一的知己”;也可能是食色性也,人之本能,这么一位窈窕佳人日日相伴,谁能忍住不动心?
在她面前,他早已不复当初的心境。
谢逐如先前入宫一般,半蹲在她面前,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泪珠,直荡漾在他心怀。
良久,他还是伸出手,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到她眼中的盛满的委屈。
宋莺莺面上难堪,心内却很平静,眼前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上辈子就已看得清清楚楚,什么话能说,该怎样说,她心中自有一杆秤。
谢逐盯着她,只见她难堪过后,眼中便流露出不舍和挣扎,双目通红,又垂下眼眸回道:“莺莺入宫,幸得殿下垂怜,可天不遂人愿,我很害怕……”
“有孤在,莺莺不用害怕。”
“我很害怕,我不能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猎场之事已让莺莺夜不能寐,幸好上天庇佑,捡回一条命来。可我总害怕,若有下回,自己还能不能死里逃生。”
“莺莺知晓的,孤不可能放你离开。”
“妾不过卑贱之躯,殿下何必执着?若您只是对这幅身子有兴趣,殿下拿去便是。”
话毕,双手放在颈下就要解开盘扣,当宋莺莺解到第二颗时,谢逐却倏地握住她的手,眉头紧皱,眼中泄出几分气愤来。
既气她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又愤自己为一女子牵动心弦,变成一个优柔寡断之徒。
压抑的气氛缓缓弥漫开来,光线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殿中仿佛蒸腾起来,烫地手心溢出汗水。黏腻的感触也不曾让两人顾及,宋莺莺似乎是铁了心想要献身离宫,倔强地与谢逐回望。
就在此时,殿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赵去违低着头走在身后,王上身边的贴身宫人急匆匆跑了进来,立时跪倒在谢逐脚边,哭嚎着喊道:“殿下!王上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