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之臣》北海有妖

26、游冥

　　晏陵宿将苏楚楚放在宫墙不远处，一棵盛开的梅柑树下。

　　狐妖与熊精怪跟着落下，两妖均喘着粗气。狐妖惊奇道：“晏兄法力高强，这一会儿便溜得我俩累急。功力定在我们之上。”

　　晏陵宿轻笑，道：“官兄承让。”

　　狐妖与熊精怪邀两人去林中寻修炼之处，被晏陵宿推辞，两妖便不再多说，只道稍晚各自回酒肆住下。便离开了。

　　苏楚楚抬手，接住树上轻飘飘掉落的一个花瓣。

　　那花瓣极淡极透，放在手心好似要融化。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香气，身在其中，好似被花香淹没。

　　苏楚楚回身看向晏陵宿，见他背身正望着宫墙。她走上前垫了垫脚尖望了望，那宫墙极高，目之所限，只能望到某个殿鎏金顶的一角。

　　“那东西在这里面吗？”

　　“嗯。”晏陵宿漫不经心的应着，抬手捏了个诀，随意往宫墙上一抛。

　　那诀快碰高墙时反弹回来，飞快打向晏陵宿。晏陵宿目光一厉，抱着苏楚楚往一旁翻扑过去。那诀却追着晏陵宿而来，晏陵宿抬手将苏楚楚推开，手臂一卷，生生接住了这诀。“嘭”的一声巨响，晏陵宿胳膊上炸开，迸出一道暗紫色的光。晏陵宿被击的往后退了三步，堪堪稳住身形。

　　那微弱诀咒，此刻竟比之方才功力十倍不止。

　　苏楚楚起身，跑到晏陵宿跟前，“你没事吧……”

　　晏陵宿放下手臂，他衣袖被燎掉大半。胳膊上黑红的一小片，形容有些狼狈。

　　苏楚楚想探头查看，被晏陵宿挡住了：“不要紧。”

　　晏陵宿面上没了方才的放松，想了一会儿，对苏楚楚道：“你在那树下等我一会儿，我去别处看看可还有能进去的方法。”

　　他在梅柑树下给苏楚楚画了个结界，临走前嘱咐苏楚楚，“不要出结界，等我回来。”

　　苏楚楚点点头，等晏陵宿离开，她抬头看了眼那高墙。

　　想起那卖甜食的老翁说，许多妖怪都命丧在这结界外，却没想到如此厉害。

　　这妖魔境虽奇幻，但是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叫她不甚欢喜。苏楚楚想着，等拿到东西，他们二人便早点离开。

　　她倚在树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花瓣。

　　没一会儿，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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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氤氲雾气中，苏楚楚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左右看了看，看不到任何东西。

　　耳边忽然一个清脆女声。

　　“为何要入魔，成仙不好么？”

　　面前的雾气似乎慢慢散去，苏楚楚隐约看到面前一棵树下，两个人影。坐在树上的少女，正攀着树干低首看向树下的少年，那少年仰头躺在草地上，双手压在脑后，听见这话，看向少女。

　　他口中说着什么，苏楚楚听不大清，正要往前几步，眼前却忽然摇晃起来。

　　苏楚楚被摇醒了，便见晏陵宿正低头看她：“坐着也能睡着，你是猪仔么？”

　　苏楚楚本还沉浸在梦中，听到他这话，忍不住拽着他胳膊拧了下被燎红肿那处。

　　晏陵宿甩开她的手，“咝”的一声，轻嗤：“恶妇。”

　　苏楚楚瞪他一眼，“你才是猪仔！”又上下打量他一阵。

　　见他周身完整，除了袖子上被燎的那一块，没缺胳膊断腿，松了口气。

　　由晏陵宿扶着起身时，不小心碰到他左手，却被晏陵宿侧手避开。

　　苏楚楚仔细一看，倒抽了口气。

　　只见他左手手掌上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那口子很深很长，横过整个手掌。

　　晏陵宿合了合手掌，含糊道：“方才试了个法子，好像能打通进去的通道，明日再来试试。”

　　苏楚楚皱着眉头，只打量着他手掌。

　　“明日便消了……”晏陵宿无所谓的甩了甩手，又抬起手臂，给她看被她拧的那处：“你看看，都紫了。”

　　“哼，”苏楚楚小声道：“……紫了才好。”

　　她微微伸了个懒腰，又打个哈欠，眼见那会儿黑色雾气弥漫的天空，此刻泛着些暗蓝暗紫，一时间有些新奇。

　　“是夕阳么，好美啊。”

　　她看向晏陵宿：“时间应该还早，不妨慢慢走回去吧，沿路还能看看风景。”

　　晏陵宿点点头。两人一路慢行，穿过树林小径，进了城内。回到酒肆中时，先由小厮领着去了自己房间。

　　苏楚楚让晏陵宿在外守着，自己终于好好洗了个澡，心情大好。打开门却见晏陵宿正抱臂倚着门框，双目微微阖着。他周身带着些疲累，脸色也比往常苍白些。在苏楚楚开门时便睁开了眼睛。

　　苏楚楚还从来没仔细看过晏陵宿的眼睛，这样近的看，才发现他眼眸不泛紫光时，带着些微蓝色。

　　好似被那纯净的蓝色吸引，苏楚楚不由又向前挪了挪。

　　晏陵宿慢慢站直身子。

　　苏楚楚忽的身形僵硬了起来，呼吸也好像慢了许多。双手在衣摆两侧，不由得微微握紧。

　　晏陵宿慢慢靠近了过来。两人呼吸起伏间，苏楚楚似乎能够听到不知是谁的心跳。“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她睫毛微颤，慢慢闭上眼睛，两人呼吸渐进时，忽听晏陵宿身后一声“借过”。

　　苏楚楚立时清醒过来，低了头退到门后，晏陵宿咳嗦一声，往她身旁让过。

　　两三个小妖行过，看了他两人一眼。

　　苏楚楚抬头，余光中见那几个妖怪中一个还回头看着他们。像是被看透了心事似的，一时脸上泛起热气。

　　晏陵宿轻咳两声，道：“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会儿。你就在这客栈中，不要出去，有什么事情，我都能感应到。”

　　苏楚楚倚着门框，默默点了点头，又想到晏陵宿看不到，偷偷转过头去看他，见他收拾了床铺，便往上一躺。在正常不过的样子。心下松了口气。

　　抬手捂了捂脸，苏楚楚去拉门关上，又喏喏道：“你先睡，我去楼下找店家再要些热水和吃食。待会儿醒了便可用饭。”

　　只听见屋内不清不楚的“唔”了一声，苏楚楚便合了门。

　　门吱呀一声关上。

　　晏陵宿本已经合上的眼睛又睁开。他看了合上的门一眼，又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嘴唇，眼中淡淡笑意。抬起手时却又看到手掌上的伤痕，那伤痕此刻由红变僵紫，已在慢慢愈合，晏陵宿合上手掌，面上的笑意也消散了一些。

　　苏楚楚捏着手，脚步轻快的到了楼下。此时店中寥寥无几个人。多是聚在一堆闲聊的。

　　苏楚楚本想问店家要些热水吃食，又想此时还早，待晏陵宿醒来再说也不迟。

　　见那群小妖围坐在一起高声阔论着。便要了一壶茶水，并一小碟糕点，在那群妖怪旁边坐了，听那些妖怪吹嘘。

　　苏楚楚听他们话语间，知这一群大多是些凡间普通之物机缘下修炼而成的妖怪，灵根比凡人要差了不知几何，即便修炼时间比凡人多几百年，修为却不高。妖怪左一句右一句闲聊争辩，其中要以一个肥头大耳的秃头妖怪和一尖嘴猴腮的小妖，一唱一和的说着在人间的趣事最有意思。

　　“这人间百年，既要劳苦修炼，又要东躲西藏，既要躲避其他妖怪相食，还要躲着那些降妖师追杀。好不容易熬过来，暂能躲进这妖魔境中修整修整，也算能快活几日。”秃头妖怪喝了手中的酒，又有些轻蔑道：“妖魔境中有供修炼的去处，这里妖怪不必东躲西藏，住久了便生懒怠，修炼也不勤快，还不如咱们这些外面进来的妖怪厉害。”

　　尖嘴小妖道：“不假。不过这妖魔境本不是为给妖怪修炼才造就的。有些妖怪愿意留下，有些妖怪修炼期满后离开。来去自由，自然就放松了。”

　　又有妖小声说道，“若说妖魔界法力最强大的，当属这妖魔镜之主魔尊游冥，只可惜，听说被魔后暗害，落得个形神俱毁……”那妖怪说完又摇了摇头，颇为可惜的样子。

　　苏楚楚听到这，手里瓜子也不香了。往那群妖怪身旁挪了一挪。

　　有小妖嘘他，“魔尊法力强大，当初若不是被天上那些神仙算计，岂能身陨。”

　　“就是就是。都是些道听途说，想要抹煞魔尊威名。”

　　又有妖怪说胡扯道：“两人定是打不过天上那些神仙，双双殉情了。”

　　说完，又扯到别处去。

　　苏楚楚托着腮，陷入遐想。

　　一时想到那巍巍宫殿，一时想到那一片片梅柑林，又想起自己在梅林中做的那个梦。

　　梦中的少年看不清模样，但莫名的，苏楚楚却对他有些熟悉的感觉。

　　又想起那魔尊的名字，游冥。

　　一时间心头好似放了堆线团，乱糟糟，弄不清理不明。

　　她愣神间，头上被轻轻拍了一下。

　　抬眼便见那狐妖官袂和熊精怪蓼升已来到桌前。

　　官袂坐下，拿了个杯子倒水，“苏妹妹，想什么呢？”

　　蓼升侧坐在桌前，手臂上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淋淋的好不渗人。

　　苏楚楚“呀”了一声。

　　蓼升有些不自在道：“无甚要紧的。”

　　官袂也不在意道：“挑选修炼之处的时候，与别的妖怪打了一架，那妖怪一个要占一整片地方，霸道的很，叫我两个给撵跑了。”

　　“哼，还不是我在前面出力，你只在一旁看着。”蓼升闷声闷气道。

　　官袂嘿嘿一笑，又拿了个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水，蓼升拿起杯子一口喝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楚楚想起两个妖怪入魔镜前在寺庙外奔咬的场景，不禁笑了笑。

　　官袂道：“我二人在那洞府前设了结界，今晚在酒肆中修整一晚，明日便要去洞府中修炼，不知你与晏兄可找到好去处了？”

　　苏楚楚摇了摇头，不方便说两人不是来修炼的。只道还要再游玩一番。

　　待晏陵宿也从楼上下来，几人点了餐食各自吃了，闲聊至入夜，才各自回屋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