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之臣》北海有妖

25、冰糖柑

　　“啊呜”一口，苏楚楚吃掉手中冰糖柑。

　　苏楚楚又抽出一小块儿，刚抬起手来。

　　晏陵宿问她：“好吃么？”

　　未等她答，便揽过她胳膊，将她手中那块咬下大半。

　　苏楚楚气急，要去打他，被他躲过。

　　晶莹粘稠的汁水从苏楚楚手上流下，晏陵宿看了眼她手上，品了品口中的滋味，道：“太腻了些。”

　　苏楚楚翻了个白眼，将手中剩下的半块冰糖柑强塞进他嘴中。

　　摊位后的老人家。那老翁正翻手炒着糖柑，面上一个毛绒绒的大鼻子和两只细长的耳朵，半人半妖模样。

　　一阵淡淡的香袭来，苏楚楚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感觉，神思间一瞬恍惚。

　　她看向老翁，问道：“这糖水是什么做的，闻起来一股清香，吃起来又甜而不腻。”

　　老人抽空抬头看他们一眼，道：“你二人想是头一回入妖魔境。我这冰糖柑是几代传下来的，自妖魔境之初便有了。”

　　“这抹在柑梅外的糖水，取自仙魔宫西边的仙山中，那里常年仙气环绕，满山遍野长满梅柑树，梅柑树每年开花时节，树干上便会流下透明汁水，取了这汁水，回来配上上好的配料熬制，再用来腌制梅柑，腌制出来的梅柑，如冰晶一般清透莹润，便叫做冰糖柑。”

　　老人家装好了另一包吃食，递给苏楚楚，颇有些自傲道：“这可不是一般吃食，有传是魔君亲自腌制出来的，只为讨好魔后。这也是妖魔境中最受妖怪喜爱的吃食。”

　　苏楚楚有些好奇，道：“魔后？”

　　“自是魔君赐予爱妻的称号，都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可没几个妖记得。”老人不耐多说，随手往远处指了指，“只还剩个仙魔宫，因着魔宫结界，从前有些想要进去的，都被打的魂飞魄散，自此再没有妖敢去放肆。如今早已荒废了。”

　　苏楚楚目光随着他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天幕下，白压压的一层浓雾，浓雾后面一座宫殿时隐时现。相距甚远的样子。

　　与晏陵宿初入妖魔境时，苏楚楚本以为会看到如山中小径中残破血腥的场面，未料入境便是一座小城。

　　小城雕栏玉砌，城台楼阁林立。街上各家门前都挂着灯笼。做生意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上繁忙拥挤。

　　若不是那天空暗沉沉游移着的浓重的白色雾气，再加上街市上各类妖怪，苏楚楚还要以为是人间的哪座小城。

　　“这几日妖魔境开放，入城的妖便多了许多。还不如往日里清净。”老翁抱怨几句。恰逢几个小妖过来挑选甜品，自又忙活起来。

　　一旁等的不耐的晏陵宿道：“走吧。”

　　两人信步往南边去，老翁抬头见状，高声招呼他们：“可不要往那边去……去东边街市上找个大点的酒肆，那里可提供住宿。且那边来往妖怪颇多，可打听些修炼的好去处。”

　　晏陵宿略一思?，道了声谢，便带着苏楚楚往东去了。

　　路上，苏楚楚道：“那会儿入境时，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妖怪，是不是和凡间客栈中那妖怪一伙儿的？”

　　晏陵宿看她一眼，嘴角微弯：“还不笨。”

　　苏楚楚未接他调侃，只迟疑道：“真的是……那他们岂不是也进来了。”她环顾了下四周，这小城说大不大，若是有心要寻人，说不得两人什么时候便被发现了。

　　晏陵宿似看出她的疑虑，道：“咱们取了东西便离开，不过两三日功夫。那两个妖怪修为不高，定也舍不得这里修炼的契机。等出去后……”晏陵宿顿了一顿，又若无其事，“我便送你回去。这几日你跟紧我。若是在这里逃跑，你找不到出口，也无认识的人能助你。”

　　话里话外，让她老实些，不要不识好歹。

　　苏楚楚忍不住一顿腹诽，方才还替他担忧，真是白费自己一番心思。

　　两人边走边逛。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果然见到许多酒肆店家。

　　其中一家酒肆很是热闹。往来妖怪不断。两人便进去寻了个桌子坐下。

　　点完吃食，又让店家给留了个房间。这次仍旧是一间。苏楚楚想着，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要靠晏陵宿这厮保命，且两人又不是没有同住过一间，也就算了。

　　两人喝着茶水，苏楚楚好奇的看着四周。

　　酒肆较为简单，但东西俱全，苏楚楚看到那些妖怪桌上的吃食，饭菜汤品，看起来也如人间酒家无异，才放下心来。

　　只要不让她生饮鲜血，啃食鲜肉。饭食如何已经不管了。

　　店小二兜兜转转来回给客人添水，行到酒肆门前时候，却与方进来的一人撞上。

　　小二回过头来，见到那人，脸上一僵，后退了半步。

　　酒肆中方才还高谈阔论，此刻也息了声音。

　　那是个高壮男子，一身粗布短打装扮，脸上鼓鼓囊囊的横肉，此刻走到柜台前，“咣当”一声，将一只半臂高的葫芦砸在台上。

　　“打酒！”声音粗狂无礼。

　　酒肆掌柜被惊的一颤，看到眼前人，立刻抬手招来小厮将葫芦抱走。面上含笑请那壮汉稍等。那壮汉也不客气，就着旁边正用饭的一桌的空位，撩了衣服便坐下，那桌妖怪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往一旁挪了挪。

　　苏楚楚下意识的也不敢再看，只是喝茶的空隙悄悄撇一眼。余光中正瞄的认真，手边桌上被敲了两敲，一道细长声音道：“别桌都客满了，可否过来和二位拼个桌？”

　　抬眼便见一张白嫩公子脸，是庙中遇见的那个狐妖。此刻脸上带了些微微笑意，正看着他们二人。狐妖身后的熊精怪还时不时往门口那壮汉看去，回过头来看向苏楚楚二人的眼神，也带着些戒备。

　　“我师弟蓼升，在下官袂。”狐妖介绍两人。晏陵宿点了点头，两人便顺势坐下。

　　晏陵宿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和苏楚楚，话语中将两人说成头一次入妖魔境的小妖。

　　那狐妖也未多打听，只点了点头，道：“我二人说来也不过第二次进来，对这里稍稍熟悉些，两位若是有甚不知的，可为二位解答一二。”

　　这时那熊精怪低声道：“那妖走了。”

　　苏楚楚抬头，果然见门口处那壮汉接过了小厮递来的葫芦，眼神木木的，扫了酒肆中众人一眼，便离开了。未给酒钱，也未同店家招呼一声。那掌柜好似见怪不怪，见他走了，反而松了口气，又低头忙了起来。

　　狐妖回过身，摇了摇头，对晏陵宿和苏楚楚道：“这妖怪乃是狴妖，有个母亲。两个妖怪在城南处开个肉铺。做人肉生意。偶尔也卖些妖兽的肉。专给朔月时入妖魔境的妖怪修炼食用。特别是那老妖，法力高强，在这境中不知活了几百年。后来去外面游荡修炼，朔月时便入境来，顺便带回些死尸人肉。没事可不要去招惹他们。”

　　苏楚楚听他说完，默默喝了口水压惊。

　　狐妖又同他们说起修炼的地方。其中一处便是仙魔宫西旁的仙山，晏陵宿有些兴趣，狐妖便又讲了些妖魔境内的事情。

　　苏楚楚才知，这妖魔境中是不允许杀生的。妖怪们可斗法厮打，但是若伤害了其他人或妖的性命，自己也会被魔尊业火烧的干净。

　　“这虚空都是由魔尊所铸，铸造之初便定下规矩，凡是在这镜中的妖魔鬼怪，人或仙，皆不可相互残杀。不然便会被业火焚灭。”

　　“这么厉害……”苏楚楚咽下口中的菜，有些好奇，“ 人和神仙都可以进来吗？”

　　狐妖摇了摇头，有些惋惜，“自从魔尊形神湮灭，这妖魔境便断了人间路，除非机缘巧合，人和神仙便不能随意进入了。”

　　苏楚楚想起自己进来时批的妖兽皮，抬头看向晏陵宿。

　　晏陵宿漫不经心回看她一眼。

　　苏楚楚看不得他这高傲样子，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妖魔境真是那个什么魔尊一手创立的？”晏陵宿声音淡淡。

　　“自然，”狐妖说到这，与有荣焉的样子，“虽然已经过了千年，但常听师父说起，魔尊在世之时，百鬼降服，千妖为尊。只是可惜了。”

　　“魔尊也难过情关，一心恋上了九重仙山上的仙女，即便将人掳来，建了魔宫，立为魔后，也难讨美人欢心，最后身陨……”

　　强娶仙女？

　　苏楚楚一时呆住，饭菜也掉进碗里。

　　“魔尊一死……这妖魔境便变得乌烟瘴气，除了不可互相残杀，如今也没得什么好遵守的。便是在境中贩卖人肉妖肉也没有管的。”

　　官袂又道：“朔月中，妖怪众多，这修炼的好位置难寻，仙山处灵气充沛，去的晚了，恐怕便让其他妖怪占去。还是早些前去，寻个合适的地方为好。”

　　晏陵宿问道：“不知这魔宫可能进去？”

　　狐妖摇了摇头，“那仙山便是离着魔宫最近的一处了，再靠近些，便要碰到结界，这结界乃是魔尊游冥所设，千年也未有妖怪能够破解。还是不要冒险为妙。”

　　游冥。苏楚楚在心内默默念了一遍，原来这便是魔尊的名字了么。

　　游冥。

　　忽的心头如一疼。苏楚楚蹙眉抚上胸口。

　　晏陵宿察觉到，捉住她一边胳膊，“怎么了？”

　　苏楚楚摇了摇头，方才心口一闪而过的一丝痛意。此刻已经无踪。

　　“可能是那场打斗之后，还未好利索。”她小声说完，揉了揉胸口，只是那一下子，此时也无事了。

　　晏陵宿见她无事，才抽开手去。

　　几人又说几句，用完饭后便一同往仙山去。

　　行到无人处，晏陵宿抱起苏楚楚，一跃而腾起，那两个妖怪互看一眼，也跟着御空而行，四人穿梭在薄雾中。

　　远处魔宫渐渐清晰起来。

　　魔宫中前后三个金殿，巍峨壮观，又有亭台楼阁数座，层层叠叠的楼宇隐没在茂盛的树木后，隐约可见花园水池。占地极广。

　　而西边围墙外，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起起伏伏，一眼望不到边的丘陵之上，在周围树林围簇之中，一片正开的旺盛的梅柑林映入眼前。

　　淡粉色的花海如朵朵粉云，一簇簇堆叠在山间，极为壮阔，又极为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