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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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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沉默一瞬,“我知道你心疼他,不过我说了不算,还要听云卿是否愿意。修无情道要斩断情丝,他如果爱上了谁,情丝断而再生,不亚于一场酷刑,你比我清楚这一点。”
桓衍青道:“我明白,只要你同意,我就把他请到我们无情道。”
裴寂眸子微微暗下,道:“兹事体大,不容忽视,如果他同意,凭你我的交情,我没有意见。”
桓衍青看出他不愿放梅雪时走,但仗着他不会拂自己的面子,点点头,将剑装进剑鞘里。
落雪洒在他墨色的发上,他眸子微微亮,额纹也绽放冰蓝荧光。
“好,那便说定了,梅宗师我要定了。我有些年没遇见过这样好的修道材料了,若是就此放弃,确是心有不甘,重华你肯割爱就再好不过了。”
“是啊,是根好苗子,哪怕没了金丹,也叫尊上一眼看中,是他的荣幸。”裴寂垂着眼眸轻轻笑着,只是那眸里没有笑意。
桓衍青倒是看出来了,可惜他情丝虽然没被斩断,但是无悲无喜惯了,心里又装着梅雪时这块蒙尘宝玉,便如常一样,言简意赅道:“是他值得。”
…
宴席那边,梅雪时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上,那位置紧邻着裴寂座下,身边是裴寂的大弟子常宁。
不一会,裴寂同桓衍青姗姗来迟,裴寂略略点头以示尊敬,“开始吧。”
他坐在梅雪时身边,注意到他袖口还盘着那条龙。
裴寂的神色随之沉郁下去。
梅雪时没注意他的神情。
威仪堂的礼仪官抖落卷轴,念起繁冗的祝词,席间各位修士都听得仔细。
常宁平日里与师尊亲近,与梅雪时不过点头之交,这回反倒是给他斟茶,梅雪时道了声谢。
常宁不太敢看他,但又忍不住看他,怕尴尬又道:“梅宗师,您感觉还舒服吗?在云止峰上静修了那么多天,我见您好像更憔悴了。”
“无妨,我早就辟谷了,平时采些草药熬来喝,也还活得好好的。”梅雪时尝了口那茶,顶好的雪山毛尖,是昆仑宗稀缺的茶种,不知道是人人都有,还是只有长老宗师尊者们才有。
常宁松了口气,坐下来喝了口茶,欢快道:“这西域红茶果真有股异香,宗师觉得这茶怎么样?”
梅雪时面上波澜不惊,心说应当是上错了茶,把要上给贵客的茶给了自己,正好也尝尝好茶,“很好。”
桓衍青坐在梅雪时对面的主客位置上,杯盏里的西域红茶口味清淡独特,宾客们都很喜欢,他也不例外,就从酒壶里倒出酒,用酒沾湿了帕子擦拭剑身。
剑光寒芒,银光夺目。
桓衍青抬起眼,目光静静地看向梅雪时。
周围的修士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便有人懂眼色,去梅雪时那里邀请他过来一起坐。
梅雪时怎么肯过去?
“我在侍弄小龙,就不去打扰尊上了。”
梅雪时抬眸看见桓衍青,对上那眼神,礼貌地点了点头,而后又低头看他的龙。
旁人的表情各异,说不出好看,有人数落梅宗师不给面子,但桓衍青没生气,低头喝茶,淡淡道:“莫要议论了。”
“是,是。”旁人忙支开话题,这才漫漫说起其他,欢声笑语不断。
梅雪时也并未在意,心里盘算着,他得给裴寂一个驱逐自己的理由。
推动剧情最关键的人物薛采瀛刚被关进雅正堂思过去了,眼下如果不闹出点动静,恐怕今晚还离不开昆仑宗。
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众忤逆裴寂。
龙崽子这会儿醒了,盘在他手腕上,龙族以玄色为尊,越黑的越俊俏,这龙就算漂亮的,通体漆黑的鳞片威武霸气,龙角小小两根,前面两只龙爪扒着梅雪时袖口,细长龙须像灯笼草一样轻轻摇晃,乌溜溜的眼珠子瞧着梅雪时看。
梅雪时觉得有趣,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拨弄它的龙角,低声说:“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有脏污?”
龙崽子龇牙,嗷呜一口叼住他的指尖。
梅雪时挑了挑眉:“……”
抖抖手,还抖不掉。
这龙崽子是个牙尖嘴利的,利齿戳破了他指头,长满倒刺的舌湿漉漉的,喉咙吮吸着腥甜的血,黄金瞳隐隐散发愉悦的快.感,微微眯起,血光一闪而过。
喉咙里呼噜噜叫着,确是个没开化的野兽。
这些年没见,这龙一点长进也没有,要不也不会被捉住,还当做礼物送了回来。
梅雪时把手放下,让它慢慢吸着血珠,一双莲目低垂,低声说:“明烛,好久不见,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就不怕我罚你,打你的龙尾巴?”
没错,这龙是有俗名的。
佛前一烛灯,莲中盘龙座。
苍山覆雪,明烛天南。
这龙无父无母,又是梅雪时从莲花池里捞出来的,便由梅雪时做主,圣祖见证,墨姓是龙族的首领姓氏,梅雪时便唤他三字——墨明烛。
单字一个忘,也叫墨忘。
取莫失莫忘之意。
龙崽子听不懂,讨好地舔舔他指头的伤口,撒欢儿似的在他手腕上游走,梅雪时被它缠得紧,曲起手指,弹它尾巴尖,“老实点。”
“……嗷嗷嗷!”
龙崽子吃痛,嗷嗷大叫,黄金瞳泪汪汪地看着梅雪时,捂着尾巴尖,也就是龙屁股,气鼓鼓地小声嗷呜。
这龙,刚才被锁链锁到满身是伤都没哭,被薛采瀛狂踹没哭,这会儿反倒是娇气起来。
梅雪时那莲目半阖,悲悯平静,“安静。”
“……”
龙崽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忍气吞声地低下头,乖得不像话。
邻桌的修士看热闹,都围过来看这条现世活宝,连连夸赞。
龙崽子却不领情,梅雪时这么罚它也不记仇,似乎很喜欢梅雪时皮肤微凉的温度,攀缘着不肯走,也不理旁人,满眼只看着莲目佛尊。
好像只要梅雪时不对它温柔一点,它就这么倔强着盯着他。
梅雪时还能看不穿它的心思吗?
他抓住龙身子,以防它游走到旁人的桌子上去,无奈哄了两句,“乖,方才是我打疼你了,你不闹,我就不再罚你。”
龙这才有点开心了。
别人怎么观察它,它都昂首屹立,那么一小条龙,架势犹如巨龙。
整个宴席热闹非凡,丝竹飘香,歌舞升平。
一缕异香飘来,像这种十里宴场,只有各个仙门、仙宫的核心人物、高阶修士才能坐到主厅里去,进贡的修士要抬着贺礼,走过十里长街,一是为了表示诚意,二是昭显财力物力,给其他人看的。
人间面积最大,仙门与仙宫最多,因此进贡品也与众不同,除了用天马拉车送来大批法宝、灵石之外,还进贡了一名炉鼎。
“炉鼎可是珍稀玩意儿!中州这么大手笔,肯定是为了这次论道大会,想求得昆仑宗帮衬。”
“你这样说,就显得刚退婚的白帝宫像个傻子,哈哈哈哈哈哈…”
炉鼎是个丰腴女子,手脚绑缚着被牵到殿前,软绵绵往地上一跪,身若无骨,柔柔唤了声“重华仙尊”,周围不少修士都停下了闲聊,乐呵呵看了过去。
梅雪时也眯眸一看,觉得她身上的校服标志很眼熟,仔细想了想,想起了那是合欢宗的金藤牡丹纹,一朵白牡丹被金藤缠绕,潇洒缱绻,又刚又柔,美不胜收。
合欢宗是中州大宗门之一,以双修为修炼根源,门人却不一定要成为炉鼎。
五百年前,炉鼎还人人喊打,风评卑贱,不过这些年修仙界的人也都懒怠了,大抵是天之骄子太多,普通人觉得没希望飞升了,索性躺平混日子。
有钱的公子小姐们追赶潮流,养起了炉鼎,也就催生了合欢宗这个小宗门的空前鼎盛。
宗内许多修为不高的男女吞下炉鼎丹,将自己炼化成炉鼎,运气好的跟个好主人,一辈子荣华富贵,运气不好的被送来送去,也不敢后悔。
这年头,修仙界对炉鼎也不鄙夷了,修士以强为尊,修道办法不分高低贵贱,成功才是关键,炉鼎这种好东西当然是人人趋之若鹜,说书人将合欢宗的艳事津津说道,人们信奉笑贫不笑娼,说书馆里总能招揽不少顾客听书。
女子旁若无人地爬上了裴寂脚下的长阶,手脚并用,她衣衫薄透,身体风景一览无余,一对积雪峰山云雾半遮,她握着裴寂的脚腕,桃花眸媚意朦胧,却不敢坐到他怀里。
裴寂不说话。
见他冰冷目光,女子便吻着他鞋尖,大着胆子柔声唤:“仙尊,我是第一次开鼎,还不曾有人用过,请您享用我。”
这话大胆,修士们窃窃私语:“炉鼎确实是叫人用的,这么说也没错。”
“可惜裴道祖是个不近女色的,男色也不近。应该让昆仑宗的大师兄把她带到裴道祖房里。”
“梅宗师就不会看上她吗?”
“梅宗师的床榻也是个好去处啊!他病怏怏的不假,可那脸轮廓俊俏,眉眼也美,寻常男子虽有焕容术,也比不过他俊美,做炉鼎的能滋养宗师那副孱弱身子,也是便宜他们了。就怕是宗师性情高傲,不近人情,看不上这玩意儿。”
“你看,谁敢去和宗师搭话啊?他也够孤独的。”
“也是,她难不成还能去勾搭无情道那位尊上吗?那不是在瞎子面前脱衣服,浪费时间吗哈哈哈哈…”
中州的使者面露尴尬,女子见裴寂无动于衷,便大着胆子,撩起裴寂衣摆,隔着绸缎布料,将手伸向了那处。
还没等碰到,裴寂按住她手,“不必。”
女子抬眸望着他,美眸含泪,“仙尊可是嫌弃奴脏?”
裴寂拒绝道:“去一旁坐下。”
女子不肯,又要去弄他那处,只可惜没动静,便温言软语道:“久闻道祖没有道侣、炉鼎、侍妾、侍君,洁身自好是好事,可也定然不知人间情爱是何滋味,不如让我替您破了这金刚身,你我双修,我能让您登至极乐。”
不知怎的,裴寂看见她花容月貌,脑子里却浮现一个念头。
不如师弟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