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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邀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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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趋于平静,澹台谧晨间用春露煎茶时,琳娘满脸忧愁的走进来,手里拿着烫金的邀帖,行色匆匆。
“参见王妃。”
琳娘还不忘给她行礼。
澹台谧放下茶杯,她就将邀帖递了过去,琳娘不满的咕囔起来,“宫里的人真是喜欢折腾王妃,什么麻烦事都来找你。”
邀帖是亲笔所写,字迹娟秀有力,她立即就察觉到这是谁送来的了。
“太后病弱,此字娟秀,在这宫里我认识的也就只有那位一面之缘的皇后了。”澹台谧讲那份邀帖放在桌上,“宫内竟也要开始选秀了。”
不管齐立愿意与否,这大选都是要办的,若是来日需要立储,他膝下无一子嗣,那这江山终究是要拱手与人。
“这大齐,没有其他皇子了?”
澹台谧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琳娘正在收拾茶具的手一顿,淡淡的说道,“该杀的杀,该疯的疯,该远离皇宫的再也没回来过,唯一能担大任的也就只有当今陛下和珹王。”
后面的不必说,澹台谧也都心知肚明。
温巡,他应该挺喜欢权利地位的,可为何他没去争这皇位,或者说,他一直在隐忍着?
澹台谧参不透。
温巡的心思缜密深沉,能一路走到今天这般地位,他定受了不少苦。
她不懂他的心。
只知道,他或许不是一个那么坏的人。
窗外的桃花树是新载的,这会儿已经长出了花苞,挂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嫩粉嫩粉的看着讨喜。
一切都是一副好景象。
她不愿多想,也不想搅乱如今的安宁,倒也就这样糊涂下去,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那时的一腔悲愤不平,如今她不想多纠。
就让她再幸福一会儿吧。
收下了邀帖,琳娘就早早地给她打点入宫要穿的衣裳了。
用晚膳时澹台谧提了一嘴,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两个人只是面对面的安静吃饭。
气氛日日都这样尴尬,但好在谁也没有冷着脸,还算是融洽。
“你自己拿主意,想去便去。”
温巡发现不拘着澹台谧在府内,让她出来走走转转,气色是越来越好,整个人也不想刚来大齐那般病恹恹的,浑身都是怨气和哀伤。
那时候拘束着澹台谧,是因为齐立悄悄继位他没有防备,而她也浑身是刺的抗拒着他,除了假笑就是冷脸,没工夫管她,只能先拘着不添麻烦。
现在已经好多了,终于是日日有笑脸。
偶尔和她逗趣,她会招架不住的红了脸,就像一个羞怯的小媳妇,看着心情就好。
“我能去看看娘亲吗?”
澹台谧捏着筷子,虽然已经练习过很多次,对上他的视线时不要发怵,但终归还是很紧张。
温巡看着她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的芥蒂。
转眼又想起了鹤容洲的话。
他倒是通透,句句有理,“殿下怎能和王妃相比,殿下见惯了尔虞我诈,城府颇深,她再怎么样也是女子,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需得慢慢来,不可急于求成。”
他可以眼都不眨的拿下一座又一座城池,可是面对着女人细腻敏感的心思,那套又快又狠的方法没用。
温巡倒也就不着急了,来日方长,他们多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只要你想,做什么都行。”
“多谢殿下。”澹台谧心里的石头落下,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多用了些面前的清炒嫩笋,也给温巡夹了一些。
“殿下也吃,这道菜很好。”
温巡看着碗碟里多出来的碧绿小菜,抬头看了一眼垂着眼睫乖巧用餐的澹台谧,认真的将她夹的东西吃下。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
楚璧这小丫头这几日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天天见不着人影,澹台谧托百合留意了一下,才知道这丫头最近天天去练武场和龚十六比试。
夜幕降临,澹台谧睡得早,披着一件单衣去剪烛芯,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被拢在月光里,像一个纯洁的圣女。
忽然看见窗前闪过一个人影,她马上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楚璧正轻手轻脚的往前走,身上穿着轻便的习武服,背上还背着自己的佩剑。
“阿璧。”
澹台谧轻轻叫她,小丫头听到这叫声浑身紧绷了一下,然后丧气的转过身,乖巧的垂下头。
“王妃,阿璧知错。”
澹台谧无奈的弯了弯唇角,把她带回里屋坐着,又点燃几盏灯打算和她说说话,看小姑娘还微微发抖,立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楚璧闻到澹台谧身上的馨香,心神渐渐稳定,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的嘟囔,“王妃怎么还不睡啊,是在等阿璧吗?”
喝了茶澹台谧就不容易入睡了,她也就没给自己倒,坐在床榻上温柔的看着有些委屈的楚璧。
“阿璧最近去做什么了?我天天见不到你这个小丫头,还以为你丢了呢,还是不想再要我了?”
澹台谧难得看楚璧不闹腾的样子,心想着逗一逗她。
楚璧倏地抬起头,急声辩解道,“我怎么会不要王妃了,阿璧要一直陪着王妃的。”
“王妃,王妃你要相信我啊!”
平常这丫头怼起人来伶牙俐齿的,现在到了自家王妃面前,竟开始结巴了,说话也变得笨笨的。
澹台谧也不再逗她,轻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不相信啊。”
她俯身捏了捏楚璧的柔软的脸颊,鼻梁上还有一点灰印,澹台谧抬手给她仔细擦拭干净。
“阿璧,为什么要去和十六侍卫比试啊?”
“我就是想打赢他,这样就能接近珹王,然后趁机把他打晕了,带着你远走高飞。”楚璧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和她孩子气的脸很相配。
澹台谧闻言轻轻笑了起来,捏了捏楚璧的脸颊,眉眼弯弯的像是宫内那弯映月池水,清透明亮。
“王妃莫要觉得我在说笑。”
楚璧撅了撅嘴,乖巧的坐在澹台谧身边。
“王妃呆在这里一点也不幸福。”
澹台谧一怔神,笑容消减。
她的阿璧也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呢,就要为了她而担心。
“阿璧怎么会觉得我不幸福呢,我不是天天都开开心心的,和珍珠百合她们逗乐,阿璧你不要担心我啊。”
楚璧仰起头握着她的手,认真的开口。
“可是王妃,你开心了不代表你就幸福了啊,你虽然在笑,可阿璧还是觉得你在担心着什么,总是在顾虑。”
“你的眼睛,总是像盛着泪水一样。”
楚璧这丫头莽撞,但心还是细的,普天之下除了澹台谧,她是谁也不信,谁也不管的。
“阿璧,别担心我。”
澹台谧的手很暖和,楚璧忍不住又握紧了一些。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从小就跟着王妃,陪着你哭哭笑笑的长大,早就将你视为这世上最最亲爱之人。”
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哗啦落了下来,澹台谧也跟着鼻子一酸,赶紧拿手帕给她擦泪,“这好好的,怎么哭了呢?阿璧不哭。”
“王妃十五岁时,为了一素不相识之人在战场上被刺一剑,那伤口只差三寸就能要你性命,你躺在塌上整整三月未醒,众人都劝老将军和夫人为你准备后事,全府上下无一不为你痛哭。”
“你是多好多好的一个姑娘,行事善良,娴静温柔,宽容大度,就算是素日随手相助的人都来看望你。”
“这样好的您,那阎王爷都不愿意收你,所以你不该被关在异乡终生不出,这些苦不该你受的。”
“阿璧幼时被发卖,是您将我带在身边,待我如同亲人一般照应,从那时阿璧就发誓,此生只将您作为最亲最爱之人,无论到了何种地步都要陪在你身边,护着你。”
说完阿璧趴在澹台谧腿上哭了起来,她赶紧抹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安慰着阿璧。
“阿璧,日子还长着,会好过的。”
耽搁了一些时辰,她才解衣入睡,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摸着锦被上绣着的玉兰花纹心神不宁。
忽然听见一点响动,她捂着外衣坐起,“谁?”
温巡有些意外,这个点澹台谧早该睡着了,还怕进来的时候声响太大吵着她,看这样子应该是就没睡着。
“怎么还没睡?”温巡掀开青玉珠帘,随手脱掉玄色的外袍,俯身坐在软榻上,“睡不着吗?”
澹台谧一看是温巡,狂跳的心逐渐平稳,她攥着外衣轻声开口,“殿下怎么这时才回来,我是因为喝了太多茶,有点睡不着。”
温巡默不作声的要躺到床上,澹台谧赶紧往里面挪一挪,方才平静的心跳这会儿子又快了起来,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
“进了宫避着皇上,我不能贴身陪在你身边,保不齐他会对你做些什么,帮着看完了秀女,就早点回来。”
“嗯,我会小心的。”
“还有,太后也少来往,我说了和你信不信是两码事,她是个疯子,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明日我派两个武功好的婢女随你去。”
澹台谧其实很不相信,那位太后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温巡总说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也不得不提防两分。
这世上最狠的,是了无牵挂的人。
太后满门覆灭,儿女早逝,早就是孤身一人,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也不是个圣母,该听的话,再不愿相信也是得听的。”澹台谧闷闷的开口,轻声打了个哈欠,眼睛快睁不开了。
温巡轻笑一声,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澹台谧的力气比不过他,从前挣扎几下还是被他轻松摁着。
也就不白费力气,随便他做什么。
“困了就睡吧,闭眼。”
灯火只留小小的一盏,看着淡黄色微微跳动的烛焰,渐渐的来了困意,些许是因为温巡的气息让人安心。
澹台谧乖巧闭上眼睛后很快就睡着了,温巡看着她柔和乖巧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想起把她揽的舒服一些。
然后虔诚的在她额上一吻。
他身上暖和,澹台谧就往他怀里钻,温巡把她微皱的眉毛抚平,忽然轻笑一声。
“小丫头,睡觉都不安稳。”
温巡也闭上眼睛,与怀中软玉相拥而眠。
他这几日忙着赈灾的事情,这事情棘手,硬是拖了好几天才解决完,带着一身风尘归府,奴仆们都避之不及,生怕惹着他了。
只有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乖巧的待在他身边,说话也不呛人,温温柔柔的躺在他身边睡觉。
从前太师问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回答说想要安宁,太师说他想要的太过奢侈。
这局势动荡,他用自己的命搏来天大的权势地位,曾被一个天大的谎蒙在鼓里,被骗了许久,早就不知真心何在,何人可依。
他从来没有靠过别人,这天下最可靠的还是他自己,从前是为了生存,而现在他有了新的目标。
就是让澹台谧依靠着他,无忧无虑,安安稳稳的活着,什么委屈都不让她受,只让她站在光里。
此刻风平浪静,爱人在怀。
他忽然很想告诉太师,他的安宁,就是澹台谧。
再痛再累,就算是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他也要在这大齐杀出一片天地,让澹台谧开心的活着。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澹台谧轻声梦呓什么,他睁开眼睛吻了吻她的唇。
“阿谧乖,快睡了。”
她忽然就勾了勾唇角,然后继续熟睡。
温巡心满意足的搂着她睡,听着她的心跳,感受她的体温。
这天地极乐,也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