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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一场风花雪月 ...

  •   两个人的战争
      爱的那一个
      一开始就注定
      输得一败涂地

      那一场风花雪月
      1
      她
      她与他,原本不可能有交集,一切源于她的一念之间——

      初时木兰要她参与这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她本能地拒绝了。她是个小心的人,胆子也不是很大,不过到底架不住木兰苦苦相求——是她唯一的朋友,能够继续在学校里念书,也是靠了她的帮助,木兰的要求,她通常很难拒绝,更重要的是,计划里要搭救的那个人,是季书瑾。
      季书瑾教国文,是学校里最好的国文老师,年轻才华横溢的国文老师,在学校里迷倒了一众女生,最疯狂的就是木兰。

      她也听过他的课,虽不似木兰般神魂颠倒,却也心神摇曳,心里象揣着个小兔子般慌张。不过,若不是他后来出了事,他注定不过是她远远望着的老师。

      他生性淡泊,会得罪人本就很奇怪,偏偏得罪的还是最惹不起的那一个,沐帅手下最红的杨师长。他是在上课的时候被抓的,当着一众同学的面:他显得很从容,亦很镇定,放下手上的粉笔,轻轻拍去长衫上的灰尘,温和地对大家说声这堂课的内容下次再补,淡定自若地随警察从容而去。她和木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她对他的好感便又添了几分,所以当木兰提出她那个大胆的营救计划时,她初时虽然反对,但到底还是参加了。

      木兰的计划是这样的:两个人一起去申冤。对象当然不是警察局的那帮笨蛋,他们是既不敢管也不想管。天下能够管也敢管这闲事的大概只有一人:少帅沐释风。

      他与杨师长的嫌隙不是什么秘密,更重要的是,他素爱与文人雅士打交道,季书瑾听说也是他颇为仰慕的雅士之一,又最是见不得天下不平之事,这件事捅到他那里,季老师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她惊叹木兰情报的精准,竟然连沐少出没的时间地点也计算得分毫不差,不过虽然有可靠的情报,木兰也对她说了千百遍沐少最是惜香怜玉,绝不会为难她们两个小女子的,但在冲上前的一刻她还是觉得手足无措,脚下更是发软竟是一步也动弹不得。好在木兰在身后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脚步踉跄站立不住于是上前跪倒在地,她本就有几分急智,反应倒也颇快,手上大大的冤字随即就势举了起来。

      按照计划,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冲出来,她负责举牌,木兰负责哭诉,但是当几十支枪齐刷刷地对准她,她颤颤巍巍壮着胆子偷眼朝身旁看时,才发现跪着的只有她一人,木兰竟然逃之夭夭。

      到了这时,她反倒镇定了下来,见是一弱质女流,那些官兵便也将枪撤了,她被带到了一人跟前,也不敢抬头,那人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说得清清楚楚,那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喊冤了,你难道一点也不怕我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吟了许久,才细声细气地:素闻沐少最喜打抱不平,最是仗义,也是最肯帮人的,所以我虽然害怕,也斗胆想试上一试。

      那人哈哈大笑:好个斗胆,我看你的胆子也实在大的很,你抬起头来。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清了问话之人,一愣:听闻沐少十三岁开始掌管家业,十八岁开始领兵,在战场上以勇猛而著称,想不到本人——与想象中根本不同,虽一身戎装,看来也是英气逼人,但似乎更象浊世中的翩翩公子,风流倜傥,洒脱不羁。

      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他也是一愣,她慌忙垂下眼帘,又是片刻的沉默,突然听他问:那个人是你什么人,你要不顾性命帮他?

      她忙答是老师,一个受人尊敬的好老师,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他讶异地轻轻啊了一声,不过很快答道:你说的事我知道了,待调查清楚后我自会与你交代。

      她心中很是欢喜,沐少这样说,也就是这事成了一半,她连忙上前道谢,他倒来了兴致:你待要怎样谢我?

      她又是一愣,本是礼节性的道谢,想不到竟然当了真,一时支支吾吾,又是窘又是难堪。他似乎不忍她为难,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你是德勤女中的吧?

      她今天穿了一件阴丹士林布的旗袍,并没有穿校服,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她是勤德女中的,她忍不住又抬眼去看他,他指了指她旗袍上的校徽,她又是大窘,他的唇边挂着戏谑的笑,一定把她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蠢丫头,她心里有着淡淡的懊恼。

      她红着脸垂着头,正要告辞,却听他问,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问名字呢,以后两人应该不会见面了,不过她还是告诉了他,看他的眼神,不告诉他也不行:

      杜雪若。

      2
      他
      杜雪若。

      是她的名字。只是一个鲁莽的少女,凭着一时的孤勇闯了过来。她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眼神游移,一脸的仓惶与茫然,他清楚地看到她是被人推出来的,也看到那人撇下她一人先跑了,她被出卖了。不知为什么,看着她小鹿般惊恐凄怆的眼神,他心疼了。

      他想起了幼年时期,也曾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虽然后来他用了最惨烈的方式惩罚他,但是,看到被同伴出卖的人,他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异常的柔软,仿佛同病相怜,他总是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季书瑾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当然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不过他虽素与杨师长不和,但也不至于为一个陌生人去开罪了他,这桩闲事他管不得,也不能管,但是,当他看到了她的眼睛,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眼睛如水银般清澈,恬淡却又果敢,他便如受蛊惑般地应承了下来。

      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麻烦,杨师长那人软硬不吃,最后还是他说了一堆的狠话,杨师长见他真的动了怒这才软了下来答应放人。幕僚都说他现时得罪杨师长太不明智,前线战事吃紧,实在不宜在此时得罪了他。他却不以为然:杨师长野心太大,再纵容下去无异于养虎为患,他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机会,给已经太过狂妄的杨师长一个警告,这个机会来得正好。

      他亲自去牢里将季书瑾放了出来,带着一帮的记者,他与季书瑾在牢前合影,镁光灯闪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但他的笑容却分外灿烂:明天报纸上的报道——一个仗义执言、刚正不阿的形象,比得罪一个杨师长,重要得多,这笔帐他算得清清楚楚。

      事情过去了,他也便忘了,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双恬静果敢的眼睛,想起她那句“斗胆想试上一试”,但是,他要忙的事太多了,很快便忘了她,在他快要不记得她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了。

      他听说杜雪若要见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是谁,他正忙,于是要她等着,等忙完想起她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副官却说她还在,一直在院子里侯着,他匆匆出来,却见她笼着手,不停地呵气,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两只眼睛却象黑葡萄似地晶莹剔透,闪闪发亮,他的心微微一动,脸上却不露声色,甚至带着点微微的不耐: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在意他的不耐,脸上的笑容益深,轻轻地递给他一个包裹:季老师开始上课了,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真诚。

      他不解地打开包裹,是一条围巾,浅灰色的围巾,一看就是手工编织的,他收过很多礼物,车子、房子、金银珠宝,却从没有收过这样的礼物,他一时愣在那里,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她误会了,手足更是无措: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谢谢你帮了我。我上次觉得你好象有点怕冷,所以,所以——我想有条围巾会比较暖和。她益发地瑟缩:看来好象是我多事了。

      他的心没由来地一暖,他怕冷,他一直掩饰着自己所有的弱点,连他最亲近的副官也不知道,她却轻易地察觉了,并且送了礼物给他,他渴盼了许久的礼物,温暖,自从母亲离世以后,就一直缺失的关怀与温暖,他终于又感受到了——

      他终于决定要解决前线的战事,这次他准备亲自上前线,只有平定了北方的战事,他才有可能静下心来风花雪月,是的,他的风花雪月:杜雪若。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北方战事大捷,他在军中的威望又提升了许多,地位也愈发地巩固,连他最老谋深算的幕僚都对他佩服至极,他却暗呼侥幸:若不是为了早日回来见她,兵行险招,他这次的运气又格外地好,只怕在前线耗个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脱身。

      不过,虽然他已尽快赶回,但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他去学校找她,整个校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所有的女子,都穿着浅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在这花香中穿行。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多,但他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明眸皓齿,笑得温柔娴静,只可惜她笑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一旁身穿长衫的青年,他认得他,他不久前亲自去监狱里把他放了出来,季书瑾。

      他原本派人去调查过,证明季书瑾确实和她没有特殊的关系,这才放心地把他放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之前没有关系,未必以后也不会有关系。他算准了所有的事情,只忽略了这一步,却几乎满盘皆输。

      他当然不会这么快认输,也根本不可能认输。再困难的状况他都经历过,他最擅长反败为胜。

      只是,战场上、政治上他得心应手的那一套,对她根本一点用也没有。他试着用金钱珠宝那些别的女子爱之如狂的东西打动她,可是她根本不为所动,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在她眼里似乎和普通的石子没有什么区别;他也试图用真心打动她,可是他无论做什么,她都是冷冷的,偶尔唇角动一动,也不过是嘲讽的笑;唯一对她有点效果的竟然是威胁,拿季书瑾作威胁,而且屡试不爽。他最不齿的方式,最让他抓狂的方法,却是最有效的,也是唯一有效的:只要他把季书瑾挂嘴上,她就算多么的不乐意,脸上的表情有多厌恶,他约她她还是会赴约,虽然根本心不在焉。

      他心里有多恨她只有他自己知道,能为她做的他已经都做了,不能做的不可以做的,他也想方设法去做了,他不顾一切地纵容着她,甚至连季书瑾,他也不敢动他分毫。因为她也威胁他,如果那个人出了事,她就去死,毫不犹豫地去死。他舍不得她,无论怎样也舍不得她,所以只能甘心接受她的威胁,就象她,为了那个人甘心接受他的威胁一样。

      她仿佛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无论他多么努力,她始终是那种清冷淡然的表情,就算有笑容也是在嘲弄他,他最讨厌她的笑容,仿佛知道他根本拿她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么笃定,那么森冷,让他恨不能亲手掐死她,可是,她一点也没错,他拿她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虽然随时随地可以掠夺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体和生命,可是,他不要这些,他想要的只是她的心,那颗温柔、固执得让人绝望的心。

      他原以为他永远也没法得到,却想不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3
      她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固执。

      她到底哪里值得他如此执著,她原本是感激他的,但是他后来的举动,深深地伤害了她:把她当作可以收买的女人,甚至用书瑾威胁她,她对他的厌恶与日俱增。他越是对他好,越是纠缠,她对他的厌恶便又增了几分。

      她本是个普通的女子,渴望的不过是简单的幸福,她差点就得到了,不,她已经得到了,却因为他,失去了。她恨他,真的恨,从骨子里恨他。她恨他用书瑾威胁她,从小她就知道她什么都留不住,父亲、母亲没有一个是留住的,所以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对任何事都不起奢望。唯一的一次,最后的温暖,却也被他生生地夺去了,她真的恨他。她知道被他认定以后,与书瑾便再无可能,这世上,再也没有可让她留恋的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激怒他,渴盼着惹恼了他被他处死,她知道他一直想那样做,却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她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样:他对她的努力又一次失败,他背过身子极力克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而她背着他望向远处,烈日下太阳白花花的,刺得她的眼睛发酸,她隐约中看到远处有人似乎举起了什么,瞄准了他,是枪!想也没想,她的整个人就扑到了他的背上,只觉得背上一热,倒不觉得怎么疼,只是整个身子再也站立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我不是为了救他,只是自己想死,她这样安慰自己。

      他的脸变得惨白,抱住她身子的手不停地在抖,仿佛中枪的不是她,而是他。他是真的爱她的,那种恨不能自己死掉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而且也没有必要在一个频死的人面前伪装。她的心一宽,心里不自觉地有几分欢喜:原来她也是爱他的,在他一日一日地纠缠中,她已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便被他立刻抓住了,温暖的带着颤抖的手,她心安了。背上的伤似乎越来越疼,呼吸也变得困难,喉咙也开始发干,她知道再不说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她低声地,只让他一个人听见:我不要死,我舍不得你。

      她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她昏睡了许久,医生都说救不活了,可是,她到底还是醒过来了,一睁开眼,她便见到了他的脸,瘦得已经不成样的脸,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再说一次你舍不得我,清醒地对我说一次,求你了。

      他巴巴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一丝不确定,却又极度渴望,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含笑道:我舍不得你。

      他欢喜得几乎连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有些狼狈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让泪水倒流,他欢喜得象个孩子,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等她伤好了,他们要去做什么,他一项一项说给她听,他似乎有很多计划,久远到他们成为老公公老婆婆,在他近乎罗嗦的唠叨声中,她含笑入睡。

      4
      他
      她爱他,她只要他一个。

      他也爱她,但是他要的不止她一个,他也不能只要她一个。家国天下,他贪心,全都想要。

      于是就有了矛盾。

      他父亲的病一日重甚一日,能否顺利地权力移交,目前的形势似乎越来越微妙。他虽在军中声望颇高,但到底年轻,看不顺眼把他叫做毛孩子的也不在少数,要巩固在军中的地位,顺利地实现权力的移交,方伯廉的态度显得尤为关键。

      方伯廉是几朝元老,在军中声望颇高,与中央政府关系也千丝万缕,几个儿子从政从军从商,每一个都是想当当的人物,有了他的支持,杨师长那些小人,就算不服气要搞些小名堂也决成不了气候。

      要打动方伯廉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自然就是联姻,只有成为一家人,他才有可能全心全力地帮他。他不怎么担心方伯廉这边,倒是有些头痛她:她的性子一向执拗,只怕这次没有这么容易就犯。不过自她枪伤好了以后,她对他极好,几乎千依百顺,似乎是为了弥补她从前对他的亏欠。也从没有提过要他娶她之类的话,想来是知道他的处境,也能体谅他的难处的。他在心底发誓:只要过了这一关,他一定全心全意待她,再也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是的,委屈,这一次,他注定是要让她委屈了。

      他最近很忙,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她倒也不怪他,只央求他空了一定带她去放风筝。他心里有事,想先讨好她,便带她去放风筝。他看她手舞足蹈兴奋得象个孩子,便趁她高兴,把要娶方伯廉女儿的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其间也把当中的利害关系一一说明,更赌咒发誓,这只是权宜之计,日后一定会一如既往地对她,不对,是更好地对她。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神色无异,淡淡地说了声好,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心,心中觉得不忍,正要再安慰几句,却见她用力去拧风筝的线,那线本来颇牢,她又用力,勒得手指连血丝都渗出来了,线却还是没有断,她于是用牙齿去咬,终于将线咬断了,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地在空中翻转了很久,然后一头扎向了远处——

      她的眼睛一直随着风筝在天空中飘移,神态平静,声音自然:我本已安心做你手里的风筝,但是,是你自己拧断了手中的线——

      她说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一眼,他却感到一种冷到了骨子里的寒意——

      两个人的战争,爱的那一个一开始就注定了输得一败涂地,所以,我从此不要再爱你。

      他以为她是气话。他这次是有些过分,她虽然个性恬淡,骨子里却是极骄傲的,亦很固执,生气也是自然,不过他倒不是很担心,日子久了,他再对她好些,气也就消了,他这般笃定,是因为他知道,她爱他,她舍不得他。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骄傲与固执,他没想到她会那么生气,而且气了那么久,这竟然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5
      他
      他的大婚。

      他一直坐立不安,根本心不在焉。想到她,他就开始头痛:她这几日与平常无异,只是再也不与他说一句话,任他如何道歉如何哄她,她就是一言不发。

      他到底不放心,乘敬酒的功夫抽空去找她,刚进院门就见她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头仰着,大概在看天上的星星。

      她的脸益发地瘦,显得两只眼睛更大了,只是平日里机伶机俐的眼睛此刻显得空洞又迷茫,他有些心疼,这两天一来自己忙,二来也觉得她使的小性子太过了,所以有意冷落了她,现在才惊觉她不是在使小性子,她是真的受伤了,伤得很重,伤得几乎没了生气。

      他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担心,她这时正好抬眼,他慌忙小心翼翼地冲她笑,笑容温暖又愧疚,她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表情木然,怔怔地看着远处,然后,一言不发,重又抬头看星星。

      他坐下陪她,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他无奈,看了看表,再不回去不行了,他站起身,开始说软话:我知道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答应你,一辈子就这一次,好不好?

      她默不作声,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真的不能再耽搁了,他站起身: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还是不作声,他无奈,唯有先走,她却也站了起来,默默地跟在后头,他大喜,以为她原谅了他,过来就要拉她的手,她轻轻地避开了,依旧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他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和好,不过看起来她已经软化,过几日再好好劝她,自然也就回心转意了。想到此,他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她竟然亦步亦趋地在身后跟着,把他送到了门外,他欣喜地转身,不能自制地将她抱在怀里,她竟然没有象先前那样推开他,而是瑟缩在他怀里,柔弱得象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虽然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但是,她还是伸出了手,颤抖着抱住了他的肩膀。他欣喜若狂,欣喜的程度比上次她替他挡了那一枪时更甚:他真的害怕她会永远这样,对他视而不见,对他不理不睬,他第一次知道,他原来是这样地害怕——

      他差点喜极而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生生地把它们逼了回去,他的声音很温柔: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定要等我。话音未落,却见她突然用力推倒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整个身子覆在了他的身上,几乎同时,一声很沉闷的枪响——她竟然再一次替他挡了一枪。

      卫兵们抓刺客,找医生,他抱着她根本茫然不知所措,怀里的她竟然比纸还要轻,是不是因为只剩下了躯壳?

      她背部的伤其实不如上一次重,但是医生们都素手无策:上一次,她一心求活,这一次,她一心求死。

      是的,求死。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送他到门口了,因为是最后一次。她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毒药,端端正正地在床头放着,就算没有这次的刺杀,他明天也一样见不到她。

      他想起了那日,她说她不要死,她舍不得他,可是今日,她的唇角露出似有若无的微笑,整张脸平静得没有半点挣扎,她再也不会对他这样说,再也不会为了他与死神搏斗,她不要他了,她已经舍弃他。他不能恨她,甚至连埋怨也不能,因为是他先背弃了她。

      他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现在才明白,什么都不如她一个,他得来的天下,如果没有她,没有她在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他忆起了她最后的那句话,两个人的战争,爱的那个,一开始就注定了输得一败涂地,她已经提醒过他了,他却还是没有觉悟,终于酿成了今天的惨剧——

      那一场风花雪月,一败涂地,两败俱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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