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茵》羽一一

21、第 21 章

　　东宫，寝殿中。誉长谨立在窗前，没有梳头，没有更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一阵阵闷热的风从窗外吹进来，他长长的黑发微微随风飘动着，衬着白色的丝绸衣服，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总管太监陈世言走进来，低声道：“殿下，雪玉郡主一早已经坐车出城，去了镜台别业。”

　　誉长谨眼神动了动，道：“知道了。”

　　陈世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誉长谨，道：“殿下，要叫人进来给您梳头更衣吗？”

　　“不用了。”誉长谨淡淡地道：“你出去吧。”

　　陈世言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躬身退出寝殿。

　　寝殿床边上，钟婉玉跪伏在地，披头散发，只披着一件小衣，不住地哆嗦着。身上肌肤显露之处，到处是淤青和伤痕。

　　她努力压抑着哭泣，不敢大声，一阵阵噎泣着。誉长谨从窗边转过身，慢慢走向她。

　　钟婉玉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伏的更低，一叠声道：“太子哥哥，是母亲和姑母让我这样做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求求你……”

　　誉长谨垂眸看着她，目光极尽温柔：“是我不好，未能察觉你竟喜欢我到如此。不惜下药也要得到我，我好生感动。”

　　说着蹲下身子，扶着钟婉玉的肩膀，让她起身面对着自己，温柔地微笑着：“你这份心，我怎么能辜负呢，必得好好回报才好。”

　　钟婉玉却仿佛看见鬼怪一般，泪如雨下，满面惊恐：“不……太子哥……太子殿下，求你了，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来打扰你……”

　　“上我的床，这不是你一直所愿吗？”誉长谨盯着钟婉玉的目光愈发的温柔，温柔的有些惊悚。他青筋暴出的细长手掌，慢慢箍住钟婉玉的脖子，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和父皇母后总是将你们的所愿加在我身上，我不过是个区区太子而已，又怎么敢轻易违背。”

　　钟婉玉惊恐地尖叫着，身体仿佛没了重量一样飞起来，然后重重摔在床上。

　　寝殿之外，陈世言将所有人遣出去，把大门紧紧关上。门外狂风骤起，雷声轰鸣，大雨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瞬间笼罩了一切。

　　镜台别业，大雨渐停。从别业后山流下来的小溪，绕过建筑一周，奔腾环流，水质清澈。

　　燕如茵走在回廊上，看着别业中怡人的风景，不禁赞叹道：“好一个山清水秀别致之处，而且比起京城，这里清朗凉快多了。”

　　“所以我宁愿跟奶奶两个人住在此处，也不愿去宫中。”旁边伴着她的赵云霜指指后山道：“那边还有山路上去，便能远眺到飞鹰军大营一角。我经常无事的时候会去欣赏一下吹角连营、沙场点兵。”

　　燕如茵眼中兴趣陡增：“是吗？从这里能看到飞鹰军大营？”

　　“是呢。”赵云霜道：“本来我也不知道，是长丰哥哥告诉我的。”

　　“啊？”燕如茵开始没反应过来，思忖下才想到，她说的是誉长丰。

　　赵云霜略带羞涩地笑笑：“长丰哥哥那人，表面冷冰冰的，但心思细致，为人很暖。”

　　燕如茵顿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涌上心头，又怕赵云霜看出来，赶忙掩饰着道：“是吗，我其实对淳王不是很了解。”

　　“不会吧。”赵云霜杏眼流光，睨过来道：“你们不是在路上一起走了十几天，还经历了生死，怎么会不了解。”

　　燕如茵努力地笑笑：“淳王殿下只是奉了圣命护送我，遇上劫匪还受了伤，哪里有什么机会了解。”

　　“也是，长丰哥哥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赵云霜柔声道：“我进宫陪伴婉玉好多天，他才开口跟我说第一句话。不过，当时我没想到，他平日里冷冰冰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温柔的一面。”

　　燕如茵咬咬嘴唇，极力装出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转移话题道：“除了山上，这附近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好玩的地方自然是不少。”赵云霜也没有执着话题，答道：“郡主从歧云来，一定喜欢鲜花。东边约一个时辰的山路上去便是寒蝉寺，里面有大片的蔷薇，这个季节正开得好，明日咱们可以去看看。”

　　“蔷薇？”燕如茵听了道：“若是能食用的，正好可以采了来给你做正宗的百花糕尝尝。”

　　“那太好了。”

　　两人说笑着，又走了几步，转弯便看到一处院子。

　　“这是我现在住的院子，里面正房空着两间，奶奶已经让人收拾出来。”赵云霜道。

　　“给县主和王妃添麻烦了。”燕如茵抱歉的说：“只是刚刚见过面，就来叨扰，我细想想又觉得实在唐突。”

　　“唐突什么，我自小就是一个人，总想着有个玩伴来陪我就好了。郡主能来陪我玩几天，我高兴还来不及。”赵云霜说着，便尽了主人的义务，先带燕如茵看看她的房间，让下人和剪绮收拾着，又带了燕如茵来到自己住处先歇息一下。

　　赵云霜的屋子跟她本人的气质很相符，都是精致典雅的模样。窗棂和木作上大多都雕刻着梅兰竹菊这样优雅的图案，而且几乎都是原木色调，只用清漆涂料。

　　屋内的布置也一应是淡雅色调，一阵阵幽兰香味，整个建筑都给人清新放松的感觉。

　　不过在卧房对面的房间里，却有一只靠墙的木架，上面按照颜色和色调深浅，花花绿绿地挂满了绣花用的丝线。因为多少有些突兀，燕如茵一眼便注意到了。

　　“县主是精通刺绣女红吗？”燕如茵好奇的道。

　　“相对于琴棋书画，我更喜欢女红绣品。”赵云霜道：“平日里闲下来就自己绣着玩玩。绣的不好，郡主别笑话。”

　　“我这笨手笨脚的，哪里还敢笑话县主。”燕如茵瞪大眼睛打量着一屋子各色绣品：“若不是有剪绮在，我连衣服上的盘扣都缝不好一个。”

　　只见一副偌大的绣屏挂在北墙之上，那是一幅满绣的天女散花。从背景的亭台楼阁、祥云环绕到前景妩媚多姿、体态妖娆的天女，无一不精工细作，令人啧啧称奇。

　　燕如茵赞叹道：“县主这手艺，就算拿到宫里，比最好的官绣都不差。”

　　“郡主过奖了，哪有那么好。”赵云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欣喜还是溢于言表。她打开旁边一个柜子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定要送郡主一个见面礼才好。郡主喜欢什么，拿一个走吧。”

　　燕如茵凑上去，只见那柜子里一层层放着的，都是精致的绣品。丝帕、荷包、腰带、披帛、甚至绣袜。

　　燕如茵看着，突然目光落在一个荷包上。那荷包摆在柜子一角，但在一堆粉红、红色的荷包里十分扎眼。

　　那是一个墨蓝色的绣锦荷包，层层密绣的花样。同色丝线缀着珊瑚珠的攒口，还有和田白玉的坠子。

　　燕如茵心中咯噔一声，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这荷包的样式，她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