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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一场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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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多,夜风变得幽凉。
此刻的宋遥正在卫生间洗澡,而周闻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哗哗水声,孤身独坐阳台前,落寞着望着寂静清冷的月光。
月光的清辉微弱而清寒,望久了都会心生悲凉之意。
耳边传来卫生间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带着水声的拖鞋摩擦地板的声。
周闻回过头去,就见宋遥失魂落魄地从卫生间出来。
宋遥脸色蔫蔫的,没一丝生气可言,与平时活泼开朗的性子大不相同。
只见她闷着头坐到周闻身边,目光呆滞地眺望着远方发着光的天海大厦。
周闻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直到发现她没有擦头发,头发还是很湿,甚至还滴着水珠。
他皱起眉头,说道:“怎么没擦头发呀?”
“等一下再擦。”宋遥声调很轻。
毛巾被宋遥攥在手中,周闻伸手去拿宋遥手上的毛巾,随即将宋遥披在身后的湿发拢聚起来,认真地用毛巾细细地擦拭着。
周闻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然而宋遥却微一侧头,抬了抬手,干干地说:“我自己来吧。”
周闻不让,只当没听见,继续擦着宋遥的头发。
宋遥也不勉强,收回手,又恢复刚才的神游的状态。
“好啦。”周闻将头发擦到半湿状态。
宋遥拢了一把头发到胸前,手指揉着细软的头发,说:“谢谢你呀。”
周闻微笑不语。
“还痛吗?”宋遥忽问。
“嗯?”
“刚刚那一棍,还痛吗?”宋遥扭过头看向周闻。
只听周闻微微一笑,说道:“还好。“
他总说“还好”宋遥都习惯了。
“我能看看你后背的伤口吗?”宋遥问。
周闻二话不说就脱了上衣,转过身去,将后背对着宋遥。
“好多伤疤呀……”宋遥叹道。
他的后背随了今晚被那男人狠狠打下的那一棍所留下的一道淤青之外,还有好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甚至还有烟头染过的痕迹,简直是触目惊心。
宋遥抿紧双唇,满目心疼地看着那些丑陋的伤疤,忍不住抬手去抚摸。
“怎么那么多疤痕呀,我和你住一起那么久了才发现。”宋遥淡淡地说道。
周闻侧着头,说道:“那都是以前上学留下的,还有一些是在特殊学校时教官打的。”
“难为你了。”宋遥叹了口气。
周闻转过身来,笑了笑说:“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
宋遥垂下眼眸,片刻,忽而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周闻冲她背影问。
“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话音落下,宋遥已经出了门。
……
十几分钟过去了,晚风忽地大了起来,树叶一阵摇晃,沙沙作响的声音像极了催人入睡的白噪音。
家门被推开,宋遥提着一小袋东西回来。
有些困倦的周闻本就是闭目小憩,意识还是清醒的,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他睁开眼来。
“你困了?”宋遥见刚才周闻闭着眼睛。
“有点。”周闻说道。
“那我现在给你上点药,你早点休息吧。”说话间,宋遥将袋子里的药油拿出来。
周闻微眯起眼睛,恍然地笑了笑,说道:“原来你刚才去买药了。”
“嗯。”宋遥边拧开药油边说,“你那道淤青要用点药油才能好得快一点。”
说着,宋遥将药油滴上几滴在手心,然后双掌摩擦一下就往周闻后背那道淤青上抹去。
“虽然味道不好闻,但是活血化瘀,很好用的,大概抹个两三天就会好了吧。”宋遥估算着时间。
“应该吧。”周闻声音舒缓,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按摩一样。
事实上宋遥抹药油的手法和力度就是很像在给周闻按摩后背,让周闻感觉很舒服。
“你的手臂伸过来。”宋遥记着周闻手臂上还有上班留下的淤青,顺便也抹一点药油会好点。
周闻将手横在她面前,宋遥继续给他上药。
阳台外面浅薄的灯光照过来,环境显得有些许昏暗,这让周闻一张脸晦暗不明,但却能清晰地感知他隐隐带着一丝清浅笑意。
……
这夜,宋遥比以往每个晚上都早睡着,因为有了风扇。
之前没有风扇,宋遥都会安静下心情来,不乱动才能入睡,但现在有了电风扇,风扇一阵一阵地扇出凉风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台电风扇是传统的可伸缩落地扇,除了有档位的调整还有摇头功能。
由于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上,风扇是开了摇头的,风扇就这样吹一会宋遥又吹一会周闻,一来一回地活动着。
此刻宋遥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但她却睡得不安稳,一直轻浅地蹙着眉头,似陷入着一场无法形容的噩梦当中。
其实宋遥极少做梦,然而现在她却梦到了已故的父母。
也许是晚上时看到男人家暴女儿的激烈场画勾起了她内心不为人知的过往,让她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因此才做了一场梦。
梦中宋遥长得初中女孩的模样,脸蛋稚嫩白皙,看上去娇软可爱。
她依偎在和蔼可亲的母亲怀中,与母亲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忽地房门被一脚踢开,房中的温馨画面被打破,只见一粗犷凶戾的男子气冲冲地踢门而入。
那是宋遥的父亲。
她父亲发狂一样冲进房间,拽着宋遥母亲的头发就往客厅拖去,随着拳脚到肉的声响落下,母亲痛苦的嗷叫与啼哭不绝于耳。
宋遥害怕极了,她不敢直视那个残暴的画面,泪流满面地躲在房间里。
直到母亲不再发出声音后,宋遥彻底慌了。
她光着脚丫飞快跑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母亲。
母亲奄奄一息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气息格外浅薄,像是下一秒就呼吸不过来,会窒息而亡一样。
宋遥顿时痛哭流涕地趴在母亲身上,嘴里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母亲。
此刻站立一边红着眼睛的父亲满身酒气,目光恶狠狠地瞪视着女儿,仿佛刚才对妻子的拳打脚踢还没消去心中的不愤与怒火。
随即,就见这个父亲拽着女儿脑后扎起来的马尾,猛地往后一扯,紧接着抬腿一脚蹬过去。
宋遥猝然挨了揍,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随后父亲又抄起手边的皮带,发狠地猛抽向宋遥。
粗糙坚硬的皮带打到女孩细嫩的皮肉上,一下就泛着暗红的长痕,随着红痕的增多,层层叠叠,很快宋遥便痛到失去知觉。
她如母亲一般虚弱无力地倒在地板上,落下的皮带已经让她感知不到疼痛了,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霎时间,她父亲打人的手一顿,竟然停了下来。
苍白的宋遥抬头看去,便见父亲扑通一声倒下地来,不省人事。
她小心地看过去,就见父亲七孔流血,那模样简直影得宋遥没了半个人。
血液微稠地流动,腥甜的血腥味一下子溢满整间屋子。宋遥的鼻腔仿佛被这股恶心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着。
彼时,她眼前几乎都是红色,惨烈的红色。
那些红色是父亲的血,母亲的血,还有自己血,三种血水混合交融而形成的红。
梦境就此戛然而止。
黑暗中,宋遥猛地一哆嗦,眼睛骤然在黑夜中睁开,瞳孔盈满着惊惧与泪光。
宋遥大口喘着气,满头大汗,耳朵边上散落的头发已然因汗湿而贴着脸颊。
她无助而恐惧地坐起来,目光不安地环顾四周,不自觉缩到床角处,双手抱着膝盖。
那一瞬间,宋遥泪水忍不住划落。
周遭环境寂静无声,除了轰轰工作中电风扇发出的声音就是宋遥那微不可闻的哭声。
宋遥的哭声是隐忍不敢释放的,泪珠滚烫地落下,心一阵一阵抽痛,整个人犹如处于混沌当中。
她不敢闭眼,因为一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父亲与母亲那满脸是血的惨状。
尽管宋遥的哭声很克制隐忍了,但周闻却还是听到了,并因此惊醒过来。
周闻坐直身子来,一偏过头来,便见宋遥弱小无助地缩在床角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屈起来的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哭得一抽一抽。
眼前的场景让周闻心如刀割。
他看到这样的宋遥竟然心疼得想冲过去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周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哭泣的宋遥。
宋遥察觉到周闻,缓缓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看向周闻,只见周闻微蹙着眉头,一脸心疼与无奈地凝望着自己。
黑暗中,周闻的眼神让宋遥瞬间破防,她终究是忍不住了,蓦然间,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一样扑到周闻怀里,肆意地环抱着他。
宋遥几乎整个人是撞入周闻怀抱之中的。
撞入周闻怀抱中后,宋遥放声大哭,哭声感动让人心碎而怜悯。
周闻回抱着宋遥,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宋遥薄削的后背,全程一句话都没有,任由宋遥在自己怀中淌泪,自己只顾着安抚她。
宋遥哭到没了力气,声音渐渐虚弱下来,最后止住了哭声。
然而周闻轻抚的她后背的手掌却没有停下。
半晌,宋遥在周闻怀里动了动身体,随后抬头泪盈盈地看着周闻。
宋遥满脸泪痕,脸蛋还挂着长长泪珠,弯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而成绺成绺的。
周闻抬手,粗大的手掌捧着宋遥的脸,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噙着的泪水。
周闻粗粝的指腹轻擦过宋遥的眼角有种淡淡的舒适感,宋遥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做噩梦了?”周闻温声细语说道。
宋遥带着很重的鼻音,声音闷闷地嗯了声。
刚才那一场嘶声痛哭,让宋遥满头大汗,风扇转向吹来时,汗水骤地变凉。
“不怕,有我在呢。”周闻安慰着。
宋遥重重地点点头。
“还想睡觉吗?”周闻温柔地问她。
宋遥摇头,小嘴不自觉地轻瘪了起来,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
“好,那我陪你。”周闻边说话,边将宋遥因汗湿而贴着脸颊的头发捋好到耳朵后。
“陪我去阳台坐一下好吗?”宋遥忽地说。
周闻微笑:“好,我陪你去。”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