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菩萨之许一人偏爱》东君雪姬

83、第四十四章 孤狼

　　北风卷起树梢零星几处枯叶，扬到半空忽然像用尽了力一样，任由枯叶打着旋儿飘飘悠悠地落下。
　　黑黝黝的山谷中只闻嗖嗖剑舞，远山近岭处忽聚忽散的暗影起伏如浪。
　　光亮刀身清晰映照出一双空洞迷茫的眼眸，刀背在雪光折射下泛着刺骨森然的寒光，“噗嗤”一声入肉的轻响。
　　石惊天只感心口一凉，僵硬迟缓地垂眸往下看时，便见那当胸透出的锋利刀尖，犹带体温的血色玉珠正沿着刀尖滑落，滴在雪色衣袍上化作朵朵鲜艳红梅。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站在自己身后捅出这穿心一刀的人是谁。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也只有这个人的气息他从没想过要设防。
　　透心的凉意与剧痛一起袭来，晃动了石惊天的身躯，剑尖立时失去准头，原本已被他逼至捉襟见肘的少康趁机借力疾退，成功从那寒光凛凛的长剑下脱逃。
　　“···阿舍。”
　　身后毫无应答，石惊天闭了闭眼，朝前走了一步,硬生生将自己与刀尖剥离开，转过身来：“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亦或悲哀。
　　庆幸的是阿舍心中到底有他的存在，而悲哀的是，她最终选择了···舍弃他。
　　洁白衣袍血迹淋漓，如子规啼血斑斓失色，深深刺痛了少女如梦初醒的双眼。
　　身形微颤，阿舍瞳孔一缩，某个刻意淡忘许久的称呼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遽然止于唇边。
　　目光凝在某处，从对方无声开合的唇间读出了一句话，阿舍感受着丹田内的空空如也，沉默片刻后缓缓转眸与石惊天直视，黑白分明的深色瞳仁平静无波。
　　“当初你予我刺骨一剑，今日我还你剜心一刀。这本就是你欠我的，不是吗？”
　　漠然的面容，凉薄的语气，便如那冰冷刀锋再次狠狠地扎进了石惊天本就破碎不堪的心间。
　　对上她寒凉如水的眼眸，石惊天踉跄着倒垂长剑，勉力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曾伤你甚深，今日，也合该偿还与你。”
　　汩汩鲜血从指缝中流淌而出，石惊天却恍若未觉，周围的空气像是被凝固着，他眼前阵阵发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腔内缓慢的心跳声。
　　有些人捅你一刀你可以直接砍回去，但有些人捅你一刀，你只能捂着伤口笑。
　　原来被心爱之人所伤，竟是如此痛彻心扉。阿舍，你当日···也是这么痛吗？
　　见此情形，隐在暗处的蓝袍少年终于稍稍移开一直按在心口的手掌，嘴角弯出更深的弧度。
　　隐晦地与那少年相视一眼，少康满意地继续欣赏着眼前这一幕，当看到那少女似下意识地低头打量刀尖鲜血时，他双眼猛地迸发出诡光，声音有明显的激动甚至带着某种暗示：“怎么样？这个味道你应该并不陌生吧，是不是美味如甘霖？”
　　阿舍一直低垂着眼睫，犹如乌云蔽月般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的确妙不可言。”仿佛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她秀挺的鼻尖微动轻嗅，“不过，我更喜欢的，是带了点特殊味道的那种。”
　　少康看了一眼她身侧的人，舌尖轻扫唇瓣，唇角微扬，“我就知道！只要尝试过，就不可能有人能忘却如此美妙的滋味！”
　　他伸出手做邀请状，“欢迎来到极乐世界。我的珍藏已经等候你许久了。”
　　阿舍闻言，定定地看着他，须臾后忽然也扬唇一笑。这笑容一改她往日的明媚阳光，反而隐隐有种诡异扭曲，与不远处的中年男人竟如出一辙。
　　“阿舍！”石惊天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对他们打哑谜似的语焉不详深为不解，但见阿舍居然真的朝少康走去，阵阵发黑的视线瞬间清明，强撑着攥住她手腕。
　　“别过去。即便是担心周围的埋伏，我也定能护你周全。”他面容苍白语声轻颤，但眼神中的决然与坚定让人无法心生一丝怀疑。
　　即便是被阿舍予以致命一击后的此刻，他心中所想依然是护她周全。
　　阿舍止步，眸光在他沾血的手掌上凝了凝，粉白双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将紧握着自己手腕的五指一根根掰开，于此同时，她指尖微动飞快在石惊天的掌心划了几下。
　　石惊天瞳仁遽缩，右手一扬寒芒一闪，肆掠的杀意便直直射向那个男人。
　　“叮”的一声，长剑刚刚划至半空就被打落，钉入地面之时兀自摇摆不停。
　　软剑收回腰间，阿舍眼中闪过异色，运起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两分内劲，纤纤素手一扬，挟着飒飒掌风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膻中穴！
　　几近强弩之末的石惊天根本没想过阿舍会对他再次出手，硬生生挨了这一掌，无形暗劲侵入胸腔直逼心房，他唇角立时沁出一抹猩红，脸上血色尽褪，凤眸中流露出满满伤痛与不可置信。
　　之前那一刀尚可理解为无可奈何的错手误伤，但此刻这一掌却是毫不留情的迎头痛击，原来···她是真的想要他死。
　　这个认知令石惊天心如刀绞，神色惨然如彻底抽去了灵魂般灰败黯淡，锥心刺骨的疼痛使他失去了言语和动作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身影没有任何留恋地，渐行渐远。
　　白衣青年单膝跪地双肩微颓，身侧长剑深深嵌入地面，剑身的凛冽寒光仿佛彻底失去光泽，与他身上的染血白衣相衬，如同一匹被伴侣无情舍弃的孤狼，身披残月碎星，满腔凄怆悲凉。
　　寂寞开成海，风景都尘埃。
　　是否从今以后，再无人伴他于春秋，亦无人伴他以琴酒，更无人伴他···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