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川吟》江上清酒

16、往事（一）

　　清晨。空气清新，草木繁茂，寻风阁如平日一般生机盎然。
　　枫树的叶子又铺了满地，踏步金黄。风里带了一丝凉意，撩动树梢，无言今日的第一句早安。
　　清荷晾晒好刚洗完的衣物，就看到丁澶带着几个弟子慌里慌张的往前院那边跑。“怎么了？”丁澶嘴里喘着气，缓了缓，“清荷啊，正好。你快去叫你哥。”
　　“叫我哥？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来了个和尚，就说要找你哥，然后就晕倒了。先生叫我们过去呢，赶紧把你哥叫来吧。”
　　清荷急忙赶向演武场。一般这个时辰，叶莲英都是在演武场练拳脚。一箭既出，正中靶心。收了弓，就看见清荷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叶莲英笑了笑，“怎么了这是，什么事儿让我们清荷慌成这样？”
　　“哥，”清荷半弯着腰，“有个和尚，说来找你，还受了伤。”
　　“和尚？”
　　“嗯。我不知道，是不是…慈济寺……”
　　“别慌，我去看看。”
　　关于慈济寺，清荷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只记得那里后山有片竹林，还有白衣翩然的仙女姐姐。但是前一阵子哥哥经常提起慈济寺，最近还总是半夜出去。不对劲儿。这段时间，哥哥实在是太反常了。
　　偏院的房间里，江浔刚为小和尚包扎好伤口，清荷就推门而入。
　　“都在啊。”
　　“去拿水来。”
　　“啊，我？”清荷些许疑惑。
　　“去。”江浔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不过，先生向来没有表情。一旁站着的哥哥，面色严肃，并未挪开在小和尚身上的目光。清荷见状只好乖乖退了出去。
　　“你是说他是慈济寺的和尚？”
　　“对。”
　　“清荷知道吗？”
　　“不知道。”莲英脸上写着挣扎。突然行礼跪下。“先生。承蒙先生多年照顾，养育之恩，莲英无以为报。若有来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恩情。可是，清荷她还小。莲英，只希望她能得先生庇护，平安度过此生。”
　　江浔闭上眼睛，抵在额头的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这是你的选择。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她的。快起来吧。”“多谢先生！”
　　刚走到门外的清荷，端水的手抖了一下，差一点儿没有把碗摔了。他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哥哥要去做什么？
　　门开了。“水来了。”清荷把水端到床边，看着三戒一条腿上包满了白布，道：“这小和尚伤的还挺重。”莲英接过水碗，给那小和尚喝了下去。“哎，他不是那个什么，什么戒？哦，三戒，小时候你还让我离他远点儿来着，是那个人吗，哥？”莲英把碗放到桌子上。”他是被什么人追杀了吗？那会不会有坏人跟过来？”江浔抬眸看着她，道：“不会。我看了，没有人跟过来。”“…喔。”
　　“清荷，月末就要考核了，你温习功课了吗？”叶莲英冷不丁一句扔过来，清荷反应了一下才答，“那个，我都看的差不多了，没问题的。”“那就再去看一遍。”
　　“啊？”
　　“啊什么啊？快去。”
　　“那这个人……”
　　“不用你操心。”“哦，那好吧。”
　　从偏院出来，江浔就有些心神不宁。直到看到清荷举着两个烤熟的地瓜，和几个弟子在回廊的转角嬉闹着跑过去，才暗暗松了口气。以清荷的性格，若是让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让人难以预料的事情。还是先把她看好，像莲英说的那样，让她平安快乐吧。这也是我的心愿。捏了个诀，江浔将自己指上一点灵力和那水滴项链牢牢的连在一起，才放心的到藏书阁整理书卷去了。
　　藏书阁的书卷堆了满屋，前段时间给弟子们开了新的门类，找书找的这里乱七八糟，还没来得及收拾。江浔拿起角落里的一卷，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这小和尚，既是从慈济寺来的，那就说明那边肯定出了什么事。江浔将一卷《左氏春秋》放到最左侧的柜子上，又把柜门关好。“那回头还得和那人说一声，让他注意慈济寺那边的动向才行。也不知他找好身份了没有……”莲英我倒是还不太担心，毕竟他比清荷要稳重些。人间的事啊，总归要比自然灵界复杂一些，之前不这么觉得，现在倒是有几分体会了…… 足足整理了半日，才将所有书类归置整齐。江浔疏通了下灵力，甩走脑袋里的碎碎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哈~欠~”将那几卷书看了不下十遍，清荷吹灭灯上了床。窗外的树影斜映在窗子上。哥哥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拿月末考核来当借口。慈济寺啊…… 以前好像在那儿待过几天，可那儿的和尚怎么会来找哥哥呢？难不成是要哥哥去出家？不可能吧……
　　世界渐渐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风过的声音。一个画面突然冒出来，看不清面容的一德住持，就站在我和哥哥的面前。“娃子啊。你走了，谁来给慈济寺扫地？快些回来吧。出了家，天天都有馍馍吃哦。别想着找什么黄四爷爷了。他把你们扔在这儿，就不会再管你们咯。”一只黑色的大手覆盖过来，眼看就要重重的压在额头上。
　　“不要带走哥哥…… 不要！”
　　“不要！”清荷猛地惊醒，额头上汗珠密布。“哈啊…”喘了几口粗气。清荷扶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前还是熟悉的竹桌，竹椅和茶盏。月色照进窗中，夜很安静。“呼……是梦啊。”
　　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前掠过。 ……哥哥。
　　子时。静悄悄。一个黑影从寻风阁的后墙闪出。不一会儿，又一道黑影轻快的跃了出去。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在街市里七拐八绕，前面的黑影在一家药铺前停了下来，四下望了望，然后开门进去了。清荷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从后墙攀上了房顶。
　　脚下传来两个男声。“他们盯上慈济寺了？”“是。”一位老人坐在书柜旁，轻轻点了点头。“昨天傍晚，他们到慈济寺去搜人。遭到一德住持的拒绝，便大打出手。最后劫了两个人走了。”“劫了两个人！有一德住持吗？”“还不知道。不过已经派人去救了。”“莲英，你是如何得知，慈济寺被盯上了？”老人咳了两下，用手帕捂住了口。“一德住持让人去寻风阁找我了。爷爷，接下来……”
　　咔噔- 瓦片碰撞的声音。“屋顶有人，我去看看。”老人点点头，隐入柜后暗门。叶莲英出来，只看见了一个黑影，从屋侧闪过。便提剑追了上去。
　　“爷爷…难道是……”清荷一边脚下飞点，一边脑中飞快思索。“不行，我必须要亲自去看看。”跑了两条街，清荷才找了个墙缝躲了进去。待脚步声远了，又匆匆折回药铺的方向。
　　药铺里，那盏极暗的油灯此刻也已被熄灭。室内漆黑一片，只有阵阵的药香味。清荷小心翼翼的走向矮柜，脚下没有一丝声响。矮柜上放着一些书卷，看不清其它的陈设。正要伸手探索，一道白光落入颈间。清荷猛然定住。
　　“什么人！”
　　心跳声越来越快。正想回身搏击，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掀过击在墙上，拨开了面巾。剑抵鼻尖。
　　“清荷？！”清荷只好向上扯了扯嘴角。“嗨~ 哥。”
　　冷剑入鞘。叶莲英板着一张脸，问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哥，我…”
　　“不在寻风阁好好待着，跑出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是吗？”
　　清荷小声道，“怎么你就能天天半夜跑出来。”
　　“你说什么？”
　　书柜轻响了一声，转了一个角度。一位老人缓步走出来，佝偻着腰。“是荷丫头吗？咳咳，听着你们吵，咳咳……”老人又点上了那盏极暗的油灯。“黄四爷爷！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哎哟，丫头，快过来让爷爷瞧瞧，都长这么大了。”清荷的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莲英只好默默的站到一边。
　　“黄四爷爷，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清荷抽了两下鼻子，抱了抱黄四。“傻孩子，爷爷这不是在这儿嘛。”老人比清荷还要矮上一些，满眼慈爱。
　　“丫头，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哥带你来的？”“不是，是，是我自己来的。要不是我悄悄跟来，还不知道您就在这儿呢。”
　　“黄四爷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哥哥到底在干什么呀？他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叶莲英在一旁斜了个嘴，“就是。”
　　三人围坐桌旁。老人手里依旧拿着那块手帕。“咳咳… 这样，我慢慢给你们讲。但是荷丫头，你可得答应我，不能自己胡来，咳，要听你哥哥的话，明白吗？”清荷和莲英对视了下，点点头，“好，我答应您。”
　　“嗯。”老人点头，“好孩子。”
　　“……从哪说起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