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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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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两个再次共同到达顶点,在余韵中吞吐着彼此的喘息的时候——
达达利亚的肚子叫了。
气氛荡然全无,缠绵戛然而止。摩拉克斯了然起身,顺势将达达利亚从床上拉起来。
“我先去帮你清理一下……”摩拉克斯说。
达达利亚摇头:“你先去做菜吧,先生。我真的…好饿。”
一瘸一拐地走到洗手间,达达利亚关上房门,长舒一口气。这实在是一场过于温柔的□□,除了释放过后的疲惫,自己连半分不适都不曾感到。本听说第一次都会痛到受不了,但从结果上来看,这场交欢,于人于己,都是一场相当不错的体验。
一番冲洗过后,达达利亚起身,将毛巾围于腰间。掌心一抹镜子上的雾气,青年看向镜中的自己,片刻:
“果然……”
达达利亚与镜中的自己掌心相抵,皱起眉来。不属于自己的左眼愈发明亮,连右眼的视线都跟着明晰起来。青年仍然记得自己的左眼是摩拉克斯的左眼,右眼则是被对方分享了视力。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但这意味着什么?
浴室外传来叩门声。
“喔,要用卫生间吗?我这就好了。”达达利亚应了一声,胡乱一抹脸——
门应声而开。
披着睡衣的摩拉克斯缓步走进,头发还松松垮垮地散在脑后,似乎并没有打算拢起:
“腌笃鲜已经在火上了。现在,我也要冲洗一下。”
——冲洗一下。
说是冲洗一下,但现在,达达利亚和摩拉克斯正泡在同一个浴缸里。该说不愧是望舒客栈的顶级套房吗?这里的一张浴缸,足够装下两个长手长脚的男人。
二人搁执浴缸的一端,沉默。摩拉克斯不解地看向达达利亚,半晌:
“其实,我只是想要冲洗一下。”
“哦…来都来了,泡一会儿嘛。”
所谓话糙理不糙,□□的确是让一段关系升温的最好办法。雾气将达达利亚的脸蒸得一片通红,即使如此,他也没将“我就是想同你一起泡澡”这种话讲出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青年仰头向后靠去,试图舒展的胳膊肘向外一伸,不小心碰到了浴柜上的东西。
一只橡皮鸭被撞到地上,弹了几下,吱扭一声。
摩拉克斯俯身,伸手将橡皮鸭子捡起。那s是一只小黄鸭,黑黑的眼睛,红色的嘴巴是,璃月孩子们喜欢的入浴玩具。
思索片刻,摩拉克斯将那只小鸭子置于二人中间,让其轻飘飘地浮于水面,说:
“看,阁下。”
达达利亚一愣,盯了半天,方才明白摩拉克斯的意思是这只鸭子像他。沉默片刻,青年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将头顶棕色的毛巾摘下,转麻花式将毛巾拧长长一条,置于水中:
“看,先生。”
“?”摩拉克斯不解。
“这是,一条龙。”达达利亚得意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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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龙啦!哥哥做的明明就是一条长了须子的毛毛虫——!”
雪将少女的鼻头和脸颊染得一片通红,冬妮娅被哥哥的大作笑得直不起腰。安东蹲在地上,拿着树枝戳戳那只“龙”,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喷笑出来:“真的,真的好像毛毛虫啊,而且还是长了须子的,噗……”
至冬国,海屑镇。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轮回的重点是青年的家乡,少年少女们在冰天雪地中肆意叫喊,欢闹,将彼此摔到地面,用雪花涂满对方满脸满怀。
粉色的发带结迎风飞舞,冬妮娅搂着阿贾克斯的脖子,亲昵地蹭着哥哥的脸颊。青年早已卸去了战斗服上的尖角,换上了毛茸茸的獭獭兔毛大衣,无限温柔地包容着妹妹的撒娇。他与她拥有同样的发色,同样的眼角,眼尾的睫毛一同上翘,唇边哼着的是同样的歌谣。
“哥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这次托克不在,爸爸妈妈也不再,但大家一直都很想哥哥。”冬妮娅贴着阿贾克斯的脸庞,轻轻说着。
“是啊,托克也很想见哥哥。还有爸爸妈妈……”安东坐在阿贾克斯的的怀里,抬起头,看向青年的脸:“只有我和冬妮娅见到哥哥,太不公平了。”
“当然会很快。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们?”阿贾克斯笑着,将冬妮娅从后背揽过来,把二人一同搂入怀中:“——即使哥哥在外面工作,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你们,惦记着爸爸和妈妈的。所以,冬妮娅和安东在家要听爸妈的话,不要让他们操心,也要替哥哥照顾好托克。好吗?”
弟弟妹妹用力地点头,一时间数根橘色呆毛同时摇晃,颇有家族的意味。阿贾克斯大笑一声,再次用力地抱紧二人,无比珍惜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此刻的温暖——
钟离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最后一站,这里是钟离答应达达利亚的最后一站。在彼此厮杀之前,在抵达终末之前,达达利亚选择了至冬,选择了海屑。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可思议,青年并没有打算交代在与钟离的战斗中,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里就是自己此行的终点了。
此生,此行。数以千计的轮回于此终结,尽管达达利亚没有关于这段漫长轮回的任何记忆,但他却本能地选择回到了这里。
海岸线,浮冰前。这里是海屑镇唯一的景色,常年填充着提瓦特游览指南的中缝。黑色的潮水缓慢滞重,将洁白的冰块冲碎,登高远眺,如肠膜般黏连破碎,唯有极北之地才能得见。
但,虽说如此,这里的景色实在称不上惊艳。此处浮冰终年不化,不聚亦不散,比起美景更像巨网,将万事万物囿于深海。
囿于轮回。
悬崖之边,高台之上。这里是少年阿贾克斯的秘密观景处,可以将浮冰的景色尽收眼底。如今青年达达利亚折返于此,他摘掉獭獭兔帽,呼出一口热气,看向钟离:
“海屑镇的浮冰,先生没见过吧?”
“……”
钟离来到达达利亚身边,站定。数以千计的轮回积淀于此,他确信自己已经想起发生在二人身上的一切。残酷的时光循环往复,钟离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初次来到海屑镇,但他的确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浮冰。
达达利亚席地而坐。
他伸出手臂,透过指缝看向远处的浮冰,闭上一只眼:“——呼。说来,能让冬妮娅和安东他们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见家人对恋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一环,但是……”
说到这里,青年眯起眼,语气也变得稍微温柔了一些:“但是,其实我早就想带你来这里了。终年不化的浮冰,浮冰之下的暗潮——这可是海屑镇唯一值得称道的景色。不来看看,太可惜了。”
钟离坐到了达达利亚身边。
“的确是不同于别处的景色。”
“哈,仅仅是不同于别处吗?”达达利亚苦笑着,一耸肩膀:“好吧,我也能理解。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很多游客甚至会觉得这里阴森恐怖呢。”
“……不。”
钟离摇头。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你的故乡。”
说着,钟离看向达达利亚,沉言道:“所以——我很高兴,你会带我来到这里,让我与你一同欣赏家乡的景色。”
见对方那么一本正经,达达利亚笑着别过头,很怕被他察觉自己泛红的脸颊。
青年站起身,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即使身在至冬,达达利亚似乎也不懂得什么叫好好穿衣服,棉大衣披在身上只系了两个扣,长长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扬起,扬起一个毛茸茸的弧形,全无锐利的形状。
这里是海屑镇,是青年的故乡,是阿贾克斯的起点,也是达达利亚为自己选择的终点。
终点?为何是终点?达达利亚从未有过这样沮丧的念头,若说执行官之路本是向死而生,他也未曾想过自己会殒命于任何一场战斗。与魔兽的对战也好,与劲敌的厮杀也罢,争斗的漩涡吞噬一切,他享受与对手周旋于生死边缘的快感,也确信自己永远会是全身而退的那一个。
只是这一次,达达利亚无论如何都想要,在这里与钟离进行战斗。
是确信自己将会殁于此役,所以回到家乡?还是因为感到命不久矣,所以徒劳地拖延自己死亡的时间?
或许都不是。
达达利亚只是……阿贾克斯只是……
“——先生,先生。钟离先生。钟离先生。”
“我——要和你打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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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对了。”
达达利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上次你来我家,我还没有带你去看浮冰呢。”
摩拉克斯正站在灶台前忙活腌笃鲜,听到这话,不由得沉下声去:“……浮冰?”
“嗯。虽然这么说很寒酸,但那的确是海屑镇唯一值得参观的地方了。尽管很多人都嫌那里的海水太阴森不够好看……可那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景色嘛,总要带先生去看看的。”
说着,达达利亚走到厨房,靠在门边,笑道:
“以后回家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一起回家吧,回到我们的家。
然后,让先生也来看看,
我在这里,曾经恒久注视过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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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钟离忽然笑了。
看着达达利亚张开双臂,兴奋地眺望身下景色的模样——钟离忽然对这场结局注定的杀戮感到莫名释怀。
这数以千计的轮回之中,钟离都尝试将达达利亚囿于璃月,囿于望舒。追寻着模糊的记忆,他想要保护他,想要补偿他,他们坐拥着无限漫长的时光,却只能在每次轮回中相处短短的一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他们想起又忘记,忘记又想起,于死于生于痛于泪,光是活下去已经拼尽全力,更遑论他还要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他。
然而,青年眼中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景色。他也有想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也有想要让自己注视的风景。
所以,如果还能再见的话。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钟离先生,在战斗之前,我想和你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要答应我这个契约。如果我输了,我就……哈,我怎么会输呢?”
达达利亚说着,将大衣的最后两个扣子解开,扔到一边。
獭獭兔毛边的大衣被抛到一边,钟离站起身,却见达达利亚此举并没有半份赴死,悲壮,决绝之意。或许是数以千计的轮回让他的灵魂适应了死亡,也或许是青年本来就没打算要死在这里。
也或许是,达达利亚选择在这里与自己进行战斗,只是想要邀请他,来欣赏这漂泊于暗海之上的浮冰罢了。
“先生,在璃月,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而在我们至冬,说谎者连舌根都被冻烂。”
“所以,这是一份你必须要履行的契约,也是我们之间的最后的契约。至于契约的内容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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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屑镇的浮冰终年不化,深海之下便是深渊。”
饭桌,椅子,二人对坐。
达达利亚用勺子擓起一块笋,冲着摩拉克斯比比划划:“先生知道吗?我们家那边的海水是暗黑色的,和璃月港和稻妻的海水都不同。当然,虽然只是因为经纬度和洋流不同,但看起来还是挺恐怖的,尤其是晚上,漆黑一片的海,偶尔能看到泛着幽光的浮冰……”
“阁下平日里,便是这样给弟弟妹妹们讲述异国见闻的吗?”与达达利亚故作幽深的语气不同,摩拉克斯淡定无比,从容地夹起一块笋:“这样的描述,只怕凡人都提不起兴趣,更别提前欣然往了。”
“啊哈,难道你害怕了?”达达利亚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顺便一舔挂在唇边的饭粒:“其实也没那么吓人啦。而且先生也不是凡人,这点小挑战,肯定没问题的。”
“好。那便再去一次。”摩拉克斯轻声道。
“嗯?”达达利亚没动,“再去?”
“是。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便再同你去一次。”摩拉克斯说着,将一片火腿夹起,置于达达利亚的碗中:
“然后,我们见到的,将会是不同于以往的景色。”
“——全新的,崭新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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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再次见到我——”
“……要带我去看一次——全新的,崭新的景色。”
达达利亚倒了下去。
风将青年的衣摆扬起,钟离立刻托住了达达利亚。二人顺势跪坐下来,至冬的海风不比璃月温柔,狂风咆哮着从海面席卷而来,刀似的剐在他们的脸上,如耳光。
夕阳渐渐融入海面之下,暗黑色的海水被镀上了血色的亮边,如血潮般向后褪去。
一如这数千次终焉的颜色。
残阳如血,深红色的余晖落在青年的脸上,为他的终焉染上血色。但达达利亚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任何悲伤与痛苦,既不是强装镇定,也不是故作释然,只是轮回至今已经没有什么还能让他的灵魂感到恐惧。
毕竟……他与自己的恋人选择在这里战斗,只是因为……
他想同他一起看一看至冬的景色,海屑的景色。
看看自己生来便长久注视着的,家乡的景色。
“我本来打算说……如果我赢了的话……”
达达利亚闭着眼睛,靠在钟离的胸前:
“如果我赢了的话……你不妨用弓箭来和我比试一把。哦,我的意思是,先生你也试试用弓箭……我还挺想看你用弓的。”
“哦,对了……也要请我吃饭。一直以来都是我请先生客,你怎么好意思的?哈哈……”
“……还有。陪我去一次铁匠铺吧。呃,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大不了,你可以买把弓嘛……”
“……但是。”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我认输。所以……你不用太在意这个结局。”
“然后……”
“……做你想做的事吧。”
——达达利亚轻声说着。
那是他最后的话语。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必在意这样的结局。虽然我并不清楚你在背负着什么,也想不起来这数千次轮回之中我们都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已经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不妨只把这当成一场赌上性命的战斗。你赢了,我输了,就是如此。
不要悲伤地看着我,不要温柔地吻着我,不要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也不要为我们的终焉感到绝望。
如果你再见到我,如果你再见到我。
——先生,如果你再见到我。
如果你再见到我。
——钟离的手停在了达达利亚的左眼之前。
经历了这么久的轮回,钟离确信自己已经能够提前一个月的时间想起一切,也清楚地想起天理在达达利亚眼中设下的诅咒。
这次轮回便是他们苦难的尽头,接下来只要换掉青年的左眼,再将左眼埋入属于他们二人的契约,下一次轮回——第一万次轮回,他们就可以真正地寻找未知的出路,寻找全新的世界,寻找崭新的风景……
而摩拉克斯也可以早些从天空之岛的诅咒中解脱,他的肉身早已被这份痛苦磨损摧残得支离破碎,能挺过这第九千余次的轮回已是不易。
——只是……只是……
——如果开启了全新的轮回……你的愿望,我要如何满足?
用弓与你进行战斗,请你吃饭,逛铁匠铺……如果没有保留此刻的记忆,我大概是不会想到与你做这些的。如果于此替换你的左眼,开启崭新的轮回,我大概又要从头去想起关于你的一切,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而那时,我们大概已经来不及去做这些了。
神明摩拉克斯不徇私情,从不犯错。他不会因为凡人的小小请求而破坏自己全局的计划,尤其是这份,已经持续了数千次轮回之久,绝不可以有丝毫差错的计划。
但是,凡人钟离却收回了手。
他将已经失去气息的恋人用力抱紧。
“……那么,就在这个契约上添上一笔吧。”
“在下一次轮回里,我会请你吃饭……逛铁匠铺……与你战斗……然后……”
“然后……”
然后——我会再次忍耐这份弑杀恋人的痛楚,直到下一次的下一次,第一万零一次轮回的来临……
直到……直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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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利亚转过身。
钟离在离他大约五步的地方站着。
莫名其妙的相遇。两个人对视着,彼此都没觉得有什么尴尬。明明之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但出乎意料的,钟离并没有找自己的麻烦,也没有管自己这个危险分子在璃月港里乱窜——不如说,他甚至在有意地躲着自己,避免和自己碰头。
然后今天,他突然就出现了。达达利亚并没有对此感到意外,他看着钟离,钟离也看着他,那双眼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达达利亚把东西装好,走向钟离——钟离也不躲,他当然没有躲开自己的理由。两个人沉默着站在彼此的对面,距离三步两步地缩进,最后到了可以正常聊天的距离。
“钟离先——”
——嗯,是的。你是公子。你是达达利亚。
你是阿贾克斯,我的眷侣。我的半身,我的恋人。
这,便是我们最后的契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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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又是几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又是几次赌上性命的较量。达达利亚发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变得更好,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视力都在显著提升,甚至有些不像自己,不像人类。如果说是摩拉克斯对自己训练取得了显著成果倒也说得通,但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瑶光滩,西海岸。太阳一点点地西沉下去,红黄蓝三色由浅至深铺满天空。云絮如牛奶,海浪去又还,不断上涨的潮水逐渐没过海滩,没过二人的脚背。
挽起裤腿,拎着靴子,达达利亚赤脚走在沙滩上。时值夏末初秋,海水已不复先前那般温暖舒适,唯有海沫依旧洁白细腻,来来回回涂抹于脚背,凉凉地,痒痒地,让青年咯咯地笑了起来。
摩拉克斯跟在达达利亚身后,同样的装束。数千年的时光里,他并不是没有和友人赏海吟诗的经历,只是与凡人,与恋人,这还是第一次。
璃月的海宽广温柔,夕阳为海面铺满粼粼闪光,一如青年的发色,象征着温暖与活力的橙。达达利亚在前面溜达,一双手套挂在腰间,偶尔弯下腰挖挖沙子,时值涨潮,细沙之下埋着的也不过是些破碎的贝壳,但青年依旧饶有兴致。
“虽说璃月的海不比至冬寒冷神秘,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包容与温柔。”
摩拉克斯来到达达利亚身边,将刚刚拾起的星螺交给对方:“海屑镇的浮冰,我是一定要与阁下一同欣赏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不妨先来瑶光滩,缓解下乡愁。”
“哈,不要把我说的像个想家想到哭鼻子的小孩子,”达达利亚笑着接过那只星螺,将它遮住夕阳的位置,眯起眼:“嗯——这东西,带回去给安东当纪念品不错。”
“若是纪念品,这只品相道还不算完美。阁下若打定主意,不妨明日一早与我来此,趁着退潮,赶海寻宝,想必别有一番风趣。”
“嗯?好主意,我也好久都没赶过海了。”达达利亚说着,将那只星螺还给摩拉克斯,重新提一提手中的靴子:“以前小的时候,老爹带我赶过几次至冬的海。不过海屑镇的海和浮冰都太危险了,那时我还小,老爹只允许我在一旁看着,怪没意思的。”
“是吗,那么我也会确保阁下的安全。明日的赶海,阁下就只在一旁看着我就好了。”摩拉克斯笑着,温柔地看向达达利亚。
“哈哈,先生可真会开玩笑,那我可要反击了——”
接下来的话被达达利亚送进了摩拉克斯的唇中。
夕阳,海风,棕榈树叶交叠着投下影子,将二人的身影遮住大半。达达利亚搂住摩拉克斯的腰肢,摩拉克斯也扶上达达利亚的肩膀。海浪如爱欲缱绻,逡巡着与脚踝缠绵。没有什么比吻更能让他们对此刻安心,不再是为了平息痛楚,不再是苦于生离死别,所有情感都在此刻被海风涤净,即使是数以万计的庞大悲伤,在此刻也逐渐变得朗润清明。
长长的吻,即使难以喘息也不想结束。热气将二人眼中的情绪雾了又晴,达达利亚突然大笑着松开嘴巴,一头扎进摩拉克斯的颈窝,深深地吸着气,感受着恋人的气息。咸咸的海风将琉璃百合的味道冲淡了,青年手中的靴子早已落到沙滩之上,一只立着一只倒着,摩拉克斯也抚摸着达达利亚的头发,那是毛茸茸却又刺刺的触感,充满温度,令人安心。
“你鞋子进水了。”
达达利亚低头,看向摩拉克斯丢在沙滩上的皮鞋。对方是浅口的鞋子,如今早已被浪潮掀翻,打湿。青年立刻贴到对方的耳边,坏坏地笑着:“看来,璃月的岩王帝君大人今晚要光着脚走回去了。”
“看来阁下是很盼着我出丑了。”对于恋人的调侃,摩拉克斯摇头,声音里盛着浅淡的笑意:“但是,你好像忘记了我本来的姿态。”
“哈,你难道还要变成龙飞回去?”达达利亚一歪头,将摩拉克斯抱得更紧:“怎么,一贯低调行事的岩神大人,现在要变成龙带我飞回望舒——”
自己脚下忽然一滑,是摩拉克斯趁青年不注意,伸脚绊住了他的小腿。两个人相拥着倒了下去,在达达利亚的脑袋即将撞到沙滩之前,摩拉克斯的手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脑。
达达利亚愣了片刻,忽然大笑出声。他被摩拉克斯压在身下,如今衣服裤子都被海浪打湿,整个人都湿湿软软地贴在细砂之上:“天啊——活了六千岁的老爷子居然还会和我开这种玩笑?接下来你是想说,‘现在我们都湿透了,所以扯平了’是吗?哈哈,哈哈哈哈……”
“——睁开眼睛。”
摩拉克斯的声音在达达利亚的头顶传来。达达利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恋人的脸庞。
达达利亚的恋人,阿贾克斯的恋人,他有着比摩拉更加耀眼的虹膜,有着比仙兽还要纤长的瞳孔,鎏金色的龙犄于黑发处蹿出向上延伸,黑曜石的质地向下包裹住他的双臂。他是不死的魔神,亘古的魔神,跨越了时间与空间,与无数人相遇相识相知相别的魔神。
那是他的恋人,他的灵魂,他的半身,他的摩拉克斯。
达达利亚的摩拉克斯。
“真是的……我居然在和这么危险的家伙谈恋爱啊。”达达利亚说着,伸手抚向摩拉克斯的脸庞,触碰到是的有些冰冷的,不似人类的,不比他此刻神情那般温柔的肌肤——“现在我应该说什么?这样的你也很帅?好酷?之类的?”
摩拉克斯握住达达利亚的手背,用鼻尖轻蹭。明明是亲昵与温柔的动作,可魔神特有的细长之瞳依旧散发着可怖的威压。对此世的一切生灵而言,摩拉克斯是绝对的上位者,领导者,无论他如何行事,都注定会让天下之人为其臣服。
但,即使如此——
“阁下,害怕了吗?”摩拉克斯沉声。
“开玩笑,是兴奋。”
达达利亚伸手环住摩拉克斯的脖子,扬起笑容:
“只有这样的对手,才能让我达达利亚打得过瘾。”
“恋人也是?”摩拉克斯轻笑。
“恋人更是。”达达利亚眯眼。
夕阳已然沉入海岸,提瓦特的星空缓缓亮起。月色照亮海面,遮挡住遥远彼岸的天空之岛,代替神明注视着地上的恋人。摩拉克斯的吻从睫毛来到喉结,嘴巴微张,比常人还要尖锐一些的犬齿抵住青年的喉咙。亘古的魔神坐拥天下万象万物,但唯一想要揽入怀中的,还是他的臣民,他的猎物,他的半身,他的恋人。
魔神与凡人,生与争斗,死与缠绵。达达利亚睁开眼,他比之前笑得更加张扬,肆意,并没有半分被对方压于身下的不爽,只有不断高涨着,想要反过来征服对方的欲望。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恋爱更让人心动——
魔神如何,凡人如何。死亡如何,轮回如何。提瓦特建立在二人的痛苦之上运行至此,在世界即将崩落的前一刻,他们当然要肆无忌惮地相爱。这不是一场勇者屠龙的游戏,亦不是一场魔龙噬主的惨剧,这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恋爱故事,他与他相识了,相遇了,相爱了。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终于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