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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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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要饿死了……”

      说什么去吃午饭?璃月的岩神,或者说是食神大人,为了做成这一碗腌笃鲜,拉着达达利亚足足在提瓦特逛了一下午。二人从璃月港腿到轻策庄;中途打跑了几只龙蜥丘丘人,又从轻策庄腿到清泉镇,中途打飞了几只骗骗花和史莱姆;一番挑选甄别之后,二人又爬到龙脊雪山,合力宰掉一只大野猪王。

      晚霞散彩,暮色四合。摩拉克斯拎着竹笋和香料,达达利亚扛着一袋子冷鲜猪肉,二人合理赶走最后一只深渊法师,终于抵达了望舒客栈。

      “累吗?”摩拉克斯看向达达利亚。

      “不累,饿。”达达利亚叹了口气:“这就是璃月人对美食的执着吗?好的,我记住了。”

      “并非执着。嗯,古璃月以六器礼四方,以求百物阜安,国祚绵长。璃月人待天下尚且有心,更遑论对待珍惜珍重之人,自当格外仔细,方才妥帖。这顿腌笃鲜,也无非是我对阁下的一份心意罢了。”

      “嗯,听不懂,但真肉麻啊。感觉就像被什么古板的老头子告白了似的。”

      “是吗。”摩拉克斯轻笑。

      “是啊。”达达利亚点头。

      二人笑着推开门,终于回到了房间,达达利亚住的地方。还是最高的楼层,还是最宽敞最豪华的房型,床单被褥已经被他人收拾完毕,霓裳与琉璃百合的香气依旧扑了满鼻。枫丹产的红茶包与奶精糖块摆在桌上,竹帘亦被服务生贴心地卷起,将这山间水间的景色遮一半,藏一半,只露一隅天色风光,引人遐想。

      雾起天末。山雨将至。

      “我就坐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吧?饿得不想动了。”达达利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极力地舒展四肢,伸个懒腰:“啊——虽说打了一路的丘丘人盗宝团,但总觉得没什么手感啊。就没有更厉害点儿的家伙吗?来个上古的不死魔神也行啊……”

      上古的不死魔神没理达达利亚。他在翻腾那些食材,把它们一样一样拿出来——精心挑选的笋,托关系买到的火腿,配上一盆清水,将冷鲜肉置入解冻。最后是黄酒,小葱,挨个翻出,码齐备案。

      准备结束。

      “——嗯。”

      一颗橙色的脑袋不安分地靠了过来。橙橙的,像橘子,噗哟一声砸中摩拉克斯的肩膀,留一双蓝宝石的眼睛眨了又眨。达达利亚将下巴抵在摩拉克斯的肩膀上,可二人的身高差不多,这个动作做起来,实在有些尴尬。

      达达利亚看着摩拉克斯的动作,忍不住赞叹:“好熟练啊。我还以为平时都有专人伺候岩神大人的饮食起居,你应该是个厨房杀手……”

      “看来公子阁下,对神明的生活有着很大的误解啊。”摩拉克斯笑着,冲洗的动作不停:“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过去轮回里的我?”达达利亚直起身。

      摩拉克斯沉默。

      片刻,摩拉克斯开口,将冲洗好的葱姜置于案板,执刀:“是啊。阁下是一直都没怎么变的。”

      “那你呢?你变了吗?”达达利亚问道。

      又是沉默。

      沉默着,摩拉克斯手起刀落,将案板上的葱段斩成三段,干脆利落。

      “金石犹销铄,风霜无久质。想来,这数千次的轮回时光,无论是刀俎还是鱼肉,都早已伤痕累累了。”

      达达利亚最烦摩拉克斯说这些绕弯子的话。刀和鱼肉他明白,俎是什么?金石是指他的心,那风和霜又是什么?青年本来就不是特别擅长猜别人心思的人,但偏偏摩拉克斯说话总是留一半又藏一半。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这人总是将最不利的那方面吞入腹中,再把完好无缺的那方面展现给自己。

      达达利亚讨厌这样。他讨厌对方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那样照顾。这不是恋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如果他真的把自己当做恋人的话。

      青年深吸一口气,叉腰,凭着本能猜测道“哦,你是想说,这么多轮回里,你和我,都很累了?”

      摩拉克斯回过头。

      他惊讶地笑了,不可思议:“阁下果真是通透之人。”

      “哈,我胡猜的。毕竟你杀了我一万多次,又不是心甘情愿的。嘛,会觉得……累,也正常。”

      达达利亚坐回椅子。

      这话说完,他便不再看向摩拉克斯,而是低头,拿起桌上的糖块包,掂在手里把玩。

      “……先生你……还记得那些事吗?”达达利亚垂头问道。

      “先前那场梦境,我与阁下一同看到了过去的景色。”摩拉克斯低声回答。

      但青年不是那个意思,他摇摇头,追问道:“那场梦,我只是看到了。但你是,全都记得——全都想起来了,对吗?这可不一样。”

      明明是个落拓大条的人,偏偏在细节处如此敏锐。该说不愧是天生的战士吗?他默默喟叹着,无言。

      厨房里刀声不止,葱姜于案板上微微震动。摩拉克斯的每一刀都落在佐料之上,每一刀都切得干脆利落。无论何种形状的食材,在他的手下都变得方正,整齐。

      亦或是,无论是哪一种食材,哪一种模样,在他的刀下,都变得不完整,残缺,破碎。且无力回天。

      所谓的隐喻,愈是直白就愈是惨伤。正如他曾将他杀死一万次。

      先是残杀,后是虐杀。这一路走来,他踩着恋人的尸身和鲜血抵达了轮回的末路,满目疮痍,两手空空。他曾无数次将他的尸身丢入深渊,又曾无数次将他的尸身揽入怀中。

      他是摩拉克斯时,看惯生灭无常;

      他是钟离时,尝尽五盛阴苦。

      恋人的血是温的,唇是温的,但死亡对他们来说从来不是天人相隔,而是他的尸体终于一路凉到了脸颊,可又要再温一回,然后,再死一次。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

      “我本希望你恨我。”

      刀声停歇,姜与葱段落入冷水。片刻,摩拉克斯轻声道。

      “哈,没有实感的事情,我恨不起来,也就生气那一阵。”达达利亚很快接话。很快,快得像是提前想好了问题的答案,带着心虚的意味。他没再敢看向厨房,也没敢看向摩拉克斯,只盯紧手里的茶包。

      沉默。

      良久,摩拉克斯终于从厨房走出。他拿起手巾擦手,挂着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概还要等待一些时间。阁下饿了,不如我们去楼下,买些小食?”

      达达利亚放下茶包。

      算好时间,记好沙漏。二人走出房门,拾级而下。此时夏末,山雨欲来,天空中红云密布,天地间满是些压抑与潮湿的闷意。达达利亚抄手走在前面,脚步轻快,摩拉克斯跟在他的身后,稳步前行。

      这一路蜿蜒向下的,倚山而建的螺旋回梯,在第一万零一次的轮回里,二人仍旧置身其中,不断前行。荻花洲的风景,霓裳花的馨香,山间的云,云间的雨,雨落河床,灯花飞溅。此间美景都是螺旋回梯的衬布,将他们深深深深地囿于其中。

      至美丽至残酷的梦境,至惨烈至悲壮的轮回。这是属于提瓦特的终焉,方舟与世界的末路。

      他们第一万零一次的末路。

      摩拉克斯忽然站定。

      他站在上面,达达利亚站在下面。二人隔着几阶楼梯的距离,不远不近。铅云低垂,天空有雨丝飘落,落在二人之间,如纱帘隔断。达达利亚回过头,见摩拉克斯仍然是那副风轻云淡,无动于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表情,片刻——

      达达利亚拾级而上,来到摩拉克斯身边,与他比肩。

      两个人面面相觑。摩拉克斯看着达达利亚,而达达利亚挠挠头,吸了一口气:

      “好吧,之前的那些轮回,看到的那些画面——我是挺生气的。但我不是那种会乖乖呆在原地生闷气的无用家伙,谁惹我生气,我就连本带利地要讨回来。”

      “所以,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接下来你就考虑怎么向我道歉吧。”

      “一切结束之后……”摩拉克斯重复着达达利亚的话语。

      “对,一切结束之后。等到我打赢你,把你的神之心献给女皇,再去天空上打赢那个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的家伙,把他们所有人都打趴下——”说到打架,达达利亚的情绪立刻高昂了不少,但他克制了一下,清清嗓,接着说:

      “咳,总之,在那之后,你再想怎么补偿我就行了。”

      又来了。自信,轻狂,无法无天——可偏偏那些诳语就是有让人相信的魔力。摩拉克斯知道达达利亚会成功,知道达达利亚可以做到,亦知道——达达利亚在最后,终究会向这末路的仇人,挥下复仇的一刀。

      与此世告别的一刀。

      只是那末路的尽头,会有青年想要的结局吗?

      “补偿吗。好吧,你……想要怎样的补偿?”摩拉克斯兀自向下走去。

      达达利亚立刻跟上,笑眯眯地,呆毛也跟着一动:“啊哈,这可是一万次的轮回啊,根本想不到要怎么补偿才划得来。所以,先生,你不妨把自己余下的时光都交给我,让我来慢慢想,怎么样?”

      摩拉克斯再次站定,看向达达利亚。

      “哼,这是年轻人的告白方式。”达达利亚一指太阳穴,绕了一圈,夜色也掩不住他微微羞红的脸颊,自信的笑容也藏不住尴尬着抽动的嘴角:“这可比你那个什么礼予啥啥的潮多了吧?”

      片刻。

      ——终于哑然失笑。

      摩拉克斯伸手,再次一揉达达利亚的脑袋,不顾对方的闪躲。

      “好。”

      “我们,一言为定。”

      ‖﹕10001﹕‖

      雨霁,初晴。月亮悄悄探头,油纸灯笼一个催一个地亮起来。

      灯花如河,照亮此间。此刻万籁俱静,荻花洲山水拥抱,互为倒影。

      璃月,河洲,望舒客栈。

      “好香啊。”

      达达利亚跟在摩拉克斯身边,手里端着一碗姜撞奶,嘴巴含着勺子。他的鼻子动动,像只小狐狸那样,抬起头嗅了嗅“是什么花?”

      “啊,璃月气候温暖,多植桂花,且常年盛开。此刻云销雨霁,空气潮湿,倒是衬得这花香更为浓郁了。”

      摩拉克斯说着俯身,拾起一截被风折落的残枝。米黄色的小花衬在尖椭圆形的叶片之中,胖嘟嘟又团簇簇,一副待人赏嗅,任人摘撷的模样。

      摩拉克斯将那枝桂花递到达达利亚鼻尖。

      “嗯,就是这个。好香。”

      达达利亚点头,直白地夸赞。他没有摩拉克斯那么多词汇量,也不太懂那些诗词歌赋,只能直抒胸臆,倒也符合他的个性。

      “桂花载酒,少年同游。说来,逐月节也快到了……又是一年团圆之时,届时,公子阁下可愿回家乡一探?”

      “逐月节?哦,你是说一个月之后的那个吗?”达达利亚擓起一勺奶冻,无比自然地递到摩拉克斯唇边,喂给对方:“一个月之后啊……说来,那时候,我也应该拿到你的神之心,回至冬向女皇大人复命了。虽然至冬没有逐月节这一说,但回家看看倒也不错。”

      待摩拉克斯将那口姜撞奶咽下,达达利亚也不在乎,就着又擓起一勺,含进自己嘴里:“唉,就是有点可惜。母亲喜欢养花,总是让我给她买些异国的花草回去。但除了向阳花,至冬什么都种不了。海屑镇实在太冷了……桂花大概也不行吧。”

      “若说桂花,其实有很多种方式带回你的家乡。”

      摩拉克斯说着,手指捻动那根断枝,小小的花朵在指腹间悠悠打转:“以桂花入菜,香气清甜;以桂花入酒,口感柔绵。除此之外,作以药服,作以茶饮,作以膳食,桂花皆是不错的选择。且桂花也分很多种类,令堂既爱养花,阁下不妨挑选几种耐寒的品类。关于璃月花草的知识,在下略同一二,所以,如果那时我们还能相间——”

      说着,摩拉克斯将其中一朵银桂从断枝处摘下,别入达达利亚的发间。

      青年只是出来闲逛,早早摘去了邪眼的面具,如今留于发间的,只剩下一朵米黄色小花。

      灯光掩去了花的娇气,如今衬着青年的橙色短发,倒是给青年添加一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顽皮。

      达达利亚一摸头发,有点尴尬地:“哎,先生这是……干什么?”

      “璃月民间向来有以桂花制成的发饰,如今一试,倒是衬你的发色。嗯……待你回乡之时,为你的妹妹买些吧。”

      “啊!这样啊,”达达利亚恍然大悟,听对方这样解释,他也就不觉得大男人戴花有什么尴尬的了。两个人慢慢悠悠搭上升降梯,待走回到房间,青年迫不及待地冲到镜前,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此刻的造型。

      橙色的短发,浅白色的小花。摩拉克斯这人还挺有审美,的确是很衬自己发色的样子。

      达达利亚对着镜子,心中想的并非自己的现在的模样,而是冬妮娅戴上这样的发饰会不会好看。

      青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啊,说来,冬妮娅是金色的眼睛……”

      “是这样吗?”

      摩拉克斯用手遮住达达利亚的左眼,挪开的时候,镜中的左眼已经恢复成金色。是比之前还要更加明亮光鲜的金,似乎早已与青年的身体完全融合。金棕色的虹膜,菱形的瞳孔,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那是此世第一枚摩拉,他们最后的契约。

      “嗯,配金色的眼睛也很好——唔……”

      摩拉克斯吻住了达达利亚。

      (这段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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