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母后图瓦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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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天佑元年阴历十月初三（西元904年十一月十二日），梁王朱全忠入朝。他首先前往先帝李晔的灵堂，趴伏到灵柩上痛哭流涕了一番。然后，他觐见小皇帝李柷，指天誓日宣称要抓到谋弑先帝的真凶，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由于朱全忠明白，无人相信先帝是被两名嫔妾所弑杀，朱全忠就采纳了谋士李振的建议，捉拿了先帝遇弑那一夜负责皇宫守卫的左龙武统军朱友恭以及右龙武统军氏叔琮，蓄意将罪责推到他们两人身上，毫不顾念朱友恭是他的养子。凑巧有些士兵抢了市集上的米粮，朱全忠就给朱友恭、氏叔琮两人安上了放纵属下侵扰市肆的罪名，先贬了他们的官职，不久又赐他们自尽。
这些消息迅速传入了皇宫大内。平原公主李檍获悉了，一方面为朱友恭、氏叔琮二人罪有应得而顿生快意，另一方面却又不禁暗叹：为何朱全忠没有连蒋玄晖也一并除掉？
在朱全忠手下那三名带兵入宫弑君的奸臣之中，李檍最希望赶快诛除的是蒋玄晖。那不仅仅是为了报父仇，也因为，李檍按照晨昏定省的惯例，早晨坐轿子前往母后的寝宫时，发现只要到达母后寝宫门口的时刻稍早一点，几乎都会目睹年约四十多岁的蒋玄晖匆匆离去...
蒋玄晖怎会在清晨谒见太后？这太不合常情了！除非... 李檍不肯让自己再想下去了。
“母后不敢奢望延长大唐的命脉，只求保住你九弟一命。为了你九弟，母后恐怕不得不牺牲一些尊严...” 母后曾在父皇灵堂内说过的那番话，每当尚未下轿的李檍瞧见蒋玄晖在母后的寝宫门口坐上轿子，就会廻响于李檍耳畔，让她懂得了母后所谓的牺牲尊严意指什么。只不过，李檍宁可假装不懂。她照样每天一早去向母后请安，顺便去逗弄养在母后寝宫里一个小房间内的霓儿。她在母后面前，只字不提蒋玄晖。
忍辱偷生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入冬的天气越来越寒冷。到了冬至前夕，李檍在母后寝宫备有暖炉的饭厅内与母后共进午膳。母女俩才吃完了暖身的姜汁羊肉烩索饼（索饼即麵条）以及祛风的葱白豆鼓羊肺羹，母后何姗就把檍儿带进了主卧室，并告诉随侍的宫女们有一样东西要给平原公主，吩咐宫女们都退出去。
等到太后寝宫主卧室内只留下母女两人，李檍看了一眼母后的凤床，瞬间联想到了蒋玄晖可能在那上面睡过，而顿感一阵止不住的恶心...
或许由于母女连心，何姗感应到了檍儿的感受，故而低头垂眼，避免正视檍儿。同时，何姗静静拉开了床头柜抽屉，一手拿出了一个轻巧的正方形小锦盒，交给檍儿。
“这是什么？”李檍好奇问道。
“你打开看看！”何姗淡然答道，本身的圆眼依然不看檍儿的细眼。
李檍掀开了小锦盒，又剥开了层层包裹的金黄色绸布，眼前就是一个玲珑剔透的白玉茶杯，看来似曾相识...
“这本来属于你最喜欢的那套白玉茶具。”何姗悠悠说道：“我们离开长安之前，准备要把那套茶具装进盒子里，埋到地下去的时候，母后挑了这一个杯子出来，因为担心万一再也回不了长安，又记得母后许诺过你，要把白玉茶具给你当嫁妆，所以，若是真回不去长安，就把这个白玉杯给你。”
李檍听了，立即热泪盈眶。她勉强忍着眼泪，故作波澜不惊状回道：“可是，檍儿现在并没有要出嫁。”
“檍儿！”何姗肃然说道：“你跟孙德昭的婚事，乃是你父皇生前所安排。虽然赐婚的诏书尚未发出，你父皇就遇弑了，但是，你父皇有心要拉拢孙德昭、力保大唐的遗愿，必须交由你来完成！”
“母后的意思是———？”李檍不解，迟疑问道。
“明天是冬至，你九弟要到南郊去祭天，大多数皇宫侍卫都会跟去。”何姗缓缓答道：“明天留守京城皇宫的任务，将会由孙德昭负责监督。因此，孙德昭明天会到内殿来觐见太后，报告守卫概况。到时候，母后就把你父皇赐婚的遗诏拿给他看，也把你交给他。你明天要换上宫女制服，戴上面纱！然后，孙德昭带你出宫，就对手下的士兵们说，太后赐了一名宫女给他。”
“这———”李檍很惊讶，目瞪口呆问道：“母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母后不能把你父皇赐婚的遗诏拿出来，不能公开把你嫁给孙德昭。”何姗满怀感伤答道：“尽管在父丧百日之内成婚，算是冲喜，并不违反守孝三年的传统，可问题是，孙德昭一旦有了驸马身份，朱全忠就会提防他，甚至不惜杀掉他。那样的话，我们不但无法指望他来救我们，反而还会害了他！”
“那是没错！只不过，母后为何要私下把檍儿许给他呢？”李檍追问道：“母后何不干脆让檍儿留在身边？倘若檍儿留下来，无论算不算是为宋侃守着，至少可以陪伴母后，也可以看着霓儿成长。”
“你要是留在皇宫中，也未尝不可。”何姗沉吟道：“但是，如果你想为你父皇报仇，也想帮你九弟保命，你唯有跟孙德昭走，才有办法做到。我们想要保证孙德昭会一直忠于你九弟，就得靠你对他动之以情！不然，孙德昭对皇室的忠心，到底经不经得起考验，实在很难说！”
“母后要檍儿对他，动之以情？”李檍怔怔问道。
“是呀！”何姗委婉解释道：“你年纪轻轻，跟宋侃相处那段时间又短，难怪你还不了解男人，也不了解枕边风对于男人的作用。母后告诉过你，你父皇曾经探过孙德昭的口气，探出了他对你印象很好。只要孙德昭真心喜欢你，而你多对他撒撒娇，那就会激起他的英雄气概，促使他尽力为你达成你的愿望。”
“檍儿不会对男人撒娇啊！”李檍蹙起了浓眉回道：“跟宋侃在一起那几个月，从来没对他撒过娇。”
“你没对宋侃撒娇，并不表示你对孙德昭也不会。”何姗积极劝道：“孙德昭比较雄壮，会比较容易激发出你天性之中，每个女人都有的柔情蜜意。母后晓得你生性好强，不过你要知道，对男人，可千万不能硬碰硬！你要学着示弱，要让他觉得，你需要他保护、需要他帮助！这比什么都更能说服男人听你的话，即使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李檍听着，忽然起疑心：母后是否就在蒋玄晖面前示弱、向蒋玄晖撒娇，以换取蒋玄晖在执行朱全忠的命令之时，对大唐皇室网开一面？
这个突来的念头使得李檍想吐！她实在难以想像：尊贵优雅的母后，怎能一边让蒋玄晖那张经常露出龅牙的大嘴沿着颈项亲吻下去，一边对他低声下气？
李檍差点冲口质问：母后教檍儿对孙德昭做的这些，母后自己是不是都已经对蒋玄晖做了？只不过，李檍太敬愛母后了，以致终究问不出口，而默默低下了头。
何姗见檍儿不语，迳自接下去柔声说道：“其实，母后决定要孙德昭带你走，不只是为了执行你父皇的遗愿，也是为你的前途打算。母后退了一步想，假设未来孙德昭根本成不了气候，而他也不敢以卵击石，宁愿顺从朱全忠，那么你跟着他，也比留在皇宫对你好。孙德昭向来很受朱全忠器重。纵使有一天改朝换代，孙德昭必然能够官居原位，甚至升官。无论如何，他不至于让你吃苦。”
“不！”李檍坚决回道：“如果檍儿明天跟孙德昭出宫，目的就是要确保他效忠九弟！若有一天他变节了，檍儿唯有一走了之，或许回娘家，或者干脆出家，反正绝对不会待在叛徒身边！”
“你要这么想，就得留意别怀上孩子！”何姗谆谆提醒道：“好在本来，母后已经打算好了要给你几颗避孕用的麝香丸，再请御医为你开一份催经汤的方子，让你在麝香丸用完以后，若有需要，就可以去抓药，因为，孙德昭已有子女，一定不急着要你为他生育，怀孕反而会造成你得暂停跟他同房，减少你吹枕边风的机会。”
“母后说得是！”李檍点头赞同道：“檍儿在确定他的意向之前，铁定不要怀他的孩子，以免牵挂。”
于是，母女俩就此说定了。李檍固然很舍不得离开母后与霓儿，却同意母后所言，也十分愿意尽一己之力去策动孙德昭对抗朱全忠，复兴大唐！她回顾孙德昭在天复元年大年初一（西元901年阳历一月二十三日）奋力救驾的英勇表现，就由衷相信：孙德昭多少仍怀有彼时的忠肝义胆，要促成他再度出马锄奸保皇，应当不太难...
既然李檍对孙德昭颇具信心，她就不再为将要暂别母后与霓儿落泪了。当天傍晚，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以后，很快收好了简单的行囊，随后吩咐宫女素香去叫太监送热水来，洗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浴。这一夜，她睡得很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母后图瓦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