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秘境》惊起一滩沙雕

8、画城（2）

　　画城两面环山，一面临水，地方并不大，不多时，江停和崔矣已经穿过了整个小镇。
　　天色开始晚了，繁华的街道逐渐安静下来，画材店陆陆续续开始关门，酒馆和客栈却挂上了灯笼。
　　走着走着，江停忽然停下脚步，“咦”了一声。
　　崔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路边的小摊，摊位很简易，其实就是在木板车上支起了几根竹竿，上面层层叠叠地挂着几幅卷轴。主人是个不起眼的青年男子，正在一幅一幅地把画卷收进车子下面的储物格里。

　　江停盯着男子手中正在整理那幅画，轻声问崔矣道：“你觉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崔矣仔细看了看：“似乎只是个普通男子，看不出有易容的痕迹。”
　　“……不是，我说画里那个。”江停道。

　　画中是一个身穿长裙的纤细女子，左手撑伞，右手提着个竹篮，款款朝前走来。作画的人技术精湛，虽称不上细腻，但寥寥几笔就将女子的体态描绘得十分传神，仿佛下一步就要踏出画布之外一般。
　　“是幅好画。”崔矣中规中矩地评价道，然后问道：“你是觉得她像那琳琅使者？”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我只是想到今日所见所闻，猜出了你心中所想……”崔矣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并不这么觉得。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第一眼觉得像，但看得多了，反而觉得画中只是个寻常少女，并无蹊跷……”江停摸了摸鼻尖，“算了，走吧。”
　　崔矣却迎了上去：“既是如此，不如买回去细细研究。”

　　崔矣向来言出必行，真的把那副画买了下来。
　　没想到在收摊前还成了一笔生意，摊主看起来高兴极了。

　　“你动作可真是太快了……”江停说。
　　“这种小摊贩流动性大，明天未必见得到了，自然要快些下手。”崔矣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幅画眼熟什么的，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倒不必这么破费。”江停无奈道。
　　“既然觉得心存疑虑就不能放过，反正这两天闲来无事，多个寄托也好。”
　　“也是。”江停把卷轴放在手里转了个圈，收进乾坤袖，“在画城买了副画，咱们也算是带了特产。”
　　“嗯。”崔矣看了看他，轻声给出回应。

　　挑来捡去，崔矣选中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但里面十分整洁的客栈住下。
　　江停这个人随意的很，根本不操心衣食住行的事。他知道崔矣挑剔，却不知道他选中这家客栈的标准是什么，也不多问，只是由着他。

　　一进门，老板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几间房啊？”
　　江停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话，喉咙却一紧，声音便好像被卡住一样，没能说出口。他有些心虚地瞄了崔矣一眼，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两……”
　　“一间房，要清净些的。”崔矣却抢着说道。

　　江停胸膛里一股热流涌起，心脏好像跳快了几拍，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来。一瞬间，几天来的焦虑和不安一扫而光，第一次由衷地笑了。

　　崔矣是个好孩子，一进门就拉了屏风沐浴更衣。
　　江停却像个丈母虫，在床上滚来滚去，裹着被子哼唧半天才肯起身。
　　他滚够了，又挑亮了油灯，掏了本破旧的杂书出来看着。
　　他本来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结果屏风后面的细微声响却老是往他耳朵里钻。不管是汩汩的水声，还是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总能令他想起一些旖旎的画面。

　　那天在温泉里，心魔化成他这师弟的模样，赤|裸着向他走来。
　　在他此刻的想象中，崔矣又走得近了些……即便是心魔也没有靠的这么近……
　　太近了……

　　“师兄？”一个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江停吓了一跳，骤然回头。
　　刚才还在想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现在本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是个衣冠不整的状态……江停恍惚了一下，赶紧在衣服底下掐了自己一把。
　　“手。”崔矣又说道。
　　“嗯？”江停愣了一下。

　　崔矣没再跟他废话，直接把他的右手拽了过来，攥在手里，强行张开。
　　江停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整个右手指尖和掌心的皮肤都呈现一种异样的红色，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水泡。
　　江停用力挣了下，没抽出来，只得制止他道：“别看了，小伤，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还好，水泡没破。”崔矣却不理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盒药膏，帮他往患处涂抹。
　　一开始被他碰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江停咬牙忍着，后来药劲上来了，就觉得手上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你这药果然好用，我觉得好多了，也不怎么疼了。”江停用另一只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半蹲在他面前的崔矣。
　　“刚才是谁说只是小伤的……”崔矣轻声说道。
　　“伤是小伤，但是疼啊！我从小就最怕疼了，这个你是知道的。”江停换了个委屈巴巴的口吻说道。
　　崔矣的手指狠狠地在他没水泡的地方按了一下，于是江停很配合地“哎呦哎呦”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