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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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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城市街道,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萌猫咖啡馆向右几步路,是公交站台,为了映衬夏日主题,站台被统一打造成古色古香的凉亭。
两排棕色石凳上,挤着几对情侣,亭边松散站着几个等车的人,“街心站”站牌边,一个女孩背着包,右手紧攥手机,正眼神惊惶地环顾四周,似在搜寻些什么。
眼前车水马龙,光影流转,如幻如梦。
孟芸抬眼瞧边上几对情侣,正亲热搂抱着。视线转到站台后面,砌块石砖铺就的步行路上,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提着手袋,边走边聊,其中一人噔噔噔朝孟芸跑来,她全身紧绷,本能地往后退,女孩擦身而过,把手上半瓶矿泉水丢进站台边的垃圾桶里,边上扛麻袋的老人喜出望外,立马躬身搜寻。
孟芸缓了缓神,过了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划开手机短信,按住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那端是人也好,鬼也罢,她都认了!
嘟嘟几声,居然通了。
孟芸觉得自己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儿,手心里都是汗。
“喂,哪位啊?”一道尖嗓门大声问,夹杂着流水及锅碗碰撞的声音。
她握住手机,轻声道:“我找吴晶晶。”
“谁?”流水声没了,像是把水龙头关上了。
“吴晶晶。”
“没这人,打错啦!”对方不耐烦,刚准备挂断,孟芸打断道。
“您给我手机发过短信,就在刚才——”
“啊?不会吧……”对方声音渐小,“小孩乱按的?诶,老头子过来洗碗,我看看……”似乎是在翻查手机,不多时,语气疑惑道:“没有啊,我这手机号刚换的呢……”
孟芸不再多说,几声抱歉后,便挂了电话。
这绝对不是恶作剧,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手机上时间快9点了,再晚些宿舍要关门,
孟芸只好匆忙地挤上了公交。
车子缓缓开动,她在靠窗位置坐下,视线无意向外一瞥。
车流中,一辆黑色的SUV正缓缓关上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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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凉风掀起黑底金丝纹理的窗帘,几缕晨曦从窗户爬进房间,越过光滑的大理石面,抚上男生好看的眉眼,像镀了层金光。
他侧身抱着枕头酣睡,舒缓而恬静,游戏手柄丢在脚边,两台电脑显示待机界面。
随后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他眉头微蹙,伸手捞过手机,贴在脸侧。
“嗯?”眼睛还是闭着,声音暗哑而慵懒。
“阿灿,王思齐被精神病院抓了。”宋也压低声音,在电话那端平铺直述道。
言灿睁开眼,腾得坐起身来,“怎么回事?”
话筒里似乎还有其他人在讲话,背景杂音明显。
“具体不好说,陈督察已经往那儿赶了,我这上课呢。”宋也低声道。
“行,我马上过去,”言灿缓了缓,又道:“你在上课还打电——”
话字还没说出口,电话那端宋也开始叫妈。
“妈呀!老师,妈呀!别激动!”
电话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妈呀!别打头啊!”
“高考还剩两百多天呐!啊?叫你不听讲,叫你上课玩儿手机!”
“老师,我接电话呢,涂方!你个没良心的敢举报我,老师别……啊!”
言灿在宋也的惨叫声中挂断手机,走进卫生间,没过多久,扣着手表带几步走下楼。
楼下,林雪正坐在落地窗前饮茶看书,见他急匆匆的样子,放下杯子疑惑道:“又走?”
言灿点头,“局里有事。”
走两步又掉转回来,弯腰低头亲了下她手背,眨眨眼,笑嘻嘻道:“老妈回见咯。”
“你这孩子,哪儿学的油腔滑调的。”林雪嫌弃地拍了下他手,心里却挺受用,又多嘱咐了几句。
言灿出门刚走到花园呢,又被叫住了。
“灿灿!等会儿!”
循声望去,一个肥胖的身影从家大门口摇摇晃晃跑来了。
是王阿姨,家里的保姆,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多年,一直照顾言灿的生活起居。
王阿姨穿着围兜,左手一个碗,右手一个碟,几步风风火火地冲到面前,“刚出笼的包子和馒头,还有香菇瘦肉粥,”她喘了喘,“灿灿,趁热。”
言灿刚想开口说不用,就被一口包子把嘴堵了,他唔唔唔地摆手往后退,好容易咽下去,又一勺粥塞了进来。
“王……王姨……不……唔唔……”
“多吃点,孩子。”王阿姨握着勺子,一脸宠爱道。
就这样折腾到九点,言灿才扶着肚子赶到了华安市博爱精神病医院门口,刚准备进去,似想起了什么,又拐去了旁边的超市,等再出来手上多了个红色袋子。
此时,医院正中心的喷泉旁,立着几个人。
陈坚沉着张死人脸,双手背后,直挺挺地站着,身材魁梧得像座山,旁边的院长比他足足矮了两个头,正弓着背搓手赔笑,路过的医护人员纷纷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领导视察来了。
陈坚是ST时空安全局的督察,平常对局里各个岗位人员在行使职权和遵守纪律方面进行监督,早上刚接到局长的电话,就火速开车赶来了。
要说行动队的这帮小崽子们,还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以前是医院,现在是精神病院。
想到这,
陈坚的眉头更皱了。
院长看他表情不对,小寸步凑过来,再一次连声道歉,“陈督察呀,真的是误会啊,昨天那司机看孩子一个人说话,以为脑子——”
他顿了顿,偷瞄了下陈坚身旁牵狗的人,又续道,“这不人家师傅也是好心嘛,昨晚值班医生问了半天,孩子不说话也没办法啊,后来从他包里翻出证件才知道是你们的人——”
“言灿?”
陈坚无视他的对话,鹰眼直视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又转到他手中的东西。
“陈督察。”言灿走过来,微微颔首。
陈坚身旁呆愣的人影总算晃动了下,朝他慢慢靠了过来。
只见这人身材精瘦,178左右,整个人走颓废破败末日风,面黄肌瘦的脸上挂两黑眼圈,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好,再看另一只,蓬头垢面的,金毛上还挂了些杂草,那形容也好不到哪儿去。
言灿想,两位这副尊容,再加个破碗,能去天桥底下躺着创收致富奔小康了。
“王思齐,怎么回事?”言灿沉声道。
王思齐没吭声。
他咬紧牙槽歪着头,手上绳子拽得长长的,两米开外另一端,王铁柱正低着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互不相看,气氛明显不太对劲。
言灿无奈地抚了抚额头,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上回陈浩的任务,王铁柱一心想跟,王思齐怕危险没让,一人一狗肯定又为这破事儿在车上吵了起来,司机师傅吓坏了,才一脚油门给轰到了精神病院。
也难怪,王思齐这厮,天生能听懂万物之声,从小只跟鸡狗鸭鹅打交道,跟人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尴尬的局面没持续多久。
王铁柱几步爬到王思齐面前,用爪子蹭了蹭他裤腿,像是和解般轻呜了声,声音凄凄惨惨戚戚。
他眼神总算温和了些,蹲下身子问:“以后生气还跑不跑?”
“……”
“嗯,这才乖。”
“……”
“我也是。”
……
言灿不愿再看一人一狗在精神病院里表演深情相拥,转头对陈督察打声招呼,请他把人带回局里,陈坚看看他手中的袋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拍了下言灿肩膀,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两人一狗随车奔驰而去,言灿跟送人的院长客套了两句,便径直向住院部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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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楼住院部,五楼504,VIP单间病房。
护工打开门时,看清来人,脸上嫣然一笑,忙把人迎进来,“你也来了呀。”
言灿点点头,把一袋子水果递给她,刚想问还有谁来,待看清屋里的情况,便没做声。
单人病房,房间宽敞,正对着阳台。阳台藤桌上的玻璃瓶已经换掉了塑料花,新插的几簇向日葵迎风摆枝,开得正好。
藤椅上的女孩见到他,立马止住了声,女孩手上还捧着书,表情却由柔和骤降为冰冷,她面无表情地转头望向他,变化之快,仿佛刚才用轻柔语调念字的是另一个人。
旁边老人斜眼瞅她,又歪头瞧言灿,嘴巴撅得老高,喉咙里哼哼唧唧的,明显很不满意故事被打断了。
“蒋英。”言灿走了过去,语调没有半分诧异。
蒋英闻声站起身来,把书往藤椅上一扔,从阳台上几步迈进房间里,“我来接王思齐的,顺道来看看。”她提起沙发上的手链包,语调冷冷道:“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也不管对方说什么,径直往门外走去。
两人错身而过。
言灿转身刚想说点什么,被“砰”的一道关门声堪堪隔断了所有。
他表情微怔,喉结滚了滚。
眼前的这道门像是一把刀,割开一条长长的裂缝,里面的人想要放下伤痛,继续往前走,而外面的人却不肯离去,把自己囚在牢笼。
言灿敛眸叹了口气,少顷,缓缓走到阳台上。
老人正独自坐着,抬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混浊的双眼噙满泪水,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哽咽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言灿走过来蹲下身,手搭在他椅背上,“没有,”拍拍老人肩膀,又轻声安慰,“不哭了,嗯?”
见他双肩颤动,不停抽泣,言灿干脆拍腿起身,往旁边的藤椅上一坐,拿起书就翻,边翻边喃喃自语:“诶?刚刚讲到哪里来着?”
果真,老人混浊的双眼瞬间有了光,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鼻涕,笑嘻嘻地搬着椅子靠了过来,凑到面前手扒着书页快速翻找。
“这里这里!”他提高嗓门,手指激动地戳着其中一页。
“好,我们就从这里讲。”言灿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阳台边,树木高耸,鸟啼虫鸣。
年轻人慢慢读着书,老人蜷缩在藤椅上,兴奋地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听着。
夏日给四周拢了层光晕,朦朦胧胧,有些恍惚,而回忆随风而来。
“故事讲完啦。”明亮的书房里,男人合上书,腿边趴着的小人儿,瞪大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意犹未尽,他双手拽着男人西装衣角直嚷嚷,“莫叔叔你真的好厉害哟!我还要听!还要听嘛!”
男人无奈笑着,对门边抱堆合同的秘书和面露急色的司机眼神示意,两人对视一眼,灰溜溜地走了出去,随手关好门。
“好呀,”他低首摸摸孩子的头,一脸慈爱道:“小灿灿还想听什么故事?”
小男孩食指放在嘴边,歪着脑袋,眼睛滴溜溜直转,像在思考讲什么好。
半晌,他笑眯眯道:“我要听睡美人的故事!”
十五年光阴如风掠过,言灿低头慢慢的讲。
听到精彩处,老人笑得咧开嘴,嘴角边涎水直流,他双手乱拍道:“真好玩!真好玩!”
一只手伸过来,拿纸仔细擦干净,老人盯着年轻人好看的脸,认真道:“谢谢你哟,莫北宇。”
拿纸的手顿了顿,言灿低头掩下情绪,再抬头,眼中已缀入璀璨的笑意。
“不客气。”他轻松道。
临近中午,护工端来饭菜,摆在阳台上吃,老人心情大好,趴在桌上胡乱用手抓着菜往嘴里塞,吃的嘴巴鼓鼓的,冲面前人傻乐。
言灿也笑,手中的书页被很重的力道抓起,留下几处折痕。
似匆匆流年,将人与事揉弄得面目全非……
莫叔叔啊,
莫北宇已经走了三年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
中午,老人总算躺在chuang上,安详小憩。
安顿好一切后,言灿从精神病医院门口走出来,也许是还在回忆事情,他跟一个人撞了下。
“不好意思。”那人沉声道,声调似夹带着着一些悲伤。
“没事。”言灿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那人带着口罩,看清他的样子后,蓦地一惊,转身就跑了。
言灿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眉头微皱。
但是没有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