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眠眠夏子

75、搬家

　　破烂的出租屋没有空调，何复言忍受着七月的闷热，汗流浃背地收拾行李。因为腿脚仍有不便，冷怿和孔皓燃也来帮忙。
　　出租屋太小，三个人在里面施展不开，采取了分工合作的策略，何复言负责整理，孔皓燃和冷怿负责搬运。

　　很快，两个帮忙的人就察觉到这小小房间的“不寻常”之处。
　　先是冷怿在床底下的行李箱发现了一盒空的老婆饼盒子，正要扔掉，被何复言眼疾手快地制止；接着，孔皓燃在收拾衣柜的时候，看见一件明显不符合何复言体型的白衬衫，正拿出来琢磨，被何复言拄着拐杖抢下来。
　　摸不着头脑的孔皓燃继续清理衣柜，不小心从衣柜顶上扫下来一束轻盈的东西。

　　“……花？”孔皓燃犯嘀咕，想要去拾，被何复言一把捞起。
　　“这边差不多了。”他擦拭着纸花上沾染的灰尘，“我叫个车。”

　　“哦……”孔皓燃挠挠头，又说道，“怿哥说下面已经堆了好几个大箱子，一辆车不够，得叫两辆，或者直接叫搬家公司也行。”
　　何复言点点头，心里盘算着。

　　孔皓燃又打包好一个大箱子，搬了下去。
　　何复言再三权衡，还是拨通了先前联系过的一家搬家公司的电话。
　　他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床上，开始收拾起最后一箱小事物。

　　“不能再便宜一点吗？”
　　何复言手里拿着纸花对着箱子比划了一下，重新找了一个袋子装起来，琢磨着下次要换个结实点的箱子来保管这些东西。

　　“已经最便宜啦！交州嘛那么远，油费也不止这个数啦！”对面的人嗓门大到仿佛能看见唾沫星子，“同学，你搬不搬，不搬我接下一单喽！”

　　门口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何复拉开胶布，对身后道：“最后一个小心点搬，里面东西很重要。”
　　来人走了进来，挪到箱子旁边。

　　“油费到不了这个数，东西不多，您开最小的车型来，不费油。”
　　何复言继续花式砍价，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地密封箱子，有些顾不过来。
　　他正拉着胶布的一头准备截断，一把剪刀递到他的眼前，连接着一只白皙消瘦的手。

　　何复言就这手把胶布伸进去，动作停住。
　　一抬头，华辛睁着幽黑的眼睛望着他。
　　胶布粘歪了，何复言定了定神，轻言细语地说：“你怎么来了？”
　　一出声，自己也被搞了一身酥。

　　“小曹借了一辆车……搬完就走。”华辛好像做错了事似的，有些胆怯。
　　何复言哪里舍得生气，他放下道具，牵起华辛的手捏了捏：“不是说了不用来？”
　　虽是问句，却不求回答。掌心的凉意是消解这片酷暑最好的良药。

　　“喂，还搬不搬啦？喂？”电话里的大嗓门聒噪着。
　　“不搬了，找到车了。”
　　“嘟……嘟……嘟……”
　　电话被对方挂断，华辛抬首，眼里的紧张总算消散了几分。

　　他跪坐在纸箱旁，开始帮何复言一同收拾。
　　胶布粘了一半，华辛把歪掉的部分撕扯下来，打开箱盖，看见里面的事物。

　　他倏然愣住了。

　　装满糖纸的巧克力盒子、没有墨的圆珠笔、画满诡异符号的面具、空的老婆饼纸盒、用过的蛋糕模具、写着“我喜欢你”和“You are my sunshine”的信笺纸……
　　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华辛郑重地一件一件拾起，如珍宝般抚摸。

　　隐秘的心思被发现，何复言默然不语。直到华辛把箱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个遍，他才说：“东西太多了，以后咱们换个大箱……专门挪一个屋子来装。”

　　以后，咱们，屋子。
　　字眼敲在华辛的心上，牵动了最柔软的神经。

　　“怿哥……”孔皓燃游移不定地眺望三楼的阳台，“咱们……啥时候上去啊？”
　　“再等……”冷怿看了看表，“算了，我上去看看。”
　　“不太好吧怿哥！”孔皓燃惊恐万分，“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我们来帮他搬家，他……在家干不该看的事情？！”冷怿义愤填膺，“他敢这么干，我就敢写个本子拍出来，将来等他红了爆黑历史。”

　　“我要带华老师赶紧走，车留给你们！”一旁的小曹不敢当这个勇者，嘴上怂恿着，“快行动吧！！”

　　冷怿和孔皓燃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一前一后上了楼，到了门口也不敢进去，趴在门上偷听。
　　屋里很安静，好像没什么动静。
　　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直面暴风雨，谁知门竟是虚掩的，两个人一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

　　这可太刺激了，孔皓燃不敢抬头，打死不背这个锅，趴地上装死。
　　冷怿心里吐槽他一声叛徒，眼疾手快地捂住双眼，自证清白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然后从指缝里偷窥床上的情况。
　　被褥整整齐齐。

　　不应该啊。
　　冷怿在心中默念，移开手，环顾屋子，看见书桌旁何复言拿着本子和纸，华辛则站在旁边，不约而同地用古怪的目光瞧着他俩。

　　“你们……搞什么？”何复言跟看傻子似的，“没过年呢还？”
　　“你们才……搞什么！”冷怿梗着脖子，“一个小纸箱收拾多长时间？！我说呢，你何复言战斗力这么持久——”
　　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冷怿捂嘴，停止了胡言乱语。

　　“写了点东西。”
　　何复言把本子上的纸撕下来，折好递给华辛，华辛小心地收了起来。

　　“我们在下面干等着，你在上面写东西？写的什么？情书？？”冷怿恼羞成怒，猛拍孔皓燃的背，暗示他能看了。
　　孔皓燃瞬间跳了起来。

　　“我先下去了学长！”搬起小纸箱就跑。
　　“轻拿轻放！！”何复言拄着拐杖跟在后面喊，“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孔皓燃扯着嗓子喊了个“OK”，迅速逃离了现场。
　　“怂样。”被丢下的冷怿愤然骂道。

　　小曹借来的是一辆货运面包车，还配了个司机，装一个人的行李绰绰有余。
　　几个人折腾了一上午，终于把东西装好，华辛不敢多留，被小曹开着轿车载回了酒店，另外三人则跟着面包车司机，风风火火地上路了。

　　“司机大哥，您找得着路吗？就是……”冷怿拿着手机准备导航。
　　“哈哈，曹小姐跟我讲了，我熟。”

　　冷怿疑惑小曹怎么知道他家地址，寻思着大概是何复言告诉的，便没追问。
　　谁知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发现完全不是想的那么回事。

　　“司机大哥，”冷怿环视着陌生的停车场环境，“这不是我家啊。”
　　“你家？”司机憨厚地说，“哈哈，是华老师家啊。”

　　“？？”冷怿立马转眼瞪着何复言，掩嘴悄声说，“好家伙，原来你不是要搬去我家。”
　　何复言也一头雾水：“怎么开这儿来了？”
　　“嗯！就是这里啊。”司机大哥肯定地说，“这是曹小姐让我转交的钥匙，接着！”

　　司机先生稳当地拉起手刹，扔来一小串钥匙，何复言糊里糊涂地接住。

　　冷怿两眼睁得像铜铃，对何复言竖起拇指：“牛逼！事业上升期，胆儿真大。”
　　“不是，”何复言有口难辩，对司机道，“师傅，我不是要搬来这里，是不是搞错了？”
　　“那你要问曹小姐啦！”司机先生雷厉风行地把行李箱搬了下来，“我只管送到，哈哈！”

　　车开走了，只剩下三个大男人和一地的行李。
　　记忆中，何复言已经是第三次面临这种被车扔下的情景。
　　不理会冷怿的天马行空，何复言直接一通电话打给了华辛。

　　“你……不愿意吗？”华辛语气失落。
　　“我愿意，但是不行。”何复言抵抗住主动的攻势，道，“再等一等。”

　　华辛那边没了音，何复言又安慰道：“现在同居，风险太大了，你事业刚刚有点起色，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同居的事，以后再说，我保证不会等太久，好吗？”

　　他还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哄，就听华辛疑惑地问：“……同居？”
　　“嗯，就是住一起。”
　　何复言解释完才发觉这句话太傻了，华辛再单纯，不可能连同居的意思都不懂。

　　“……住、住一起？”
　　果然，震惊与羞涩透着听筒传来。
　　“呃。”
　　何复言的脸也渐渐红了：“……不是这意思么？”

　　“不是……我……”华辛慌说，“已经……搬出去了，那间房，空着没、没人住……”
　　“啊、噢——这样啊。”何复言霎时尴尬不已，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掩饰道，“那……算你租给我的？”
　　“房租还剩半年，没关系……”华辛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笨拙地化解道，“我偶尔……也去那边睡。”

　　话一出口，别说化解尴尬了，连空气里的原子都羞涩起来。
　　“那、回头，记我账上。”何复言胡言乱语道。

　　冷怿和孔皓燃察言观色，等着何复言给个准信儿。
　　只见他挂了电话，脸色由青变白再变红，最后板着个脸，嘴角又极不协调地想要弯起来，以一种诡异扭曲的表情拍板道：“搬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