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聊夏

1、初见

　　入夜，偌大的侯府一片宁静，连守在府中的侍卫也昏昏欲睡。西边的芸辉苑忽然吹过一阵料峭的寒风，圆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出身子来，不由地一颤。待她悄悄合上房门，走到屋外，风停了，外边疏星朗月。空中的皎月似玉盘，原来又到了十五，是团圆的时候。
　　圆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加快步伐，走到芸辉苑的小厨房。小姐半夜做了噩梦惊醒，此时又饿了，她要去拿几块糕点。她开了半扇窗，借着清明的月光，在厨房找到了余下的几块糕点。正把糕点装进盘子时，屋内忽然一暗。圆月心头一惊，忙回头看窗外，月色如常，方才的暗色仿若梦境。
　　她心里惴惴不安，慌忙端着糕点往回走。眼瞧着小姐的屋子就在前方，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圆月呜呼了几声，却毫无用处。她急中生智，想要把装糕点的盘子摔碎，以引起侍卫的注意。可身后那人似乎早就料到，抓住她的手夺过盘子。
　　随即，圆月就被拖到了假山后。那人往她身上点了两下，将她靠在假山旁，便放开了手。圆月立刻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跑，却根本无法动弹。原来是被点了穴道，圆月心里一顿绝望，今夜自己怕是会丧生于此。圆月低垂着头，眼泪不停地掉，她害怕极了。
　　那人慢慢地绕到她身前，借着月色打量这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没想到，她竟然在哭。月光落在她晶莹的泪珠上，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
　　“抬起头来，问你几个问题。”他的声音低沉冷淡，在初春微寒的时候，像冰河未融化的水，寒意侵入了骨髓。
　　圆月不住地发抖，泪水掉个不停，哪里还有勇气抬头看他。
　　那人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圆月的杏眼水汪汪的，看起来无助又可怜。他依旧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地说：“别耍什么花招。”他指了指假山不远处的屋子，“林陌芸可是住在那里。”话毕，他解了她的穴道。
　　林陌芸便是侯爷唯一的女儿，也是圆月从小便跟着的小姐。看眼前的少年一身白衣，在月光下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着实不像个正常的贼，可此刻所作所为却是强盗行迹。
　　圆月咬了咬唇，只是沉默。
　　少年微怒，忽然掐住了圆月纤细的脖颈。圆月被掐住喉咙，呼吸一滞，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她勉强稳住呼吸，说话的声音极弱：“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白衣少年又细细地打量了圆月一番，思索了半晌，声音忽然柔和起来：“你，你别怕，其实我是洛离公子派来的。”说完，他就放开了圆月，脸上带了些愧疚，“刚才是我唐突了，抱歉。”
　　圆月终于慢慢停止了啜泣，她倒是知道洛离公子，他是相府的大公子，不久前圣上才给他和小姐赐了婚。只是这人深夜来访，一副要她性命的模样，实在叫圆月不敢相信。
　　那少年见她渐渐放松，又继续说：“洛公子自与林小姐定了亲，便一直关心她的近况。近日听闻侯爷和夫人前往归元寺祈福，才知道小姐生病，公子心里时常牵挂，又不好亲自来问，所以只得托我来看看。”
　　听了他的解释，圆月总觉得有些奇怪，可似乎也没什么能反驳的，只能迟钝地点点头。
　　两人彼此对望，沉默了许久。圆月心里正纳罕，这个人怎么不继续说话，却忽然想到他是在问小姐的身体如何。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轻声说：“小姐的病已经大好，公子放宽心。只是公子以后莫要再私自闯入府中了，若是被当成刺客，恐怕不好。”
　　听到她的劝阻，少年似乎有些惊诧，随即宽慰道：“多谢姑娘好意，我已知晓。”他又从衣袖间拿出一小瓶药膏，递给圆月，“姑娘，这个给你，可以涂抹在伤口处。”
　　圆月看起来依旧有些怯懦，小心地伸手接过药膏，道了声：“多谢公子。”
　　眼前的公子忽然轻轻地笑了笑，不再是刚才那般冷峻的模样，像是春日融化了的冰，在月光的轻抚下，波光粼粼，带着寒意的水也变得柔和了几分。这让圆月的戒备心又降了降，眼前的人看起来就像个外出赏月吟诗的俊俏公子，应该所言不虚。
　　然后又听那公子说道：“姑娘不必客气，这本就是我的过错。我也不是什么公子，不妨叫我阿若。”
　　“我叫圆月，是月圆的圆月。”圆月彻底放松了下来，又往四处瞧了瞧，“公子……不……阿若公子，你还是快快离去，别被人发现了。”
　　阿若点了点头，把装糕点的盘子放回圆月的手中，又诚恳地问：“圆月姑娘，今日之事还望姑娘保密，毕竟事关洛公子和你家小姐的声誉。今后我若还有什么事，可否来找姑娘询问。”
　　圆月点点头，又想拒绝阿若的后一句请求，可是他压根不给她机会，脚步轻轻一点，就飞上了屋檐。月光倾泻而下，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竟像一个误入凡尘的仙人。圆月一时看呆了，等阿若的身影消失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慢慢踱步到小姐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