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展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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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9年春四月，华夏豫省洛阳市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如期举办，花如香海人如织。
洛阳博物馆珍宝馆。
一头卷发在脑后高高扎成马尾的年轻女孩神色有些焦急地里里外外转了数圈，最后就近蹲在一个展柜旁边，从背包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贴近耳边。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她沮丧地退出了通话界面——显然，对方并未接听来电。
女孩叫黎岫，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如今正在外地读研，这次趁着清明假期回家，顺便带着自己从武汉过来旅游的大学同学兼好友张筝在城中四处游玩一番。两人逛完了全部的八个展厅后，离闭馆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张筝说还想再看一遍珍宝馆，有几件文物的照片没有拍好，于是她们就再次走进了这里。没想到，黎岫只一低头的工夫，就不见了张筝的身影。广播里传来工作人员温柔的嗓音，提示游客们即将闭馆，她以为张筝只是去了其他的展柜，便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然而迟迟不见张筝回来，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连着拨打了数次电话，张筝的手机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黎岫开始慌了起来，戳开同她的聊天界面发了几个窗口抖动，对面头像虽然亮着，却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有清洁工拿着工具路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闺女，快闭馆了，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黎岫朝对方笑了笑，又试着给张筝打电话，不出她所料，仍旧是无人接听。她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打算去服务台广播寻人，不知道是起身太猛还是怎样，她刚一站起来就觉眼前一花，世界天旋地转，她伸手想去扶身边的展柜，却扑了个空。
待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消失后，她揉了揉额角，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正飘在半空中，四周是无数散发着微光的星体，仿佛近在咫尺而又分明遥不可及。
“你看到了吗？”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反反复复问着一句话，“你看到了吗？”
“——这是博物馆新的体验项目？你要我看什么？”黎岫皱起眉头，她闲暇时爱看小说，本身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所以对眼前这显然不同寻常的情形适应良好，此时此刻，竟还十分自然地接上了话。
“天地初开，女娲神离开人间之前给人类留下了最后一样礼物，也是庇佑他们免于灭亡的神赐。”那声音细细听来带了一丝机械特有的生硬感，但比起黎岫手机中人工智障一样的语音助手着实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若非黎岫耳尖，恐怕也难以听出来这是个人工合成的电子音。
“不要试图用神鬼之说来蒙骗我，我是无神论者。”黎岫家中亲人除了她之外，都是严谨到有些刻板的理工学科出身，向来视这些神神鬼鬼的理论为无稽之谈，她生长在其间，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声音说起神话故事里的女娲神，心中立刻条件反射地升起了一股排斥感。
“神开启了人类的灵智，但没收了人类的神性，”那声音恍若未闻，自顾自说了下去，“从此人类一代代远离了天道，甚至开始怀疑那些偶然窥得天地一隅的圣贤。人类是个浑身反骨的种族，当唱反调已经成为了共识，渴望回归的人便成了异类。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①人类擅长遗忘，直到文明在他们手中毁于一旦，才幡然悔悟。”
“现在是公元3219年，地球毁灭后第二十二年。”
声音说到这里停下了，黎岫定睛一看，远处千疮百孔的星球隐约有些眼熟，如果南北两极再覆盖上皑皑白雪，中部重新布满绿色植被的话——“这是地球？！”她惊呼一声，不敢相信自己时常在各类影像资料中看到的蔚蓝星球如今竟变成了一颗形容枯槁的死星。
“公元2019年6月，澳洲山火，过火面积超过600万公顷，持续数月未熄；8月，地球赤道地区雨林大火，过火面积超过80万公顷；11月，水城威尼斯水位大幅度上涨，达到五十年来最高纪录；12月，华夏长江白鲟宣布灭绝；同月，2019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引发的病毒性肺炎在华夏鄂省武汉市爆发，继而蔓延至全国；公元2020年，新冠肺炎在全球各地爆发，与此同时，非洲爆发沙漠蝗灾，而澳洲山火导致大量动物死亡，携带多种致命病毒的蝙蝠入侵人类生活区……”
“停！”听到这一连串令人心惊的消息，黎岫背后一阵阵发凉，连忙大喝一声打断了那声音的长篇新闻预报。
“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黎岫烦躁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没好气地说道，“指望我去拯救全人类么？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
“是时空穿梭机锁定了你，你和另外一个来自过去的人，你们拥有神奇的力量——纠正古华夏的文明史，是你们与生俱来的使命。人类创造了机器，但是也因为机器而走向衰亡。古华夏文明是母星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脱离神话世界但延续千年不断的文明，银河联盟始终坚信来自东方的力量是改写人类命运的关键。”
“当末日到来时，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一切的逃避都是痴人说梦，你只有去面对它。普通人也有不普通的力量，就像星辰，在没有月亮的晚上会更加明亮。”
“滴，呼吸恢复正常——”
“滴，心跳恢复正常——”
“血压血氧已降至正常值——”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这一次，黎岫听到了身边传来机器冰冷的提示音，这让她想起了重症病房中维持病人生命的仪器，她一向十分厌恶踏入重症病房，垂死的生命在蹲踞于病床边的庞然大物包围下苦苦挣扎，生与死往往在瞬息之间，且毫无尊严可言，她厌恶这种感觉。她费力地撑开眼皮，入目一片淡蓝，她整个人似乎正浸泡在什么具有修复功效的液体之中，四肢百骸都向大脑传达着舒适的信号。不远处的金属圈椅里靠坐着个黑发男子，手里捧着本书，但他似乎已经睡了过去，那本厚厚的书几乎要从他手中滑落到地上。
黎岫的手肘撞到了玻璃，发出一声闷响，男子的书也在同一时间掉落在地，他猛地惊醒，看到黎岫醒了，却也不着急过来，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封皮上似乎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放在圈椅中，这才迈步走了过来。
“醒了，”他淡淡开口，抬手按了几个按钮，热风吹过，黎岫感到四周的液体迅速蒸发，紧接着，她正上方的玻璃向两边打开，男子伸了一只手进来，“起来。”
她握住对方的手，借力坐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是哪里？”
“星舰，东方号，”男子收回了手，看向黎岫的目光充满着怀疑，“穿梭机怎么送来了个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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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馆中。
清洁工打扫完毕折返回来时，看到方才黎岫蹲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台手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呼吸灯缓慢地闪烁着。他弯腰捡起手机，四下里看了看想寻找失主，可是珍宝馆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奇怪，”他嘟哝一声，直起腰来，“怎么总是有人在这泥塑人面像旁边丢东西？”
绵软的地毯吸收了他离开的脚步声，灯光渐次暗了下来，在黎岫消失的地方，展柜中温柔微笑着的半张残缺不全的泥塑人面，笑容似乎越发欣慰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展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