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权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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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219年，东方历己亥年。
“沈传火先生，早上好！今天是清明节，请您核对日程。”早上七点，病床旁的电子屏准时亮了起来，AI管家那极像真人的声音无波无澜地呼唤着床上面容憔悴的中年人，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依然眉头紧锁，显得十分忧虑。
沈传火艰难地睁开双眼，声音低哑：“铭夏，叫小五过来。”
AI管家铭夏得了指令，立刻接通了隔壁舱室的呼叫器。片刻，门铃“哔哔剥剥”响起，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俊美但冷漠的青年的面孔。AI管家解除了门锁，青年迈步走入，在离病床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先生，”青年开口叫了点开一份资料查阅的沈传火一声，“您不能再过度用脑了，这样会加速器官的衰竭。”
沈传火虚弱地笑笑，伸出枯瘦的手朝他招了招：“小五，你靠近些。”
“先生，请叫我DF305，绰号并没有什么意义。”嘴上这么说着，青年还是走到了他床边，蹲下了身子和他视线齐平。青年有一双和沈传火一样的黑褐色眼眸，但少了几分人气，刻板得如同机器。
沈传火盯着他看了片刻，轻轻叹气：“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离开呢？可惜我这一副衰朽之躯，不能看到文明之火重燃了。”
“先生如果愿意，自然有很多科技手段可以用来延续您的生命。一年前去世的邢思君院士提出的细胞端粒酶激活技术（The Activation Method of Cell Telomerase）①，通过模拟生物实验，已经证明该方法切实可行，仪器我已经调试完毕，随时可以为您提供服务。”DF305丝毫没有感觉到沈传火话里的悲伤，平静地说道。
“小五啊，”沈传火突然提高了一点声调——虽然在旁人听来没什么变化——有些昏沉的眼中亮起了一点光芒，“二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导致我不得不强行关闭你的自主意识权限。在你的知识芯片中植入转译代码，捕捉到病毒码并将它转译，这个过程在我的预估中至少需要二十年甚至更久，但是现在距离转译代码的植入只过去了十年，铭夏昨天传给我的数据报告显示，病毒码对你的影响占比已经从十年前的5%下降至了0.09%，你一直在和王可儿的病毒码作斗争，这让我很欣慰。”
“但是你要知道，人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他们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走向死亡，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会用力燃烧生命。邢思君院士毕生夙愿就是打破人类总会衰老的定理，细胞端粒酶激活技术将这个梦想变成了事实，所以她平静地接受了死亡的造访，却不打算将技术用在自己身上。”
“至于我，我大半生追逐‘守夜人’的背影，现在，她留下的谜题我终于解开了。”
“人类在漫长的岁月中追名逐利，奋力攀爬，却忘记了自己的根扎在何处。悲哀的是，每一次当人们走到文明转折点的时候，他们的自负都促使他们作出了不那么正确的选择，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次次扇动，终于把人类自己推向了消亡。后来，地球意志苏醒，她选择了自己的代言人，那就是逝世于2097年的‘守夜人’。她提着古华夏文明的最后一盏灯，走进了无边黑夜。你要找到她借来火种，找到散落在历史缝隙中的天地灵珠，将被尘封的暗室打开，把华夏熄灭的灯重新点亮，指明人类文明前进的方向。”
说着，沈传火吃力地拉过个人终端，连接上了星舰主脑，面对着屏幕上弹出来的声纹识别界面，语气坚定：“银河联盟东方盟‘薪火计划’负责人兼首席工程师沈传火，身份密钥FIRE7301，现完全开启仿生人编号DF305自主意识权限，同时向其下达绝对指令：启动S1904时空穿梭机，找回天地珠并修正决定性文明史错误。优先级别SSS，主脑需绝对配合DF305，无其他附加指令。结束。”
“您好，沈教授，您的身份识别成功。仿生人DF305完全自主意识权限已开启，绝对指令下达成功。祝您任务顺利！”模糊了性别的电子音响起，沈传火长出了一口气，朝DF305伸出了手。
完全自主权限开启后，DF305眼中有了神采，他紧紧握住了沈传火因为宇宙环境造成的全身脏器衰竭而变得瘦骨嶙峋的手。沈传火朝他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小五，等一切恢复如初，你一定要代替我，坐在母星的山头，看一看星空。我……想家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近乎耳语般细不可闻，和DF305相握的手缓缓松了力道。
“先生——父亲。”DF305展臂拥抱了他，脸上浮现出眷恋的神色，他是银河联盟公认的最成功的仿生人，但他难免有些排斥人类，唯有沈传火不同。在他心中沈传火如同父亲一样，身为他的设计制造者，沈传火从不曾将他视作一件完美的作品或者一个人类的替代品，而是真真切切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纵容的，原谅他的错误，褒奖他的成功，指点他的疑惑，用自己并不魁梧的身躯将他牢牢护在身后，挡下了外界的所有风雨。
“铭夏。”良久，DF305动作轻柔地将沈传火逐渐冰冷的身体放回床上，唤了一声AI管家。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AI管家在沈传火生命体征消失后，自动将排在系统里第二位的DF305上升到了第一位，听到他叫它，立刻回答道。
“启动尸体火化程序，准备开启S1904时空穿梭机。”DF305站起身，走向沈传火舱室角落的保险箱，那里面保存着公元2097年“守夜人”去世后，人们在她家中发现的遗物，其中有一颗荔枝大小的翡翠珠，据先代科学家研究发现，它正是“守夜人”遗书里所说的“天地之灵”，也就是沈传火在绝对指令中提到的天地珠。看样子，一切的一切，都和这颗翡翠天地珠有着紧密的联系。
这颗青翠欲滴的翡翠天地珠是人类发现的第一颗天地珠，但不是唯一一颗。公元3197年地球生态系统完全崩溃之际，匆忙逃离的人们在华夏豫省洛阳市郊外的古道观上清宫遗址发现了一颗白玉珠，同翡翠天地珠除了质地不同外其他别无二致，两颗珠子放在一起甚至还会同时亮起微光，于是，人们便认定这是第二颗天地珠。后来，在大数据逆推进程中，人们又有了发现：距离白玉天地珠发现之前两百个轮回，也即两千四百年前，公元819年的唐朝，有一个节点数据波动和白玉天地珠契合，地点恰好就在当时的唐朝东都郊外上清宫。故此，银河联盟决定支持东方盟使用初代时空穿梭机派遣拟态机器人带着白玉天地珠前往公元819年，然而，因为时空穿梭技术尚不够成熟，拟态机器人的指令接收器在时空乱流干扰下失灵，从此与东方盟总指挥部失去了联络。
DF305取出了翡翠天地珠，刚要走出沈传火的舱室，忽听安放S1904时空穿梭机的实验室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他连忙赶了过去，意外地发现已经开启的时空穿梭机带来了一个有着典型东方盟皮肤发色特征的女孩，她此刻已经人事不省，旁边的生命检测系统“嘀嘀嘀”地报着警，提示DF305眼前这人若不及时治疗，将会有性命之忧。他烦恼地揉了揉额角——这是他同沈传火学来的习惯——弯下腰像扛麻袋一样将女孩扛了起来，塞进了一墙之隔摆放着的治疗舱中。
以上，就是黎岫来到星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而她此刻还处在昏迷状态，对于即将面对的艰巨使命毫无所觉。
万事俱备，只欠一场东风，将历史的千年面纱吹开，推着三个人、甚至于无数人走上另一条不同的道路——去寻一盏照亮长夜的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权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