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星河》三千畔

33、局中局

　　跟着月湛出来时，漂漂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马车中，漂漂沉思...

　　“今天教你的是谋略...”

　　漂漂闻声抬头，正见月湛认真的盯着自己打量道！

　　“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爷将他的家人带到这里，演了出好戏给他看，他入了戏，爷达到了目的！”

　　“你是怨我，不该将他的家人带到这里？”

　　“爷既然知道，他的家人对红魔的事并不知情，却还是利用了他的家人。”

　　“你说得对，我利用了他的家人，可你知道我为何要利用他的家人？”

　　漂漂心中一阵烦闷，那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他竟然将利用两个字可以说得如此坦然，一下子，口气带着讽刺，道：

　　“他的家人简单，好利用！”

　　月湛倒也不恼，依旧轻飘飘的笑，道：

　　“我若说，他的家人对我利用这事，是知情的，也愿意配合于我，你可相信？”

　　漂漂有些惊讶：

　　“知情？可，她们为什么要配合你？”

　　月湛：

　　“我告诉了她们真相！”

　　漂漂好奇心一起，问：

　　“什么真相？”

　　月湛缓缓道：

　　“那个壮汉，叫李吉，隐于城中，已经十年了，他的妻子吴氏，原本是生养在大富人家，家中经营布料生意，后因其父与兄在南疆一带进货，途中遭遇劫杀，是李吉舍命相救，救出吴氏的父亲，只是，未能救回吴氏的兄长，之后，李吉得到吴氏一家的垂爱，吴氏之父已经丧子，便将李吉收做义子，并将家业交由李吉打理，甚至将自己的女儿托付于他！”

　　“吴氏之父，重伤未愈，不过半年的光景，便已去世！李吉不善经营，在嫣儿三岁时，店铺倒闭，之后，靠着变些戏法走南行北，赚些银两养家！”

　　“这些信息，你可看出些端倪？”

　　漂漂转动眼珠，眸光透亮：

　　“吴氏的父兄遭遇劫杀，是李吉设下的局，李吉舍命相救是假象，主要目的是赢得吴家信任，最终夺得吴家继承权？”

　　“你分析的只是皮毛，整件事情的关键，一是南疆，二是布料生意三是，大富人家！”

　　“这能说明什么？”

　　“红魔发源于南疆，红魔最厉害有三，一乃两术，二乃三毒，三乃四尊，其中的两术，一是妆术，二是香术！”

　　“装？”

　　“红魔擅长换妆，妆容千变万换，可老可小，雄雌难变，正因为这个，至今为止，无人知晓红魔王真正的面容！也或许有一天，当红魔王的真容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却不知！”

　　漂漂惊讶道：

　　“这么说，那次与义兄所进的鬼洞，还有，芊翠峰那次，我们见到的红魔王，都未必是真的？”

　　月湛摇头：

　　“或许是，或许不是！这些，李吉或许可以给你答案！”

　　漂漂心下震惊，不曾想到李吉是个如此重要的人物，顿时深吸一口气，又问：

　　“爷刚才还说，两术，一是妆，二是香，这个香是？”

　　“红魔之香，目前知晓的有两种，一相逢与暗香浮动，至于一相逢，你是见识过的，此香味道浓郁，来势汹汹，常常将人一招制服，有速战速决的个性，故而称一相逢。而暗香浮动却偏偏反着来，此香味道清淡，与寻常自然香并无区别，只是是个耐磨的性子，时间久了，常用此香的人非此香不可，故称暗香浮动。两种香最终都有一个目的，迷惑心智，摄人心魄，操控意识！”

　　漂漂打了个寒颤，听着也觉得害怕，虽说世上无鬼，却比鬼还要慎人。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联系呢，且和吴氏家又有什么关系，大富人家那么多，偏要选他们？”

　　月湛不急不缓的引导：

　　“吴氏家经营布料，常去南疆一带进货...”

　　漂漂立即懂了：

　　“喔，如此一来，打着进货的幌子，李吉可在淮南与南疆一带自由来往，也不会让人怀疑。可是，去南疆的人众多，为何会挑经营布料生意的？”

　　“适才我与你说过，红魔的两大技能，妆与香，若能将两者结合，让其发挥最大的作用，且又要遮人耳目做的天衣无缝，这样的法子或许最可行。”

　　经此一说，漂漂便已猜得几分，道：

　　“布料即可做成衣裳，将香用在衣裳上，那衣裳的主人便十分容易被操控...”

　　“没错，红魔试图用这个法子控制整个月朝！可惜，当时红魔根基尚浅，各方面的打理都不成熟，一些没落乡村之地，还可被控制，可大大小小的郡、县，布料从来都被朝中官宦之家把控，他们无从下手，便只能作罢！不过，吴家的银两却给他们带来了许多便利。”

　　“也是，那些钱财用来给红魔买米买菜，想必是足够的！”

　　“那你就太小看了这些！”

　　漂漂闻言，疑惑的眼神望着月湛，月湛徐徐道：

　　“通过布料控制整个月朝的计划落空后，红魔王渐渐看清了弊端，他让李吉利用原先老丈人的面子，结识了一些官宦人家，再掷千金，勾结了如今最大的官宦之家，那便是林伯候，自此以后，红魔势力日渐强大。”

　　“这么说，李吉功劳最大。李吉究竟是何人物，红魔为何派他出来？”

　　“四尊之一，摇光星尊。”

　　漂漂并不知四尊意味着什么，当下并未过问太多，许多年后，重回今日这段，细想，后所探之，竟皆由四尊所起。

　　“可是，你们是如何查到了李吉？”

　　“此次林伯候案子一结，便牵连出了李吉，李吉常年在外跟着戏班子奔走，一来是隐藏自己身份，打探各地的情况，二来是心中有愧，无法面对吴氏一家！”

　　漂漂不以为意：

　　“他也会心中有愧？”

　　月湛叹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吴氏一家真心相待，他早已被暖化，只是，责任在身，只能远走他乡！”

　　漂漂闻言，心里也不由得感叹，一时又想起嫣儿这个孩子，心里不由得一堵：

　　“那他这次，又为何回来？”

　　月湛寻思了一会儿，道：

　　“府中一直有细作，故而，此次我秘密放出一个消息，中秋，搜捕一切可疑的人家，另可错杀，也不漏放一个！他担心家中人受牵连，便没上报红魔组织，自个儿悄悄回来了！”

　　“可他为什么要抓郡主呢。”

　　“他自知此次再难脱身，便想以妍芯相要挟，与我做个交易！”

　　“放了他的家人？”

　　月湛点头！

　　原来如此啊，这些个兜兜转转，弯弯绕绕，算来算去，漂漂听着都心累，当即重重吸了一口气，忽又想到那母子的事，便问：

　　“爷，你先前说，吴氏已知晓了这一切，那她们岂不很伤心？”

　　月湛点头：

　　“吴氏之母，早有怀疑，只是毫无证据，只能一直装病不起，以买药为由，藏了一些银两，月前，我与老人家见过一面，道出实情。知女莫若母，如何劝动吴氏，老人家必定是有法子的，今日两母女的对话，也是老人的安排！”

　　漂漂心中一震，又一叹：原来，局中局，个个都是高手！

　　“爷打算，日后，如何照顾吴氏一家？”

　　月湛叹道：

　　“是一家，还是一个，目前还说不准！”

　　漂漂心里一紧，口不择言道：

　　“爷，想出尔反尔！”

　　月湛摇头：

　　“吴氏不能忍受家父家兄之仇不报，不能忍受女儿和母亲遭受的几年苦楚，想来，会亲手了解此事，只是，吴氏本就痴情，若亲手杀了李吉，只怕，自己也不想独活！”

　　月湛继而叹道：

　　“老人家将实情告知女儿，如今又让女儿演出这么一计，女儿若死，老人家心中愧疚，恐怕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

　　漂漂一时心里窒息起来，感觉每一口的呼吸都是那么沉重，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月湛让自己学什么谋略，若不是学什么谋略，她就不会看清这么多人性，这么多虚假的东西。忽然，她有些恨月湛。

　　她腥红的眸子盯着月湛，眸中带过恨意，心中在想，月湛真是偏心，将世间一切的美留给妹妹，所有的虚伪黑暗都留给别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不过是野草一棵，又有什么资格去求得别人的一视同仁，想着想着，心里便浮浮沉沉，埋怨道：

　　“爷为何要教小的去看懂这些，却将人性最好的留给郡主，小的虽是婢女身份，却也有权利去选择看或不看！”

　　月湛一怔，盯着漂漂认真的道：

　　“漂漂，我教你的，从来都不是提前安排好的，常常遇到什么便教什么，你若是累了，便闭目休息，可你要记住，你与妍芯不同，你们的出生不同，她养尊处优，你四处飘零，此时，许多事妍芯大可不去想，你却不能逃避。作为女子的命运，都少不了为人妻做人母，如今在府里，我这个做哥哥的，能护她一天便是一天，日后即便嫁出府，也至少有我的势力傍着，保她周全。可你不同，你无依无靠，能傍着的人只有自己，如今能学到些本事，看清些人性，日后出府，想必也能少吃些苦头！”

　　漂漂低头，心中五味杂陈，他说的字字句句都那么现实真切，她又如何怪他，漂漂十分歉意，忙认错道：

　　“爷的心思和好意，漂漂总是误解，请爷恕罪，漂漂太不懂事了！”

　　月湛并未放在心上，叹道：

　　“你毕竟还小，我是你这般大时，初次接受这些，也是不适应的，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也罢，习惯了，便好。”

　　“可是，爷有没有想过，郡主如今过得养尊处优，日后，万一嫁出府，遇到这么些阴谋诡计，她又如何去自处”

　　月湛微微一怔，继而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她日后会不会遇到，又要如何化解，都是日后的话了，如今逼着她去学这些，日后若没遇到，那不杞人忧天了。不过，你却是提醒了我一句，妍儿的身边，我应该安排一个人。”

　　漂漂好奇的问：

　　“什么人？”

　　月湛似有了主意，道：

　　“日后，能助研儿的人。”

　　一时，漂漂脑中闪过一个人，忙问：

　　“你是说，嫣儿？”

　　月湛定眸看漂漂，道：

　　“没错...”

　　“也是，嫣儿经历了这么多，想必，人性，世道都是看透了的，日后待在郡主身边，多了几分心眼，自然是好！郡主虽身份尊贵，却从来不摆架子，心底善良，嫣儿在她身边待着，迟早也会被感化！”

　　如此，甚好！

　　漂漂再次觉得，有个哥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