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回 ...
-
汴梁城内一处偏僻安静的宅院暖阁里,魏璟的小手上转着缠枝莲纹的玉杯,刚歇了午觉,此刻他大大的眼里还有些许迷茫。
门外忍冬听见内室的声音,轻声来回话:“韩公子晌午就来拜见,这会正在厅里用茶。”
汴城太守贪污瞒报的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汴城的官员近来会有许多人事变动,瑞王殿下为这事一早就去太守府认人,进行简略的人事考核。毕竟河道的事情还要有人来接管后续,太守府的事务职责要有人顶替,汴城可不能乱。
韩道大人已经应了韩公子与自家门生郑民为的婚事,想来婚期也要定了。魏璟道韩公子也是难得的识大体,我见犹怜,见之前在桥头他与郑主簿的谈话就可知一二。
魏璟起身小口啜了茶汤,将缠枝莲纹的茶盏放在床头小几上,许是前几日同轩辕意在汴城探访游玩早出晚归太辛苦了,这几日身上困乏的很,人也没精神。
“快请。”魏璟道。
不一会儿,身着荷绿色深衣的韩公子随着忍冬进门来,施施然向上座的魏璟行礼。魏璟盯着那韩公子的小脸儿看了许久,前日匆匆一见,只记得韩公子哭得梨花带雨,今儿韩公子这一身打扮,加之面上稍有红润,让人不禁赞叹果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亭亭而立,柔弱中自带书香气质。
在拜访韩府当日,轩辕意就以客栈人多杂乱、木榻硌得背痛为由,携自己搬到了汴城的一处专为官家来人而洒扫出来的庭院。自己住在这暖阁里,每日活动的范围也更大了,只是这里离韩府尚有些距离,韩公子来这一趟可真有些不易。
魏璟毫不掩饰的打量惹得那韩公子稍稍红了脸,韩公子又向魏璟一礼:臣子此次来是特来道谢,谢过璟贵君与瑞王殿下一力查明汴城河道事项,使家母所盼终有结果。”
这事是女人们的事,韩公子却来谢他。魏璟听此掩口一笑:“韩公子的婚期定在哪一日啊?”
韩公子面上又是一红,但倒不似刚进门那样拘束了,拿眼觑着魏璟,瑞王殿下宠爱这位贵君的事他也早有耳闻,如今一见,瑞王殿下竟是出门走访也形影不离。作为男子他自是羡慕不已,没想到能有缘得一见。
魏璟见他羞怯得侧过了头,心里又是感慨,这样的男儿姿态真真又是另一种汴城风情。
“估计殿下不日就要上路了,我也未必能在宴上恭贺韩公子,出京仓促,身边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一对东珠耳环,一点心意,还请韩公子不要嫌弃。”
说罢,魏璟示意忍冬将梳妆台上的一对东珠耳坠拿来,用手帕包了,递给韩公子。
忍冬看了看魏璟,不知贵君怎么突然就要将自己喜爱又常戴的这对东珠耳饰作贺礼送人。这对耳坠上悬落的东珠乃是素珠,可却难得地莹润有光泽,坠在耳边似青色寒露夺人,纵是在京城里也是难得,珍宝阁那样的店面,也只得了两对耳坠的数目。
魏璟虽是喜爱这东珠,却也不是吝啬珍宝之人,殿下昨日还说郑民为经此一事愈发沉稳,想来日后也定能有一番作为,这韩公子是郑主簿的未婚君侍,礼万不能薄了去。
韩公子纵是没见过,也知道这东珠非凡品,慌忙站起身道:“贵君抬爱,臣子生受不起,臣子府上祖传画作已得贵君赠回,如今臣子又怎敢再收贵君的珠饰?”
魏璟将东珠耳坠递在韩公子手中,那韩道韩大人还有些读书人的迂,见殿下平白帮了韩府大忙,却又还回了祖传的窟山石样图,不想着是殿下惜才,倒以为殿下是看中了这弱柳扶风的韩公子,竟还几番试探于殿下。后来见殿下实无意于这韩公子,才放出消息内定了自家门生为儿媳。对于这门亲事,魏璟舒下一口气,自是瞧着韩公子又亲切了几分。
见魏璟坚持,韩公子只有收下。又是一礼道:“贵君礼重,无以为报,臣子愿年年去白云寺祈福,只愿贵君与瑞王福泽庇佑,百年好合。”
魏璟想到自己的确是遇到了难能一见的好妻主,时时将他捧在手心里,面上光彩绚丽,受了韩公子这一礼。只是...魏璟心情又有些低落,不知妻主于他的恩宠,是否能够长长久久。
难得天气晴朗,出京月余,已有春日之感。那日韩公子偶然说起白云寺,魏璟心血来潮想去拜一拜,正好轩辕意手上的事务大体也忙得差不多了,二人沐浴斋戒了一日,乘着太守府为轩辕意备下的马车,就到了白云寺外。
白云寺也有百年的历史,初一、十五香火鼎盛,今日却难得清净,因有许多来求愿的善人出银钱修葺,白云寺内外不见一丝破败。
晨钟暮鼓,明柱素洁,白云寺的庄严静穆之中更有悠远的宁静。轩辕意和魏璟没有惊动众人,素服单衣进了白云寺,随着民众供奉了香火。
走过气魄恢宏的堂廊亭殿,魏璟跪在面容温和的佛像前,久违的宁静在心间徘徊。
“神明在上,我佛慈悲,魏璟已得一心人,本不应再妄求,只是魏璟自幼孤苦无依,怕这宠爱难得也怕恩宠不久,如若神明保佑,请佑殿下平安喜乐,安康无虞,魏璟能早日为妻主孕育子嗣,有所傍身...”
轩辕意作为皇室子女本无所求,只是对佛像致以敬意,起身见魏璟面色虔诚地祝祷,眉间有久不示于人前的忧色,不由心下一疼。璟儿何时有了这样那样的担忧,自己竟不能予他安稳的欢心么?
轩辕意面色一沉,心中怜爱愈甚,暗自又恭敬地对佛像默念:“我佛慈悲,本王一定全力爱护璟儿,愿佑璟儿此生无忧。”
佛像于莲花座上笑容依旧,这一对夫妻的心仿佛在无形中又更亲近了。
回程路上为购置当地的特色产物,魏璟何轩辕意下了马车,在街道上并肩走着,望着璟儿时不时舒心地挥洒银钱,轩辕意也适得其所。
“新出炉的牡丹酥,香甜可口,小君人先尝后买啊!”春日开张,街道两旁的摊主也很是热情,见了二人忙不住地吆喝。
“妻主,我还没有尝过这样的牡丹酥呢,似不是酥饼,倒像是油酥果子。”
“嗯,如今这时节,花瓣也是难得。”轩辕意唇边含笑,看着魏璟已经拿油纸挑起了牡丹酥。
“这牡丹花乃是去年摘好存下的花酱,今年春日刚刚取出来做酥,小君人可有福气了!”那摊主见魏璟气质不凡还来此捧场,口中直恭维着。
“近日新得的上好牡丹瓷,客官们进来瞧一瞧啊——”
“咱们汴城有名的茶尖,小君人不妨带上些回去品品?”
街道两旁越发热闹,摊贩们见魏璟一行人又不凡,轩辕意又出手阔绰,吆喝声一声比一声高。
刺绣、油板栗、花生糕黄酒、膏药...
轩辕意真是不知道璟儿怎么有这么多朋友要送礼,怕侍卫们挑选不周到,这半日光景璟儿都在亲自采买,精挑细选这许多当地特产,看着身后的人手上皆大包小包,幸亏没让马车回去,就停在前面的街口,璟儿一定是为了当地做小买卖的百姓,真是难为璟儿了!
*****
春日百草生,轩辕意和魏璟没有等到韩公子和郑主簿成婚就离开了汴梁城。临行前,轩辕意交代了知州一定要用心防患治理河道,万不能在今年再生出事端,使百姓遇难,得了知州的连连保证后,才一脸宠溺地扶着魏璟上了马车,汴城官员皆到场相送,再次目睹了瑞王殿下宠爱其君侍的心。
轩辕意前几日已经收到当今圣上的旨意,随时可返京复命,轩辕意昨日在白云寺见了魏璟眉间的忧色,本不欲这么快回府,想带着魏璟好好地玩一玩山水春景。只是走过汴梁城地界,魏璟不知怎地就开始时而晕马车,也吃不下什么食物,只得走走停停,改道回京。
“分明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回去的路上就这么颠簸?”
轩辕意递了帕子给魏璟擦拭小脸儿:“莫要忍着,如果觉得不舒服就下马车走走。”
“无妨,这几日玩得实在是太累了,不太习惯坐马车,过几日就好了。”这两日马车行上几公里轩辕意就要扶魏璟下来走走,索性春日也没有那么寒冷,在外面坐上一会儿也觉轻松。只是苦了侍卫们,这一日竟也赶不了多少路,回程想来还有半月,大多数的夜晚也只能宿在寒风中了。
“这样不行,等到前面的镇上一定找个郎中看看,你呀,可真是我的娇娇!”
魏璟忍着身上的不舒服,这几日耽误了路程,心中也有些愧疚,刚要拒绝,一阵难受涌上来,竟是想吐。
轩辕意看他这个样子,忙又递茶盏吩咐停车。外面的侍卫早已司空见惯,有条不紊地各自去砍柴、生火,想来这午间是要歇在此处了。
“可有什么想吃的么?”轩辕意拍着魏璟的背,魏璟几日没有好好用膳食,下颌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魏璟看见妻主担忧的眼神,扶着轩辕意下了马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习习凉风吹过觉得好受了些,知道因为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想了片刻,不由带了些委屈道:“想喝在汴城尝过的,用鲜果制出来的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