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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水色无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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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染布坊里,一大早就开始染布,朝叔和小川正在添满水的大锅前染布,他们用柴火将大锅烧沸,把染料放进去搅拌均匀,再把布料放进去不停翻搅。时间越长染色越深。最后起锅,漂净后交由小武和田恩去晾晒。
“爹曾告诉我,人生就像染布,刚出生时是一卷白布,之后有怎样的际遇,就会染上相应的颜色,光彩和灰染满整块布,就是人的一生。”水吉祥看着染锅自言自语。
父亲在世时最是疼她,但对她也最是严厉,每次犯了错,父亲总是罚她绣花,并亲自监工,期间对她讲述过很多有关染布和刺绣的事。只不过,那时候她还太小,很多事都不太懂。父亲去世后,娘和三娘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很少管教她,她再没有触碰过针线,就连琴棋书画也都荒废了,自小就是野大的。若不是娘的苦口婆心,她现在恐怕还在邪教里混江湖。
她还记得水家有味最出名的染料——“水色无垠”,是由二十多种很珍贵的染料调成的,其中的七彩仙兰现时已经绝种,有十几年没再染过此布。水色无垠所染之布馨香弥漫,光彩照人,香气、色彩经久不变,在夜色中还能闪现绚丽的荧光,煞是夺目。若是有此布坐镇结彩坊,水家也不会没落。
“这话还真像老爷的口吻。唉,一眨眼,老爷已经走了十年。”朝叔感怀地说。
“三小姐,最近店里没什么生意,为何还要染这么多的布?”小川问。
“自有用途。我看这些货远远不够。妙儿,你陪我去山上找兰草。”水吉祥盘算着,等到郡主和番远嫁时,一定有很多商旅跟着送亲队伍出国,去番外赚上一笔。她决定到时亲自押一趟货,去番邦出售布匹。
只是现有的染料都太普通,使得布匹没有特色。她不信这世上没有了七彩仙兰就调配不出水色无垠,或许用各式兰草替代也有同样效果,而那绚烂的荧光直接用萤火虫代替便可。有希望,她就要去尝试。如果真被她调配出水色无垠,就有机会成为贡品,到时就名利双收。想到这,她勾起嘴角,露出魅惑一笑。
“最近店里的资金有些拮据。堆积太多的陈货不妥吧?”朝叔说。
“资金方面有大姐赞助,你们只需按我的要求染布就行,无需多问。”
想她那大姐可不是无缘无故大发善心赞助她的,而是她应承了大姐,帮她达成心愿。大姐的心愿历来只有一个,就是:修理火少华!听说那人现在一直在江湖和朝廷间游走,算是个武林正道。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三年前的武林大会,那时她刚入魔教,见识过他的身手。
“小姐,我这就去准备。”凌妙儿说。
今日晴空万里,烈日普照,水吉祥和凌妙儿换上简便的布衣,背着箩筐,戴着草帽上东郊树林寻找兰草。东郊的蝴蝶岭曾有多种珍贵的兰草,她打算来碰碰运气。
人烟稀少的丛林,知了鸣叫,鸟语不断,彩蝶纷飞,偶尔还有涓涓的水声。兰草性喜阴,忌阳光直射,喜湿润,忌干燥,喜肥沃、富含大量腐殖质、排水良好、微酸性的沙质壤土,宜空气流通的环境。此地正是兰草生长的好地段。
“小姐,这里有好多蘑菇哦。”凌妙儿蹲在地上采起蘑菇。
“妙儿,我们是来找兰草的,你已经采了一箩筐的野菜和草药了。今天如果找不到的话,明后天我们还得来。”水吉祥没好气地说。
妙儿平日里就是个精明的管家婆,擅于持家,算起账来是一把好手,瞧她这一路下来,采的药材就能倒卖几两银子了,什么桔梗根、含羞草、香薄荷、风铃草、沙参等,满满一箩筐。“了啦!哇,小姐,这是不是紫草?”她兴奋地叫起来。紫草也是做染料的植物,可染出紫色。
“我看看。嗯,不像,这应该是黄芩。据书中记载也是草药,二月八月采根暴干可入药。”
这边话落,妙儿已经将黄芩连根挖起,放进了竹箩里。笑道:“带回家种院子里。”水府的院子就是她的药圃。
水吉祥翻了个白眼:“你啊,拿你没办法,之前真该把小川也叫上,那就有人帮你背箩筐了。”
“是啊,这箩筐背着还真有些累人。”
“要不这样吧,我们分头走,一个时辰后在山脚的茶寮等。就这么说,我往这边走。”
“哦。小姐,在林子里可要小心啊。有事就大叫一声。”
“好啦,就你啰嗦。”水吉祥耸了下箩筐,继续用树枝划着草丛前进。她们来前涂过雄黄粉和驱虫粉,所以不怕蛇虫鼠蚁。
吉祥走了一段后听到附近有流水声,穿过灌木丛,果然看见一条小溪。兰草喜湿润,她决定循着溪流前进。她抬头望了望太阳的位置,日正当中实在是不太适宜出行啊。她走到溪旁发现溪水有些深度,她蹲下身用双手掬水泼在脸上,感觉清凉舒适极了。她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水痕后,取出环里的点心充饥。
一只蝴蝶从她眼前飞过,落在对岸的花朵上。“兰花!是九子兰!”她收起点心,左右张望了下,没人,欣喜地施展半吊子的轻功踏水来到对岸,虽没沉下水,但还是湿了鞋子,她小心地拔了兰草放进箩筐里。她见前方有几只彩蝶在飞舞,寻着蝴蝶的踪迹走去。一路上也是小有收获,还被她寻到了龙岩素。
看了下日头,她打算走官道下山,去茶寮跟妙儿汇合。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传来,她退到灌木丛中,谨慎地往外望,原来是一队镖局的车队。看了眼弥漫的烟尘,她决定等会儿再出去。一只手用袖子捂着嘴,另一只手挥着手绢,试图拍散烟尘。
“什么人?”
水吉祥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风拂过,她跟前多了一个玄衣男子,一把锋利的长剑正抵着她的咽喉,一股森冷的气息从剑身传递到她的身上。她吓得急退一步,往后跌坐在地,双手撑着地面,用一双警惕的美目直视来人。此人戴着古怪的铁皮面具,遮着大半张脸,面具看着竟有些骇人。
火少华手中的长剑静止在半空中,只要他稍一用力,眼前的女子立刻便会血溅当场。可是,当她的形影映入他眼中的那一瞬间,他失神了,虽然只是短暂的片刻,但这种事可从不曾在他身上发生过。这女子看着竟有些眼熟。她是谁?如此美人他应该是过目不忘的。他用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盯着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急迫语气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水吉祥暗中抓了把泥石,缓缓地站起身,小心戒备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用意。顶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清脆的声音如玉石轻叩,十分悦耳动听。听了这声音,他更确定眼前的女子以前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趁他走神之际,她绽开甜美的笑容,促不提防地将手中的泥石撒往他的眼睛上,然后转身就跑,连一直蹩脚的乾坤挪移步也在此时超常发挥,“咻”一下就跑远了。完全没有顾及到,假如面前的武林高手一个气不顺就能在瞬间追上她,并了结她的小命。
火少华轻松地挥去泥石,看着仓惶而逃的身影,嗤笑一声,拾起地上掉落的九子兰,闻了闻花香,将花朵收入袖中。
“大哥,要不要把她追回来?”铁飞站在他身后问。
“算了,只是个小姑娘罢了。赶路吧。”口中这么说,他心中却觉得有点遗憾。他还有正事要办,既然这姑娘是本地人,就等他办完事后再来寻人。本家在此地的宅院,他已经多年没有回来过了。等他把贺礼送到京城,再回来寻找佳人。
“大哥。”铁飞眼中带着些许困惑。
“出发!”火少华翻身上马,再次望了下树林的方向,执起缰绳,策马一鞭,绝尘而去。
半个月后,朝廷的公文就下来了。思柔郡主一个月后远嫁番邦,朝廷要征收贡品。
望着街道对面的绸缎庄,吉祥不由得蹙起秀眉。她的对手就在对面,自从接手家族事业后,她无时不刻想超越这个竞争对手。
但是这个月又屈居第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