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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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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 《面友人》
万缕相思一把花,
大洋彼岸盼归家。
对面相识不相见,
一方碑石隔天涯。
扬州很小,算上流动人口,也不过才44万而已。
西中也很小,因为是新成立的学校,三十来个老师带着全部的三个年级加起来也才20个班。占据顶楼仅有的四个教室奋战的初三年级正等着成为西中有史以来的第一届毕业生。
白水竹的世界更小,只占了西中的二十又二分之一外加她自己的家人而已。二十分之一不用说,是指她所在的初一(7)班。另外那四十分之一是指她的父母、任课老师们以及她被分到初一(1)班的表姐和表姐身边最亲近的她也认识的两个表姐的同学。算上校工,加加减减刚好凑够全校总人数的四十分之一。
白水竹的世界之所以会那么小,并不是因为她孤僻或内向。事实上,只要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白水竹天生鸡婆爱管闲事,个性冲动急躁,是个热情得像火一样的女孩。她的死党杨絮常说她不应该叫白水竹,因该叫红火竹才对,否则名字根本就体现不出她个人的特色。而母亲则曾更不给面子地说她因该叫做红爆竹才能名副其实。
白水竹的世界之所以会那么小,是因为她很懒,从不会花任何一点点的心思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上。虽然她感兴趣的东西已经很多很杂而且范围也很广,上至天体宇宙下到花草鱼虫、文至诗经离骚武到功夫散打她无一没有涉猎,无奈她就是不喜欢明星八卦,也对穿衣打扮完全免疫,所以她除了杨絮之外就没有其他女性朋友。虽然因为她几乎等于是被父亲带大而袭承了父亲豪爽大方的性格使得她跟男生比跟女生更处得来,身为女生的她还是无法百分之百的融入到男生的团体中去,所以男性朋友们也没能把她的世界扩展到以上所述的范围之外。
因此尽管水竹天生聒噪的特质和从事校园记者三年来练就的一套顶尖嘴皮功夫可以让她不费吹灰之力跟一个陌生人哈拉半天,尽管她对所有认识的人都很热情,尽管她可以和几乎所有认识的人在碰面的时候亲热地拉呱半天,但但凡碰到周围没人的时候她还是懒得跨出她现有的生活圈子去寻找别的乐趣。
好在水竹很喜欢从书本上得到有关于她所感兴趣的那么许多的事物的资讯,也很善于从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进行的活动中寻找乐趣,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很乏味。相反的,她觉得平时上学,周末时看看书、一个人套上旱冰鞋或骑上自行车到外面拍拍照片,得空和老爸打打乒乓球、聊聊人生价值观的生活还很充实咧。难得母亲不出差又逢节假日的时候可能会抓她上街选购衣物。不过那样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一年累积起来顶多也就半个星期,所以大部分不在学校度过的时光都被她花到看书上去了。而且除去睡眠时间以外学校生活的时间就占据了她全部生活的五分之一还多,实在也没余出什么时间能让她自由支配到没事可做的程度了。寒暑假的时候她甚至连亲戚家都懒得拜访,偶尔奉命到一百米开外的小卖部去买点东西都能算得上是远足了。
总之一句话:白水竹的小小的世界是只绕着她在运作着的,也许要说那个世界里只有她白水竹一个人也未尝不可。
因为虽然她很热情、很开朗、很外向、很乐于助人、很擅长惹祸上身、很喜欢包揽责任,但是她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从来不理会别人的闲话。所以她的世界,只有她、爸妈和杨絮而已。爸爸并不很忙,但是成日关在房间里看书的白水竹也不是很清楚最宝贝自己的父亲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妈妈则好像总是在出差,时间之长数量之多跨度之广已经达到让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对有母亲在身边的生活感到奇怪和不习惯的地步;而杨絮,从本质上来说是个跟水竹一样的女孩——平常连上厕所都一起的死党呢,两个月长的暑假尽然连电话都不曾通过一个,开学后还能形影不离的腻在一块。
所以说到底,她的世界,只有她白水竹一个人而已
——像根竹子似的直通通一条到底,除了杆以外什么都没有。
而且还是好奇怪的一棵竹:既热情入火又冷漠如冰,连她都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色彩来表达自己。
白水竹也很喜欢看漫画书,所以初一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听表姐说离学校不远的小卖部里有出租《小甜甜》的时候就毫不迟疑的过去了。虽然已经是部老漫画了,但是生活狭隘的她还没有看过。
一天换一本,功课忙的时候会暂停,周末再补上。日子就在这种平淡而又有规律的生活中渐渐流淌。
打破水竹平静生活和原有世界的,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午。
那天她又在小卖部挑选两天以内要看的《小甜甜》。正拿在手上犹豫要不要多租一本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略带笑意的声音:“还有心思看这种书啊。”
那分明是个不认识声音,但无容置疑正是对自己说的,所以水竹奇怪的转过头。这才发现小店里除了老板娘和自己以外竟仅剩了一个人在,刚才对自己说话的就是他。他似乎刚刚进店不久的样子,轮廓被包裹在冬日暖融融的阳光里看不清表情和五官,倒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很直接的看着自己,明亮的眸子里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发现新闻时的开心。
不认识的人,这是水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男孩走近了一步,从温暖的阳光下走进了暗暗的小店里。这时水竹才得以看清整个的他。
打从一开始就吸引住自己眼光的那一双眼睛,看起来很大、很温和——或不如说是有些温柔地感觉,带着笑意、顽皮和一点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直视着自己,秀气而漂亮的脸上明显在传达着主人的快乐和开心。从眼角到眉梢以及微开的双唇,整张脸上除了微笑还是微笑,感觉不仅牲畜无害童叟无欺,还很不可救药的漂亮。
漂亮,没错,就是漂亮,一张很漂亮但是却完全陌生的男生的脸。
水竹看着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认识他,而且自己还是被搭话的那个,但是对方的口气听来分明就认识自己。
那男孩又走进了一步,水竹才迟钝地想起自己胸前忘记摘下的干部名牌——西中所有的学生干部都被要求随时挂在身上、贴有一寸近照并附有班级姓名以及所任职务、被水竹戏称为“死亡牌”的干部名牌。只要是西中的学生,不论长幼资历,看到那一张胸牌就能知道对方必定是某班的某个方面的头儿,而且还是政务干部。因为除了班长、各部委员以外,“身份低下”如课代表之流是没有资格佩戴干部牌的。听说校方发放干部牌的本意是希望所有的学生干部都能随时提醒自己身为学生表率的身份而自律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能够端出足够的权威支持对其他同学不良行为的指正。但是水竹始终认为这么明晃晃的一张牌子挂在胸前,实在是大有炫耀之嫌,让人看了就觉得高高在上不好亲近。尤其是全校有一半的同学来自市郊。所谓的“农村同学”顶排外的,谁会鸟你一个老师指定的“学生干部”啊。
虽然现在不是上课时间,自己还不在校园范围之内,严格到禁止在校内吃口香糖的校规也还没有说学生不可以看漫画书,但是被一个不认识的同学当场人赃俱获得抓到身为“学生干部”、“学生表率”、“学生代表”的自己明目张胆地在租漫画书实在是让人觉得颜面无光,好像中学生坐车买儿童票似的有些心虚。所以水竹当机立断抓着书往左胸一挡,丢下出租费给熟识的老板娘抬脚往点门口走去,边走还边解释说:“这是出黑板报要用的……”
到了教室坐下以后想想自己的行为还真是有些奇怪:干吗要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些五四三的?但她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到脑袋后面去了——她白水竹的成绩之所以那么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只专心在她专心的东西上,所有不相关的东西都跟萝卜青菜一样不往她脑袋里面去。刚才的一段小小插曲,主角是自己,配角,呃,不过是万千青菜萝卜中的一颗而已,叫她如何能往脑袋里面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