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红鸾》江溶棠梨

10、其十

　　翰王回府了。

　　豹哥说：“小世子总算消停了。”

　　余十笑，看来小世子还不算傻得掉渣。

　　豹哥又说：“咱们如意房得帮着大膳房准备王上寿辰。”

　　众人颔首：“是。”

　　余十坐在门口发呆，问同屋的小丫鬟：“蕊儿，你见过王上吗？”

　　蕊儿摇头，“哪里能见着。有贵族来了，嬷嬷和大丫鬟早早就把我们赶开，再不然就是跪着，哪能随便瞧。”

　　余十默然。上辈子她没当过下人，即使现在做了下人，守着下人的规矩，很多细节还是与她想的不同。

　　蕊儿忽然靠近了，用肩膀撞余十一下，神情变得暧昧起来，又有些玩味。

　　“怎么，你想见王上？”

　　余十别开脸，“我可没这么说。”

　　哈。蕊儿笑了一声，推着余十进屋，关好门窗。

　　蕊儿拉着余十坐到床边，捋过她的耳发，端起她的脸庞，仔细看了看。

　　余十问：“怎么了？”

　　蕊儿放下手，摇头，“你啊，千万别想了。”

　　余十觉得好笑，蕊儿这丫头在想什么呢？

　　余十问她：“你倒是说我在想什么啊？我都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蕊儿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小声说：“你心里不是想着王上？”

　　余十抬抬眼，嗯？

　　蕊儿说：“在王府里，一个奴婢心里有王，不是钦慕又是什么？”

　　余十：“......”对不起，还真不是。

　　蕊儿神情严肃，“所以我说，你千万别想了。不说王公贵族，就是寻常员外家，但凡家主有点本事的，哪个不是三房四房？家宅里也可多想上位的。王府中好些大丫鬟都是官家女，揣着心思的人多着呢。”

　　“......”余十想，说句什么话打断蕊儿臆想的好。

　　蕊儿继续道：“再说了，时渝，我没其他意思，你这长相吧......”

　　“好了好了。”余十知道蕊儿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光蕊儿，所有人都嫌弃她长得难看，她心里门儿清，“我根本没那心思，我看是你有过吧。”

　　“胡说！”蕊儿嗔怒道，兀自低下头，“我、我是喜欢男子的。”

　　余十噤声，“噢。”

　　“不过.......”蕊儿的脸蛋忽然又羞红起来。

　　“不过什么？”

　　蕊儿两手搭在膝头，轻轻抓一抓裤子，说：“翰王殿下虽然是女儿身，但也是很俊俏的。”

　　华缨的顾盼神飞、器宇轩昂余十自然知道，上辈子余十有幸跟侯乐枫去过一次皇家林狩，华缨脚踏飞马，张弓射隼的英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还有就是，在她的葬礼上。

　　余十的脑中又浮现起华缨一步步走近她的棺材，抱着蓝鸢尾放在她身上的画面。

　　余十说：“你不是没见过王上么？怎么这会又说她很俊俏了？”

　　蕊儿说：“我是听别的姐姐说的。姐姐们都那么说，肯定错不了。”

　　余十但笑不语。只是听说就能脸红么？蕊儿这丫头真是思-春的年纪。

　　翰王寿宴在即。

　　此次宴会不同以往，除了朝中权贵，翰王还邀请了许多武林人士，所以大膳房和各司部都很忙。

　　余十和陆哥都被叫去大膳房打下手，这还是余十头一次正大光明的在王府里自由行动。

　　翰王把寿宴设在王府中的归奉湖，湖中有水榭，沿岸有亭台，是个赏冬雪夜景的好地方。

　　因为余十是唯一的厨娘，司礼部的侍女们跟嬷嬷请了礼，带上余十一同到归奉湖布菜。

　　晌午时分，女官和嬷嬷都去歇息了，侍女们一边插花一边闲聊。

　　“又能见着王将军了。”

　　“要我说，郑河侯比王将军更为英俊。”

　　“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且不说你们不能出宫，就算出去了，能进贵族家门吗？”

　　“嘁，雅澜姐还是这么扫兴。”

　　“是啊。”

　　雅澜走到余十身边，看她认真地摆盘，问：“时渝妹妹，小世子的伤势好些了吗？”

　　余十挠头，面上做出憨厚的傻笑，“奴婢整日在如意房干粗活，哪能知道主子的事。”

　　“说的也是，我去问诗荷。”

　　余十想了想，说：“雅澜姐姐，听说王上请了很多武林大侠来呀？”

　　雅澜掩唇，“说是武林群豪，都是朝廷给他们面子，不过一群绿林莽夫罢了。王上喜欢结识江湖人，也信他们。这次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在江湖里找医生给小世子治病。”

　　“我看这些菜，席区不同菜式也不同，不知和这回请的人多有没有关系。”

　　“自然有。”雅澜纤手挥动，“归仪水榭里是王上和男君、姬子们的坐席。朱心桥两端的粼台安置的是王侯贵族，跨过湖去，湖边筑安置的是没有爵位的士，跨过湖去。至于武林人士么，安置在湖边筑后面的花园。”

　　“原来如此。”

　　江湖中事余十不甚了解，也不关心。只是此回翰王特地宴请武林中人，只怕并非给小世子找医生怎么简单。不然，翰王只需张贴悬赏便是，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江湖人多口杂，不似贵族繁文缛节。余十轻触下巴。或许，她能从这帮武林人士入手，传信给华缨。

　　傍晚，寿宴将开。

　　笙箫渐起，伴有胡琴琵琶，比起中洲乐曲，多了边塞的豪爽。

　　司礼部的侍女都殷勤地侍候湖边筑和粼台，被安排去花园那边的都不情不愿。

　　上完了头盘，大膳房的后菜都做好了，剩下的事有厨子们看着，余十一众杂工没了事。

　　豹哥念着余十是个不到双十的小姑娘，初到王府，好心放她去归奉湖边看热闹。

　　余十谢过豹哥，跑去湖边花园帮忙。

　　有两个侍女正好想去湖边筑那边看看，见余十主动凑上来，开心地托她帮忙照应一下，一会便来。

　　“诶，姑娘，麻烦给我们加点酒。”

　　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扯了扯余十的衣摆。

　　“这就好。”余十回过头，一边倒酒一边打量满座人头。越靠近湖边的人，应该是在武林中名分越高的，不知道跟谁谈合适。

　　忽然，归奉湖一片哗然。

　　晚风送来一缕冷香。

　　满座宾客纷纷昂首，更有甚者起身遥望。

　　余十也仰起头。

　　飞雪中，明月下，几点白影徐徐驰来。

　　白绫垂下，几位玉面童子怀抱六弦琴，旋转落下。

　　飘逸的银光闪现，恍若灵霄仙人，自月中踏风而来。

　　足尖点在琉璃瓦，蝉翼白纱缀着光点，在夜色的灯火下翩若惊鸿。

　　花园中有人惊奇，疑声四起。

　　“若水阁？”

　　“是槃海岱屿的那个若水阁吗？”

　　“你看那轻功，除了若水阁的虚风踏月，试问江湖上还有哪家能使得出来？”

　　“不错，‘抱琴童子玉笛仙’，落在归仪榭瓦顶的那位定是传说中的若水阁主。”

　　“想不到翰王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连槃海的‘天外飞仙’都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