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自由》张儆

4、第 4 章

　　这次是非因开着他的车。一辆银灰色的跑车，最适合兜风游玩。
　　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来到了风景迷人空气也清新的高档别墅区，车停在其中一栋前面，非因让安优然在外面等他一会儿，自己就进去了。安优然到了环境这么好的地方，不舍得只呆在车子里，也下了车在原地晃荡着。
　　不一会儿远处开来了三、四辆车，也停在这一栋面前，为首的一辆里先是走出两名高个子的男人，接着又恭恭敬敬地请出了一名中年男人。安优然盯着那个男人看，在猜想那个是谁。等那中年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转过头来看他时，安优然就认出了那张儒雅但已稍显老态的脸，确实就是邹非因那个有名的父亲——邹继海。
　　停了一会儿，安优然有些慌张地发现邹继海在那两个高个子的男人的陪同下走过来了。
　　邹继海走到他面前停下，让后面两个男人稍微站远一点后，用很和蔼的语气问道：“你是非因的朋友吧？”在用深沉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把安优然看到有点冒冷汗之后，又说：“你的脸看起来很熟悉……也是唱歌的……安优然？”
　　安优然顿时觉得荣幸不已，简直忍不住要擦擦双手去与伯父握手打招呼了……毕竟，人家是个真正的有钱又有名的商人。“是是，我是的。”
　　“媒体上经常拿你和非因比较，所以我能记得，我这么大年龄，早就不看这些少男少女喜欢的了。”
　　虽然对方还是用很礼貌的语气说很得体的话，但是安优然还是觉得自己面部肌肉变得有点僵硬，只能连声答是是。
　　邹继海又继续发问。他虽然尽力保持温和亲切，但身为商人的锐利气息还是止不住散发开来，也许也包括身为长辈天生的压迫感。“你出来唱歌，你家里人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还算好答，安优然立刻说：“他们一开始就是希望我有个稳定体面点的工作就行，我刚准备做歌手他们不是特别高兴，不过现在已经很支持我了。”
　　“我想也是，”邹继海点点了头，突然失笑：“非因那孩子，当初说要去做歌手的时候，我并不反对，而且还打算助他一臂之力，不过……年轻人嘛，总会想凭自己的力量闯一闯，想试试看自己到底怎么样，有多大能耐。结果就对外宣布说是断绝关系了。呵呵，我哪有那么老古板。”
　　“原来是这样啊……”
　　“他要唱歌，要做明星，我都不反对。年轻的时候只是玩玩而已也没什么，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也会玩腻了，就会回来，做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这才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安优然已经不太挂得住笑容了，只能唯唯诺诺地。
　　“你呢？将来有什么打算……”
　　若是仅仅是随便一个人这么跟他说话，安优然难免会觉得对方实在是瞧不起人，但是他现在只感觉有点点胆怯，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还……还没想那么多呢。”
　　邹继海还想说什么，后面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已经走过来示意，大概是时间不够了。邹继海随便说了几句，道了声再见，就又在两个男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别墅里。
　　安优然往后退几步，才发现自己手心全都湿了。突然觉得一个人站在外面挺孤单的，安优然坐回了车子里。大概又过了十分多钟，非因回来了。
　　起动车子，非因听到安优然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声话语：“我总算明白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跟你父亲断绝关系再出道了。”
　　非因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手指轻轻叩着方向盘。“我爸跟你说话了？”
　　“嗯，说他其实那时候并不反对你做歌手。”安优然看向非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侧脸的缘故，现在的非因神情看起来很冷硬，是那些专辑里的样子。
　　“他的确不反对。”非因皱了皱眉，“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开明的好父亲。他当我是个堆积木的三岁孩子，他看着我堆得高高的，漂漂亮亮的，然后……他抓着我的手，教我怎么推倒它们。”
　　“的确。”安优然微微叹息着。
　　“你简直想象不到他干什么无聊的事……！”非因说到激动，对上了他的视线，安优然看见那里面有不屑，有焦躁，有痛苦，深深埋藏了两年都没有消退了。因为那是摧毁一个人对自身，对未来，对他热爱事物的美好梦想带来的。
　　非因无奈地笑了笑：“本来不想说的，实在丢人。这些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些评论，那些永远对我持以正面的评论，有一大半是这个人花钱买来的。他雇评论家来写，有一些看不过去的评论家要发表反对言论，他就再花钱打压。歌迷、大众不知道，可是圈内人士怎么会不知道，我又怎么自处。他以为我要的是做个闪亮的明星，以为我要的是掌声鲜花。”
　　安优然说不出话来，只能报以无声的安慰。
　　“不……他比我想的聪明多了，或许他只是想用这个方法让我没办法再在娱乐圈呆下去，他了解我的性格。他可以完全掌控我这个儿子。他以为的……”
　　“这么退出了……还是觉得可惜吗？”
　　“一开始很气愤，但是不退出我只会更难受。不过他不知道，我需要的又不是万众吹捧，我可以搬出去，我可以自己买房子，我可以在我的房子里造一个舞台，我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他大概现在还以为我是赌气，或者是叛逆期的孩子渴望独立呢。”
　　“父母总是把我们当小孩子的……”
　　“他已经做得有些过头了，”非因脸上出现一丝戏谑，“他也没想过，我其实是个适应力强的人，让我上班，做生意，也不是多煎熬的事，如果当初他让我自己发展，或许唱个几年，我就会心满意足地回去做做生意，继承他的位子。但是现在这样……我不可能那么做了，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安优然想，果然这才是非因啊。
　　“你可要替我保密啊……”非因笑着，调皮似的伸过小指头来。
　　毫不犹豫地勾上去。“那当然，我也不太喜欢他。”
　　“不过你可不要太讨厌他。除了他做的那些，他也毕竟还是我父亲。”
　　“是是，孝顺的非因先生。”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车子快速地开出了开着幽美花朵的高级别墅区。

　　因为今天还是工作日，音像店的顾客并不多，安优然才敢带着非因一起去买CD，不过还是要戴着口罩和帽子，偶尔咳嗽装下感冒，基本上就没人会怀疑了。选择的这家音像店也不是很大，只有三个营业员，其中有两个是三十多岁的妇女，店内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
　　安优然和非因都专心的看着架子上的CD，最近内地也出了不少有潜力的新人，内地的唱片界正在一点点地变化着，虽然不快，但的确是慢慢走上正规了。
　　两个人小声讨论着，不时爆出一阵笑声，非因并没有做什么掩饰，旁边已经有人好奇地看过来了。觉得有些不妙的两个人赶快收敛了一些。“快点买了我们就走吧，再带你去吃好吃的。”非因催促着。
　　安优然也不赶再慢，拿了两张看上的CD，就走到收银台那边。顺利地给了钱，两个人向门外走去。
　　不巧的是，这时正有两名年轻女孩走了进来，其中一名只是对上了安优然的眼睛，就大叫起来：“啊，是安优然！”旁边一个女孩也跟着吆喝起来。
　　安优然真想两手齐上捂住她们的嘴，但现在还不如赶快闪人要紧。这两人八成是他的歌迷，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认出来。不过……这两个女孩也太不机灵了。
　　旁边又有些人要聚过来，非因赶紧拉着安优然跑向停车的地方。逃跑的过程车安优然感觉似乎已经有人在偷拍了。真是糟糕。
　　上了车子，安优然还有点惊魂未定。他最近好像也的确有些大意了，跟着非因一起出来玩，本来就是有些被跟拍的风险，最近他们俩正巧又在被做新闻。越想越觉得不妙。
　　“恐怕明天就得见报了……”
　　想缓和一下气氛，安优然开玩笑道：“又给我上镜率了，得好好利用利用。”
　　非因并不答话，安优然觉得有点尴尬，也不说话了。
　　本来说了要一起去吃东西，但这时候两人都有点没心情，就说回家睡觉去吧。
　　明天又要工作了，休息休息也好。安优然只得这样想着。

　　心情郁闷地回到家，刚打开门就有个人影扑过来，是姐姐安敏然，已经27岁的姐姐烫着一头大波浪卷，成熟美丽的外表下却是大大咧咧，非常直率的性情。抚额叹息，这次又不知道要陪姐姐闹多久，姐夫八成又去出差了。小侄子大概也被她丢给保姆管或者直接就扔在托儿所。
　　“太不负责任了……”安优然挣脱姐姐的怀抱，开始数落她：“你又不管小瑾了吧？跑这来闹我，你有那么闲吗？”怎么说也是广告公司的部门经理，却有事没事来骚扰他这个同样是大忙人的弟弟，当然通常都是扑一场空。
　　安敏然嘟嘴撒娇：“我来看我唯一的弟弟有什么错。你最近发新专辑肯定要忙得要死，趁你偶尔空闲来玩一下嘛~而且，弟弟你最近的新闻很~有~意~思~哦~”
　　“哪个？好像也没什么吧……”最近的应该都是关于专辑的报道评论之类的。
　　“就是一个月前你跟非因见面的那个啊……虽然报纸上说是吵架，不过我看你们应该是朋友吧？”安敏然得意地笑着说，好像猜中什么大奖似的。
　　“是啊，报纸上就喜欢乱写，我们现在关系还不错。”
　　安敏然突然一变脸，嘴一撇，冲上来抱住安优然呜呜地说：“弟弟……这是你出道两年多来第一个朋友，我太高兴了。我就知道你进娱乐圈不是什么好事，得受多少委屈啊……还没什么自由时间，连交朋友都困难，更别说女朋友了，我的弟弟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用了更大力气才挣出来，安优然无奈地安慰道：“没有啦，我还真算是没受什么委屈的了……”他算是真幸运的，所属的公司比较厚道，经纪人也是好人，姐姐和姐夫一直都在倾力帮忙，而且歌唱界相比于演艺界也不那么乱。他已经很知足了。
　　长兄如父，长姊如母，安优然看着脸上没眼泪还在呜呜的姐姐，心里充满感恩。
　　“小优，春节的时候一定要回家里来聚聚，小瑾天天看到电视上你都说想你的哦~不管有什么演出，都一~定~要推掉，听见了没？”刚才还呜呜的姐姐又开始摆架子发指令了。
　　“是是。一定~”

　　被姐姐一搅和，郁闷的心情又烟消云散了。虽然明天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奇怪新闻会出来，但他的身边一直都有人坚定地守护着，最坏的打算永远都准备好了在那儿。他还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