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陛下今天也在拯救世界》一口果

16、第 16 章

　　在墨菲丝金色的眼注视之下，拉曼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弯了弯腰。

　　他再没有说话，他也不必更多的言语。

　　但墨菲丝的视线突然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从他的肩膀上滑过落到后方。她的目光穿越了墙壁与树冠，一直落到枫林镇的边缘。

　　那里有着残破的守卫墙，那是被诺厄他们在五年内一点一滴建设出来的。被粗糙切割成方形的石块堆叠着，缝隙里填着石灰、砂浆与泥土。日暮时的天色已开始黯淡，服役的工人都已离开。

　　没有人会在建设保卫自己的守卫墙时偷懒，但在日光黯淡时萨诺的神力也开始衰微，此时位于镇子边缘的守卫墙格外危险，没有人会在此时冒着生命危险继续工作。

　　只看那残破的守卫墙，就该知晓入夜后仍留在这里会是什么下场。

　　在诺厄向墨菲丝提出请求之时，她的魔力就已经笼罩了枫林镇。就算现在枫林镇还不是她的领地，但若等到诺厄劝服所有人时恐怕恶魔早已入侵。那时留给墨菲丝恐怕只会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但在墨菲丝的魔力铺展开来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萨诺的神力仍然笼罩在枫林镇上空，虽然浮散，但却仍旧存在。墨菲丝不了解在教士们被恶魔杀死之前，教堂对枫林镇的庇护是什么样的，也不了解会进攻的恶魔会有多强大，她不确定这些浮散的萨诺神力是否是教堂被恶魔入侵后的残存。

　　但是刚刚却出现了问题。

　　“有污秽的力量触动了我的守护。”

　　墨菲丝的目光落到守卫墙的一处裂隙，那块石砖周围的黏合剂已经被刮擦干净。

　　一个丑陋的小恶魔将那石砖勾出，试图在这神力衰微之时从空隙里钻入。但它同时触动了萨诺的神力与墨菲丝的魔力，温和浮散的神力此时却化作了灼人的烈焰，它们迅速向小恶魔所在之处汇聚，像烧红的利剑一般将他钉死在地面上。

　　那个丑陋的小恶魔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迅速化为飞灰在空气中飘散无踪。失去了的目标的神力没有消散，它们重新归入天空，笼罩在整个枫林镇的上空。

　　与此同时，在枫林镇更南边的森林里。

　　这里是更深入的森林，树木已经从挺拔的枫木过度成了宽叶细枝的白叶树。它们茂盛的叶片几乎能遮盖住全部的天空，偶尔漏下的余隙也已被缠绕在白叶树身上的藤蔓遮盖。

　　这里已经即将到达黑暗沼泽的边缘了。

　　一个强壮的猎人正在林中行走，不紧不慢地向黑暗沼泽靠近。

　　他手上提着一只粗糙的木笼，与寻常的木笼不同的是，这只木笼并不是用一根根木棍拼成的，它是由一整块木头镂刻而成的，不见衔接。

　　木笼内卧着一只白鸟，恍若沉睡恍若死去。

　　一条青绿色的蛇盘绕在前方的白叶树上，身体与树干上缠绕着的藤蔓融为一体。它三角形的脑袋隐藏在藤叶之下，黑黄色的竖瞳紧紧盯着前行的猎人。

　　猎人毫无所觉地提着鸟笼向前走去，在靠近那盘绕着毒蛇的白叶树时，却突然出手如电，直捉到那三角形的蛇头上。

　　受惊的毒蛇疯狂地甩动身体，被钳住的头部无法张开嘴，只好把细长的蛇身紧紧缠绕在猎人的手腕上，但无论它如何绞紧，都无法撼动猎人的手臂。

　　猎人抬手把蛇头凑到眼前，黑褐色的眼睛对上蛇类黑黄色的竖瞳。

　　他对正拼命挣扎的毒蛇露出一个笑容，一把捏碎了指尖的蛇头。

　　蛇身无力地从他手腕上脱落，猎人耳边隐隐听见一声惨叫。

　　他享受地闭目聆听了片刻，将被捏烂的蛇头扔到一边，从腔口吮吸蛇血。

　　片刻之后，猎人将被吮干净血液的蛇身扔到一旁，抬脚准备继续迈步时却突然停住。

　　他扭头看向枫林镇的方向眯起眼。

　　他感受到了一些陌生的力量，是什么呢？

　　……

　　枫林镇。

　　墨菲丝皱起眉毛。如果教堂的守护完全被破坏，笼罩在空中的神力只是余下的残存，那它们根本无法形成凝聚的进攻，而是会像完全被破坏的圣堂里那样。

　　浮散的神力只会会与恶魔的污秽力量纠缠不休，短期内却谁都奈何不了谁，只有经过漫长的时间后才会互相被消灭干净。更别提在完成进攻后没有消散，而是受到无形的运转重归于自己的位置。

　　但那杀死了教士们的恶魔为什么没有破坏教堂的守护？教堂的守护仍在运转，只要感受到了恶魔的力量就会进攻，他又是如何进入教堂的？谁帮他做了遮掩？

　　墨菲丝收回目光。

　　“那小恶魔已经被教堂的守护力量消灭了。”她向拉曼询问道，“教堂里的教士已经全部被杀死在圣堂里，那里残留着恶魔的力量。我本以为教堂的守护已经被打破，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拉曼露出一个惊愕的神情：“我并不知晓。”

　　“我虽然会隔绝恶魔气息的术法，却从没有帮助过哪个恶魔这样做过。”拉曼也皱起眉毛，“而且，就算有恶魔能够完美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只要他发动力量袭击教士，就必然会泄露出气息。如果教堂的守护阵还在，那他就绝不可能安然无恙！”

　　在经过十年的召唤恶魔后，说拉曼是现如今最了解恶魔的人也毫不为过。他手中甚至有许多以恶魔为原料的施法材料，那瓶用来挑选年轻人们的黑色液体便是以恶魔为原料制成的。

　　那液体来自于一个有着蛊惑与吞噬能力的恶魔，在经过特殊处理后，这部分材料仍保持着一定活性，能够感应并自主涌向恶魔所渴望的生灵。

　　拉曼在玻璃瓶上刻画了与其活性/息息相关的魔法阵，令那液体只能在瓶尖处感应到外界，而假如玻璃瓶碎掉了，能够维系其活性的魔法阵被破坏后，那里面的材料自然也就失去了活性，绝无再次复活的可能。

　　拉曼虽然讨厌教廷与帝国，却不代表他就喜欢恶魔。他同样对恶魔厌恶至深。

　　比起普通人，恶魔更喜欢吞噬有魔力的生灵，法师对他们来说更是美味。相应的，魔法天赋越高的人，也越容易让那瓶黑液产生剧烈的反应。而剧烈到像诺厄那样的独特反应，拉曼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当时不是不可惜的，他觉得诺厄可以成为他的同伴，从那些愚蠢的民众中脱离出来。

　　可惜，他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再收一个徒弟。

　　此时的诺厄，正在角落里与米切尔和森切尔兄弟说话。

　　他把乔伊斯夫人的话转达给这对兄弟，只见他们古怪地对视了了一眼。

　　“那些教士们确定全都死了吗？”哥哥米切尔先问道。

　　诺厄再次确认道：“全都死了，一个都没活下来。”

　　他看着这对兄弟古怪的模样，心里还记着他们昨晚在被挑选时胆敢私自交换身份的事情，还有乔伊斯夫人拖他带话时近乎痉挛的手指。

　　出于担心，诺厄追问道：“你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他们交换身份被发现时，诺厄帮两人说的那句话，乔伊斯兄弟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算太差。此时听见诺厄的追问，两人对视一眼后，哥哥米切尔先开了口。

　　“我们之前听到些小道消息。”他说，“下一次征兵很快就要开始了，而且可能会降低征兵年龄。”

　　乔伊斯兄弟比诺厄还要大上一岁，如果降低征兵年龄，他们俩很可能正好赶上。

　　乔伊斯夫人东拼西凑了一些礼物送给枫林镇的治安官凯恩，希望求求情让他在下一次征兵时，能够不要把他们带走。

　　他们是乔伊斯家仅剩的男孩儿们了。

　　治安官凯恩收下了礼物，他却只肯答应给乔伊斯家留下一个男孩儿，他允许乔伊斯夫人在这对双胞胎兄弟中选一个男孩儿留下，但如果征兵令真的下来了，另一个必须服从军令进入军队中去。

　　乔伊斯夫人请求他再仁慈地等待一段时间，许诺她会带来更多的礼物。

　　可凯恩却说：“哪怕您带来百倍的礼物，我也不会同意两个都留下的。”

　　“我知道你心疼被征走的孩子，可谁家不一样呢？他们被征走是为了去北方打仗的。如果北方的军队没了人，恶魔们长驱直入，你以为留在家里就能安稳的活着不成？”

　　“都得死，谁都一样。”

　　凯恩半强迫地把哭求的乔伊斯夫人送出了家门，可乔伊斯夫人又如何能做得了选择呢？

　　她把这个消息带回家里，这次不知能否算得上成功的送礼却只带来了更沉重的心情。

　　从那天起，这对双胞胎兄弟就为了这个名额开始争吵，而乔伊斯夫人和他们的两个姐妹完全无法插手。

　　难不成要叫她们在这对兄弟中做一个选择吗？

　　“我是哥哥，就算按照年龄，也该是我去，你留在家里。”米切尔是这样说的。

　　“你是哥哥，所以才更应该照顾家里。该去的是我。”森切尔却不肯同意。

　　但在乔伊斯兄弟为此争论不休的时候，他们一向沉默的姐姐兰妮做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