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先生》曲风荷

2、Chapter 2

　　傅立行立刻眉头一蹙：“你怎么知道？”

　　盛荒野没时间跟傅立行解释，他推开门大步往外走，顺口对傅立行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撂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盛荒野就匆匆离开，反倒让傅立行更加疑惑。他毫不犹豫地追着盛荒野往外走，可不过慢了两三步，等傅立行推开门时，已经连盛荒野的影子都没见着了。

　　外头雨还在下，堆了满地风车茉莉的花瓣，上头似乎连个脚印都没有。

　　傅立行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疑虑重重地转身回到非诚勿扰咖啡馆。

　　盛荒野怕被秘处委的人抢先，直接用了个缩地千里的术法，赶到滨海新区。

　　秘处委是神秘事件处理委员会的简称，由人类设立专门处理非自然事件的机构，隶属国安局，里头有普通公务人员，但更多的是一些各门各派道士天师。

　　一直以来，秘处委和妖联分而治之，互不侵犯，人管人事、妖管妖事，如有妖族伤人，则由妖联将犯事的妖怪捉住，按照妖联的条例处置后，并告知秘处委。

　　但近十年来，妖族式微，天地间灵气日益稀薄，人类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在对待妖族的态度上发生了明显转变，秘处委有意将妖联并入其附属机构，统一管理。

　　妖族并不愿意受人类辖制，故而这几年两族矛盾加剧，妖族伤人的事件也不断增多。

　　盛荒野赶到滨海新区时，看见守着明瑄尸体的是一只鹊精。鹊精见到盛荒野，方才显出人形，是个曼妙少女：“呀，来的竟然是小荒野。尸体就交给你了，替我向丁处长问好，我要去上课了。”

　　鹊精朝盛荒野眨了眨眼睛：“下节公选课的老师可帅了，改天你来津门大学找我，我带你去蹭课。”

　　盛荒野点头：“行，你去上课吧，这里交给我。”

　　鹊精啾地一声，再次化成鹊鸟，飞向天穹。临走时，她向盛荒野补充道：“对了，刚刚忘记同你说，这尸体奇怪得很，你看他的人皮被完全剥走了，精元却还在。不晓得剥人皮做什么，你要小心。”

　　盛荒野弯下腰，看向明瑄的尸体。当初那个笑容明快的清隽青年，陈尸在新开发区还没建好的楼盘地基里，死状可怖。

　　他的皮囊被剥走，脂肪和肌肉组织暴露在外，血管看得清清楚楚。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连路过的流浪狗都绕开走。

　　这是明瑄，一个月前，他把阁楼的钥匙还给盛荒野时，还笑盈盈地送了盛荒野一束卡萨布兰卡百合。

　　盛荒野沉着脸取出一个灵囊，将明瑄的尸体收入其中。

　　倏地，一道雷火从天而降，直往盛荒野身上劈。

　　盛荒野错开身，雷火擦着他的手背劈下，盛荒野被迫松开手中的灵囊。霎时，一道拂尘掠过，卷起灵囊。转眼间的功夫，装着明瑄尸体的灵囊就到了另一人手里。

　　盛荒野回过头，看向来人：“原来是张廷昀道长。”

　　张廷昀一身黑色中山装，扣子系到脖颈，眉目冷冽，端正肃然。他一手挽着拂尘，一手拿了把素色油纸伞，油纸伞的尖端朝下，还在一滴一滴地落着水珠。

　　盛荒野认得那把油纸伞，遮雨的效果或许不怎么如意，收妖倒是很趁手。

　　张廷昀看着盛荒野：“盛科长。”

　　盛荒野朝虚空里一抓，手里多了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他竖起刀，转了转脖子，说来奇怪，离开咖啡馆，他胸前挂着的那颗青铜珠又不再发烫了。

　　“张道长是准备插手妖联的案子吗？”

　　张廷昀答得慢条斯理：“这案子，合该归秘处委管。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已经是第六起命案，想来丁处长近日忙于妖代会，怕是没有功夫再顾及这些事情。人命关天，这案子还是交由秘处委罢。”

　　当年千妖歃血为誓，成立妖联，共划为十二个办事处，共同处理妖族事务。千妖会盟时，约定每十年召开一次妖族代表大会，以保证妖联对妖族的绝对管制。

　　今年是千妖会盟一百年，由津门办事处承办第十届妖代会，各办事处的妖族代表齐聚津门，津门办事处确实格外忙碌了些，连盛荒野这个后勤科的，都要出来办案子。

　　盛荒野：“恐怕不太妥当。人管人事、妖管妖事，规矩还是不能坏，张道长不要为难我，我还要向丁处长交差呢。”

　　张廷昀右边眉毛一挑：“六条人命折在这里，怎么不是人事？”

　　盛荒野知道和张廷昀是谈不拢了，他不再多说，手中长刀一斜，直接冲向张廷昀。

　　张廷昀也不慌张，一手撑开油纸伞，一手掏出符箓，但到底是慢了盛荒野一步，那把油纸伞还没彻底撑开，就被盛荒野的刀背给压了下去。

　　盛荒野刀尖一挑，连带着张廷昀的拂尘和灵囊都被抛向空中。

　　未等张廷昀反应，盛荒野就将灵囊拿回手中，并把拂尘推回张廷昀身上。

　　张廷昀向后踉跄了两步，才一手接过拂尘，一手捻住三张雷符，接连劈向盛荒野。

　　盛荒野收起灵囊，闪身避开，他不欲和张廷昀纠缠：“尸体我带走了，还请张道长就此收手，莫把符箓浪费在我身上。这起案子妖联会尽快给秘处委答复，张道长若是不放心，随时可以去找丁处长。”

　　说完，盛荒野变成一根绿色藤蔓，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张廷昀站在原地，很轻地叹息了一声。他是龙虎山张天师第六十五代传人，正一派嫡传弟子，善使符箓、精通阵法，是这一辈天师里的佼佼者。

　　可当他真正对上妖联的那些个妖怪时，还是很不够用。他使符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盛荒野出锋的速度。

　　其实妖联津门办事处的小盛老板，在秘处委里颇有名。

　　这位小盛老板原形是棵豌豆，上溯千百年都极为罕见。这也就罢了，草木为灵大多性情温和，偏生这位小盛老板，打起架来是一把好手。

　　十年前，秘处委想要强行取缔妖联，趁着津门办事处的副处长带着大部分妖怪去川西开妖代会的机会，找来数百名天师，想要趁机捉住处长丁千鹤。

　　谁曾想，津门办事处的丁千鹤处长，就带着这位小盛老板，在海河边上，把秘处委找来的百来位天师，打到身上的符箓一张不剩。

　　盛荒野的刀名“回春”，刀刃以首山之铜锻造而成，刀柄则是昆仑神木。当年众神为黄帝铸剑，就取的是首山之铜。后来黄帝铸鼎，也是采首山之铜。

　　末法时代，神兵本就罕见，盛荒野的这把长刀不知从何而来，当年却在海河之畔，让张廷昀的师父都吃了不少亏。

　　从那之后，秘处委的人都知道，一经路上那家非诚勿扰咖啡馆里，美人斛似的小盛老板，跟妖联那位丁处长一样不好惹。

　　盛荒野回到咖啡馆的时候，正是傍晚，雨过天晴，水洗过的天蓝得发亮，连日落都比往常要好看些。

　　他拿着灵囊，推开非诚勿扰咖啡馆的门，却见到他的上司，妖联驻津门办事处的丁千鹤处长，也来了咖啡馆。

　　丁千鹤抱着臂，和傅立行对峙着。两人眼瞪着眼，气氛似乎不是很好。

　　听见推门声，丁千鹤偏过头，见是盛荒野，朝他笑了一下：“哟，回来了，东西拿到了吗？”

　　盛荒野将灵囊抛给丁千鹤。

　　丁千鹤不是独自来咖啡馆的，她手腕上还缠了一条食指粗细的青蛇，盛荒野看见后嘶了一声，很是不满：“你把这玩意儿带到这里来，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别做了，关门吧。”丁千鹤屈指弹了弹那条青蛇的脑袋，“就是这个混蛋，敢在世贸打架，过两天我就去庙里找个钵，把他扣到文殊菩萨座底下去。”

　　青蛇把尖尖的蛇头缩了起来，一副委屈的样子。

　　丁千鹤毫不留情：“到时候还要给我交一万字思想汇报，好好检讨。”

　　盛荒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傅立行，皱了皱眉，对丁千鹤说：“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要赶我走了？”丁千鹤察觉到刚刚盛荒野的目光，也乜了一眼傅立行，问道，“这是谁呀，交男朋友了？”

　　盛荒野对丁千鹤的想象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伸出两只手指，拉下眼睑，朝丁千鹤翻了个白眼。

　　丁千鹤笑得别有深意：“小荒野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哦。要注意安全啊，搞出孩子来，我不帮你养的——”

　　“你生，我帮你养。”盛荒野没看傅立行，抓住丁千鹤的肩膀，把她推出了咖啡馆。

　　到了咖啡馆外的花藤背阴处，丁千鹤才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把装着明瑄尸体的灵囊又扔到盛荒野手里，道：“上月初八，南开区绿湖公园里发现了第一具尸体，死状骇人，皮囊被完整剥下，其余器官组织无一损伤。今天是……八月十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六名受害者，凶手还一点痕迹都没有，甚至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

　　丁千鹤很轻地叹了口气：“要不是秘处委的人插手，我都没有注意到，这是妖族所为。”

　　盛荒野：“妖代会那边还忙不过来呢，各个地方办事处的，每一个都很能折腾。”

　　丁千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青蛇，很是赞同：“我已经让章斯泽把这起案子单独划出来，你就别在咖啡馆里躲清闲了，尽快把这个案子解决吧。”

　　章斯泽是妖联津门办事处副处长，在人类社会里的身份，是津门市局刑侦一队的队长。

　　“我来？”盛荒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打个架、抢个东西还行，你让我去找凶手，我去哪里帮你找？”

　　丁千鹤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弯起眼睛露出个笑：“你没注意到吗？咖啡馆里的那位先生，身上有妖族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