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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章一百零三 范阳之会 ...

  •   直到三更,何太后才依依不舍地梳洗歇下。刘辩捶了捶发麻的手臂,吩咐侍女好好照料太后,接着缓缓踏出永安宫。

      雨势渐小,穹宇无星子。

      他停在长廊下,接住了檐边坠落的雨珠。躺在掌心里的的雨珠透明又易碎,像极了他的母后。

      李成打着灯笼随侍在一旁,暖黄的光晕将刘辩的侧脸映照得棱角分明。
      北宫寂静无声,他压低了嗓音,冷声道:“查,是谁将宫中消息透露给田婴?又是谁,给他们盖的印玺!”

      李成脑弦一崩,忙不迭躬身应和。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天子如此动怒了。

      翌日,天空放晴。

      受惊的群臣们照旧休沐,刘辩还特地派李义去侯府慰问。

      戏忠却在青山酒舍遇到了天子。
      他比之前更加瘦削挺拔,眉宇间多了些愁绪。

      “臣拜见陛下。”

      刘辩虚扶住他,假装不悦道:“酒舍内还如此讲究,多日不见,难道志才同朕生疏了?”

      戏志才忙给他满上茶水:“非也。”

      刘辩这才神色稍缓,替他上了壶清酒。

      戏忠道谢后,取来白玉杯。
      可这次他并没有急不可耐地饮酒,反而将白玉杯倒扣在案面上。

      “刘焉、田婴之事听来荒唐,办来却简单,谋逆、豢养死士皆是夷灭三族的死罪,不过陛下恩泽万世,其宗族知情者同罪,不知者无罪,可解。”

      “哦?”刘辩倾身,拍开他的手,好奇地挪开白玉杯,却见里面落了一滴水珠,不知是茶还是酒,“这又是何意?”

      戏忠执起筷箸,眉梢微扬,道:“陛下所愁,既不是刘焉、田婴作乱当诛,亦不是黄门结党擅权罪无可恕,更不是廷尉赵鸿私联田婴其罪当罚。刘焉之乱涉及各台各司,不少世家大族皆在列中。陛下所愁,乃是此后朝堂无人可用。”

      刘辩敲了敲白玉杯的底部,唇边勾起笑来,“志才如此懂我,可有良策?”

      戏忠将白玉杯翻过身,盯着那滴水珠,道:“这滴水珠,即是臣。”

      语毕,他又用筷箸沾了酒,随意洒在案面上,“这滴,是荀令君。这滴,是许尚书……这些,是陛下如今的臣子。刘焉之乱,牵连世族根基,陛下可趁机将其连根拔起,至于往后的水珠,那便是由陛下所指,聆帝命、奉君意的新臣。”

      刘辩方眉宇舒展。

      良久,悬腕替他斟满酒:“那便请志才听听,朕之新政……”

      休沐后,李成调查之事已有眉目。

      透露消息的乃是侍奉在他宫中的小黄门,未经拷打就尽数交代。偷盖玺印的则是掌皇帝符玺的符玺御史。

      他是三代老臣,若不是董卓之乱,只怕早就辞官回乡、颐养天年。不论他的上级刘辩、钟繇,还是他的同僚陈群,皆未把他与叛乱联想到一块。

      可正是这一位深得他们信任的老臣,在刘辩回宫的当晚,悬梁自尽、留书昭省。

      钟繇读完遗书,向负手立在窗边的刘辩拱手道:“刘焉曾有恩于他,古板如他不得不照做。不过他家中亲属皆在董卓之乱中身死,目前宅邸存锡已尽数充公。”

      干枯的叶子飘落在窗棱上,刘辩捻了捻脆弱的叶脉,面无表情道:“若无其他,就由元常和子孝依法处理。”

      钟繇沉默片刻,开口道:“陛下,遗书最后还有一句话。”

      “讲。”

      “罪臣侍三朝,难逃窠臼,惟愿吾皇辩,御乾坤、改民生。”

      -
      奉孝:

      台鉴!

      冬日已至,请君保重。

      日前天子已平安归来,阳安长公主寿宴乱事已结。益州牧刘焉、太常田婴、侍中董扶、益州卢氏等皆于市口斩首,陛下另命司隶校尉曹仁探查,其宗族知情者同罪,不知者无罪。

      太后修葺后宫,诵经悟道,不问政事。益州三杰,甘宁、沈弥、娄发与荆州别驾刘阖互通来往,陛下着其振兴水师。另,与多方商议益州刺史人选。

      杨太尉通敌一事,经廷尉赵鸿举证,不攻自破。陛下虽念赵鸿正直清举,然其与田婴确有私联,罚其俸禄半年。

      林林总总述来,望君不嫌。

      最要之事,陛下已启新政。多年夙愿达成,忠于洛阳,敬君一樽!

      敬颂钧安。

      志才谨启。

      //

      落拓不羁的字迹,越到后面越恢宏潇洒,郭嘉将信纸折三折叠好,揣进怀中。

      纸沾了冬日寒意,在他的胸膛前留下冷渍,可是戏忠的心情却透过纸张,跨越千里传达给了他。

      “祭酒,何事如此喜悦?”典韦疑惑地瞥了眼身侧。

      本来得知使君欲应刘冀州之邀亲征袁绍,郭祭酒还多有阻拦,可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就看了封信,便展露笑颜。

      郭嘉晃了晃扇子,带起一阵冷风,“是友人之信。说来,我们日夜兼程,怎么还不如张温将军脚程块。”

      典韦:“祭酒有所不知,我们走的是山道。十一月北方已入深冬,山上更是阴寒刺骨,路上又有坍塌,故而慢了。”

      日前,冀州刺史刘备邀青州、兖州、幽州诸刺史及征东将军张温齐聚范阳,共商诛袁之策。
      曹操领着程昱等人已先行一步,典韦和郭嘉则绕了远路。

      “此山谓何?”

      “盘山。”典韦不解地依言答道。

      郭嘉掬起一捧溪水,冻得缩了缩脖子,“张将军的校尉军已经在山脚扎了营,我们就在山腰处扎营,袁绍为人谨慎,他不会亲自踏进幽州地界。”

      “盘山,盘山……”他喃喃两句,而后笑颜尽露,“荀公达之才,不下我等。方城之事涉及多方,陈留王年幼,他必会在其身后协调,我们就在此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典韦诧异地圆睁双眼,“这时节,兔子都进洞冬眠了,祭酒准备怎么捉?”

      “不急。”郭嘉摸了根树枝,掰成两截,用尖锐的一端在泥地上勾勒起方城之地,“命诸将士就地扎营。”

      “天虽寒但斥候打探必不可少。这几日先在山上探,等张将军拔营后再往山下探。”不过几笔,方城便已轮廓尽显。
      他勾起唇角,掸了掸掌心,郑声道:“我们要捉的,必然是最肥的兔子。”

      –
      刘备和公孙瓒虽口头不和,但到底是同窗师兄弟,在夺回范阳之战中,默契非凡。而那白袍小将也因先登城门之争,和刘备手下的麴义结下了亦敌亦友的相惜情谊。

      “陛下召告天下,刘焉叛乱之事已结,殿下、诸刺史、将军先前的顾忌自然迎刃而解。”冀州诸士中辈分最大的田丰先行开口道。

      石韬紧接着说道:“正是。之前还顾忌洛阳和陛下的安危,但照目前情况看来,袁本初不正是那瓮中捉鳖的‘鳖’吗!依我看,方城守军不多时便会自退去,而袁绍,就算他再孤傲,这时候也不得不思索告罪投降了。”

      他所说的即是在座大部分人的想法,大家附和着发表了几句。

      须臾间,程昱起身拱手道:“刘焉已死,袁绍目前最大的靠山没了,此时袁军内部肯定是千疮百孔。在下提议,书招降书,然后择一使者前往渤海。即使袁绍不降,军心也必乱,说不定还有他往日的心腹弃暗投明。”

      “此法可行。”堂下有人附和。

      也有人不赞同:“不可,万一袁本初狗急跳墙,使者安危如何保障?本是徐徐图之即可解决的事情,非得弄得惊险万分。”

      本来言行一致的堂内,因为程昱的发言分成了保守派和激进派。
      保守一方自然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拔除袁绍之疾,哪怕他投降从轻处理;激进一方则希望袁绍得到应有的惩罚,从内部到外部,给到他全面的打击。

      前者以刘虞和青州刺史赵琰为代表,后者以程昱,或者说他背后的曹操,及公孙瓒为代表。刘备、张温、刘协并没有发表看法,不过刘备只对百姓仁慈,对盘踞在渤海多年的袁绍的恨只多不少。

      刘协揣了揣手,听着公孙瓒的大嗓门持续发挥威力,在心底叹了口气。仅仅是招降之法就不和到如此地步,涉及到用兵布防,想必他们还有的争。

      刘协:“诸位各有各的道理,依孤看,不如先投招降书进方城,再做打算。”

      他本意是看袁军内部如今的态度,刘备与曹操对视一眼,问道:“那该由何人书招降书?”

      刘协:“招降书与檄文不同,文笔需温润细腻而不失刚硬。诸君可有自荐者?”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这任务落到了石韬头上。

      张飞因为记恨袁绍命陈琳作辱骂他兄弟三人的檄文,时不时来骚扰石韬,企图让他在招降书中“隐晦”地骂袁本初,最好从祖宗十八代开始骂起。石广元被他烦得头疼,收拾着自己的包裹躲到了范阳的王府别所。

      刘协立在廊榭里,悠闲地喂着鱼。北方早已入冬,池水都是冰了又化,化了又冰。他裹着从洛阳送过来的白狐裘,饶有兴趣地听石韬自言自语。

      可还没等他和石韬搭上话,荀攸神情凝重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章一百零三 范阳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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