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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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泰看不起女人。
这事儿吧，跟他一起混日子玩乐的纨绔们都知道。你说出去玩乐的哪儿能没个姑娘小旦什么的唱个小曲儿，摸个小手的呢？毕竟这几位爷，锦绣文章是做不成的，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可小姑娘吧，哪怕是个清倌儿也是不得入他眼的。都说《红楼梦》里头将女儿家视作至清之水，男子是脏污泥塑了的，可在这亨泰眼里直将女子视为洪水猛兽，凶恶（wu）恶臭。那不稀罕女子，叫两个容貌秀美小哥儿也是趣事儿雅谈，亨泰也不乐意。叫他堂伯父家的大儿子，一顿玩笑：“咱们亨泰倒是很有几分纯真哩！”男女都不沾，你怕不是个不行的吧？
不过还好，他年纪小，好个招猫逗狗的不沾情♂欲就不沾吧，京城里的显贵子弟，多数都是沾亲带故的，没得为了个些许癖好的得罪谁。
亨泰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对女子接触的恐惧，随着年岁长大，他又有资本——显赫的身世，自然也不惧人言。只是好面子，将对女子接触的深深恐惧，藏在心底里，面上只做出一副，厌恶不屑的样儿来。亨泰恐女的缘由，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但是亨泰对男子亦无意的缘由，王府里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这年头的贵族子弟家里都是请了教书先生的，再不济的宗族里也是开设私塾的，若得皇上青眼，进宫里跟皇子们一块儿读书的也不是没有。亨泰的家里自然也是有先生的，他大哥是个武将，从小跟在他爹身边读书识字，习武弄枪的，他二哥是个在文章诗词上有造诣的，进宫跟皇子们一起念书了，都是亲戚，也并不怎么拘束，就是宫里规矩大等闲纨绔送去惹了麻烦终究是对家族有影响的。可敦亲王对外人敦厚温和，对自家的三个儿子素来是肃穆威严的，尼玚琦琦嫌丈夫太过严厉，大儿子这等出息的孩子少时都没少挨打，自己家的宝贝蛋蛋自然不舍得，于是请了个先生回家。
先生姓许，是个探花原本也是御前行走的人物儿，只可惜一场大灾导致跛足，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此精神不济早早的退出了朝堂。敦亲王自己是个武将，文章还能略作一般，少时也难得有几分出彩的，诗词书画更是不通此窍的，所以向来喜欢有才干的文人。许探花退下来的这么些年也没回祖籍，就在当时皇帝赐的住所待着，闭门谢客很是颓唐了一阵子。敦亲王惜他少年才干就此废了，去他府上三请四邀的，把人给他的孽子请来了做教书先生。许先生原本精神不济的，来教书也是强打起精神，亨泰虽然从小就混，但也是知道基本礼仪尊师重道的，从不敢给先生脸色看挨打受诫也乖乖受着从不敢记恨。尤其是他先生白白净净细细伶伶的那么一个人物，感觉风一吹就要仰倒，一生气就要咳出一摊老血的人他更不敢造次。
三岁半入学，恭恭敬敬读到十来岁上下他先生病了。其实说病都是好听的，这许先生啊，其实是疯了。原因也没瞒着旁人，为得一个男人他不婚不嗣的结果还是被那个男人所辜负了，一开始有事业还好，后来前程不顺的许先生就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哦，后来分给了他的小弟子亨泰些许。结果终究是被辜负了，他一个男人，也没名没分的，连哭诉都无人可诉，日子久了就有些不正常了。先是精神不济，时有恍惚，渐渐地就不行了，到亨泰13岁的时候已经不能人认了，有时发呆，有时也不说话，就坐在门边儿默默流泪。亨泰是不敢放他先生一个人回去住了，这番也不晓得吃的，整日里迷迷糊糊无知无觉的，没人看着怎么行？怕他乱跑出去冲撞了谁，就拘在家里，御赐三进的院子里。结果一个没看住，人差点跑丢，许府上下连带亨泰率领几个侍卫在街上满大街打听寻找才在天擦黑的时候找到一身脏灰坐在树下发呆的许先生。亨泰这可真是又生气又心疼，逐将他家下人都打发了去，只留下两三个看家护院收拾院落的，将先生接回了王府，安置在一个僻静的院落里，着许先生的贴身小厮和自己身边几个用惯了的人细心伺候着。
这件事儿，亨泰做得很有几分仁义，这番重情重义之举，就是敦亲王对他也另眼相待。原只知道这个孽子是个浑不吝不上进的，没成想还是有几分重情重义，知孝懂礼的。尼玚琦琦则是又找到了儿子一个优点：“都说我儿是个没分寸不懂事儿的，我看我儿的成就不在读书上，要想立业先要做人，你看我们亨泰这事儿办的！从本质上来说绝对是个至纯至善识大体懂礼数的好孩子！多亏了许先生教得好，不就是病了吗？王府上又不是没得个位置，且好生安养着。”
先时许先生神志还略清楚的时候，亨泰逼问过他一回，那男人到底是谁？惹得先生这般心焦，我定不饶了他！可他先生闻言只默默伤心，并不欲多说。亨泰见他伤心也不好再问，旁敲侧击了几回，也问不出个结果，就连先生傻了很有几分乖巧的知无不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忘了。不能说，便忘了。”亨泰望着他先生呆愣的脸上很有几分认真的样子说出这句话，也只能是心痛心酸的作罢了。
此后，亨泰奉行一个观念，男子之间不过交♂欢取乐哪有几分真心呢？动了真心都是要剥皮去骨的，似他先生这般意志稍弱身子骨不强健的怕是就此去了也未可知。于是，虽然外人不知缘由，亲近的倒是知道了。亨泰不屑女子，更看不上男子。
尼玚琦琦倒是不以为意，她觉得男子欢♂好本就有违正统，玩玩也就罢了，儿子的这番观念很对。至于女子嘛，看不上更好，省的外头的小妖精污秽了她家清白高贵的哥儿，亨泰还小呢，年岁大点儿懂人事就好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儿子恐女这毛病不仅没好，还被指婚赐了个男妻，可真让一生顺遂的尼玚琦琦气个仰倒。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岂容你一个臣下非议？况且是你自己儿子说不喜欢女人的…… 这…… 尼玚琦琦只能干生气。
再说这边亨泰这边无缘无故去招惹人家一个闲赋在家的榜眼做什么呢？他俩有仇。当时的祁文远还是太子侍读，那天亨泰进宫给他皇大大请安正好遇到了他太子哥哥，两人便一同说着话一起出来。后宫女眷向来是轻易不能见着的，尤其祁文远这种外男，所以他就在御花园里等着。
亨泰同他太子哥哥一同走进御花园小亭时，祁榜眼并未行大礼，只略略起身作揖：“给太子殿下请安，给贝勒爷请安。”太子给亨泰介绍了，“这是今科榜眼，也是我身边的侍读，祁文远。”
亨泰看着气温元不等赐座就慢慢悠悠的坐了回去，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太子哥哥这个奴才不太懂规矩呢！也就只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坐下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太子问些学业上的事儿，亨泰回答罢了。“你若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来问文远，他学问为人都是极好的。”
亨泰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太子哥哥你且饶了我吧，我家先生现在不大好呢，我哪有心思另请名师？”
“你呀~”太笑着摇摇头，端起茶盅准备润润喉。
旁边侍茶的小宫女正要给亨泰添茶，刚好亨泰伸手去端茶盅，话间没注意，避闪不及被小宫女碰到了手背。亨泰当下汗毛倒立如蛆附体，一下子站起狠狠拂开小宫女的手。
小宫女正倾身去拿那茶盅，忽然被袖风一带脚下不稳摔在地上，却也顾不得疼痛片刻不敢停留的爬起来给亨泰磕头：“奴婢该死，冲撞了贝勒爷，请贝勒爷饶命！”
亨泰拿着帕子嫌恶的搓擦着手背，眼中恶心怒火分毫不减。亨泰身边使唤的小厮福安赶紧上前一步扶住自家贝勒爷，一看亨泰手背都被搓红了，怒斥那宫女：“不长眼睛的东西，主子也是你能冲撞得起的？滚下去，着人端盆水来。”
福安将人哄坐下了，又给太子和祁文远行礼，“太子殿下，榜眼大人，失礼了。我家爷从来好洁，被这等腌臜玩意儿碰了得恶心大半宿呢！这御前伺候着的都不当心，平白惹我家贝勒上火，在殿下大人面前失仪，十分可恶。”
太子殿下笑笑，安抚道：“你这毛病怎么还是这么大，碰一下又不会死，喏，水端来了洗洗吧，手都搓红了。”
亨泰惹了晦气不愿多待，净了手就要走，倒是之前一直安然喝茶的祁文远一躬身站起来，表示天渐渐热了，太子歇着吧，自己愿去送贝勒爷。
太子挑眉：“你俩倒是投缘？”逐允了。
亨泰斜眼看去祁文远文质彬彬相貌不俗，端的是风华无双，可那又怎么样？他贵为贝勒生来就高人一等，尊贵无比，在他看来榜眼也不过就是个有点儿文化的奴才罢了，亨泰懒得搭理这没规矩的奴才，跟他的太子哥哥告辞完了掉头就走。
倒是祁文远三步两步的追了上去，默不作声的陪着亨泰快步走出御花园，走到院子外面的阴凉处，乍一开口倒仍是温言细语，可说的内容却一点也不温软。“久闻贝勒君子端方不近女色，今日一见倒是传闻属实。”
亨泰脚步一顿，斜睨他一眼，个狗东西这是准备管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祁文远仿佛未有所觉，笑道：“既然太子殿下要在下指点贝勒爷一二，鄙人不才虚长贝勒几岁，指点教导不敢，倒是有闲语二三愿说与贝勒一听。”
亨泰届时不过十二三岁，身量未成，停住脚步眯眼打量他，还得略微仰头。
“殿下好洁是好事，然敦亲王素来敦厚仁慈，殿下作为贝勒更应谨言慎行。”祁文远仿若无所觉一般，迎着亨泰打量的目光侃侃而谈。“太子尚在贝勒却惊怒失仪、主子尚未开口，奴才却抢先开口，是为治下不严。太子与殿下亲近为有所觉，他人又将是怎么看待贝勒爷，甚至敦亲王的呢？”
福安脚程稍慢，自家主子不高兴了走得极快，但他一个奴才没出御花园仍不敢跑动，待出了院子方才一路小跑的追了上来。所以他只来得及听到这么一句‘治下不严’，吓得福安腿一软跪下了，“都是奴才的错，主子教的都是极好的……”心下也埋怨这祁榜眼事多，年长几岁太子眼前的红人就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说我家爷这个脾气，是个人都知道，你非要惹他干嘛？没看见刚刚都被恶心坏了吗？跪的顺溜，心却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殿前失仪，治下不严？”亨泰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抬脚就往祁文远膝盖上踹“太子哥哥抬举你，捧你两句，就飘了？轻骨头，你也知道你不才？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到老子头上！”
此时亨泰还没长开，语气凶恶却仍是稚音朗脆。祁文远听着挺顺耳的，也不恼，只侧身躲开，笑着看他“贝勒何必气恼？您是皇室血脉，亲王嫡子，区区进士天差地别。只是鄙人并非两面三刀之辈，与贝勒爷这般直脾气也倍感相投，方才直言不讳，贝勒如此恼羞倒失了皇家风度。”
“去你娘的风度！”亨泰刚刚被恶心了一下还没好，这会儿子被个不相干的人说教简直是不耐急了，也不再废话，一拳打上去。
别看亨泰人小拳头小，出拳却猛他也是学过几年拳脚的，猛然间使出浑身浑身气力也是爆发力惊人。只是祁文远看着是个文弱书生的样貌，却能一把抓住亨泰的手腕，让他的拳势恰恰停在腹前寸许，分毫不得动弹。
祁文远三指捻着亨泰的手腕子提到眼前，自上而下的看着他挑眉道“贝勒爷这洁癖还分男女？”
亨泰懒得理他，看挣脱不出拳头就想再打一拳，福安眼疾手快的拦住了揣怀里，苦着脸卖惨：“哎呦，我的爷！您也行行好吧，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宫里可不是咱家后花园……”见亨泰略略安稳赶紧劝说祁榜眼“榜眼大人，我家爷可曾的罪过你？殿下只望您提点我家主子文章一二，可没正经说着拜师的话呢，您也…… 唉！何苦惹人不快呢？”
祁文远闻此言倒是笑嘻嘻的一拱手，“恕在下多言了。”他凑近亨泰耳边，“殿下看不起女子？可殿下母亲也是女子呢……”祁文远撒了手，又做回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说了些许装模作样道歉的话。
亨泰揉揉手腕子，充耳不闻，掉头气哼哼的走了。自此，祁文远和他这‘仇’啊，就这么结上了，后来仅有的那么两三次见面两人各自暗流涌动争锋相对暂且不提，因为亨泰始终占不了上峰这仇就越结越大了。
所以此次皇上一说赐婚男妻，亨泰想到祁文远吃瘪的嘴脸就高兴，想都不想就跟他家皇帝叔叔开口，违心的夸了祁文远一句：“我看那祁榜眼颜色是极好的。”
皇帝和敦亲王闻此言具是一顿，皇帝是想，这混小子有这么体贴？该不是有人从旁指点吧？又看了自己哥哥一眼，那一脸惊愕不似作伪，想来这小东西从来是没甚城府藏不住话的，应该也不能……
而敦亲王想的是，这小子真喜欢男人？他怎么就惦记上了祁榜眼了？至于为皇帝解忧这一块儿，他完全不相信自己儿子有这份脑子。
而亨泰只沉浸在，‘老子终于大仇得报，待祁文远嫁进王府，看我怎么折腾死他！’的志得意满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