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一章 ...
-
祁文远得意不得意暂且不得而知,眼下亨泰这日子啊,可就得意不起来了。自打赐婚的消息下来后,他亲娘三番五次的跑过来折腾,连躲都没法儿躲,为啥?被他爹禁足了呗。
他娘亲年轻时候也是打马在草原上奔腾过的女子,虽说年纪越大越发端庄,可教训起小儿子来仍旧是泼辣的不行。没办法,面对这么个气死人的玩意儿,不泼辣不解气呀!
“谁允许你站着的?跪那儿!”尼玚琦琦,也就是亨泰他亲娘越想越发气不顺,“你说说,皇大大是让王爷带你去商议婚事,怎么就商议出个男福晋回来!”
亨泰倒是老实的跪着,旁边侍从也非常有眼色,眼疾手快的从椅子上扯了个坐垫扔自家主子腿底下,等亨泰慢慢悠悠跪下刚好跪在垫子上。亨泰有些不耐,这些话倒腾了四五回仍是这个样子,看来他不说实话,这亲娘是不能放过自己了,便也懒得再嬉笑哄弄下去,直接沉着脸:“额敏,儿子不喜欢女人,您是知道的。儿子也不想娶个男的嫡福晋回来跌您的面子,可儿子的确没办法。”亨泰挥退左右,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那天皇大大召儿子孙子进宫,也没说个时辰。亨泰懒怠,敦亲王本想着踹醒儿子早朝完了就带他去见他皇大大。但尼玚琦琦心疼儿子,说他早起了也没精神,皇大大也不会这么早见人,你上朝还让他干等着不成?没办法,下午算着时辰出发,到那儿皇大大是该午睡起了有一会儿了。原想着这样时间刚好,没想到这么寸,他弟——当今圣上也在,于是就不好办了……
大哥和母后几番交流下来听得皇帝陛下纳闷非常,他大哥向来是很有几分宠着惯着他这个小儿子的,看他这侄子被宠出的诨名就知道了。可见这东街小霸王的名号,皇帝陛下也曾略有耳闻。由此,愈发不能理解如今可是要娶嫡福晋,他哥,也就是敦亲王怎么执意要给小儿子找个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甚至是汉人也行,说是只要贤惠。亨泰在他皇帝叔叔面前也是没规矩惯了的,见他们这么僵持不下就自己出来打圆场:“哲哲还不是觉得小门小户的好欺负吗!”
好欺负?若是旁人听了只会觉得敦亲王慈父心肠,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是个混世魔王,怕娶了高门之后夫妻二人不和睦,儿子憋气。虽然放眼望去整个京城里还真没哪家能生出有本事让他这个小儿子憋气的姑娘来的,毕竟亨泰不怎么记仇,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但皇帝就是皇帝,心思总比别多一窍,他心想他们兄弟二人向来亲睦,如果是这个心思有什么好不能讲的?好欺负?这么眼珠子一转,就把目光锁定到了他的这个小侄子身上。他家大哥晚婚晚育,儿子普遍比同辈人小一些,尤其是这老来得子的小儿子,几乎和自己最大的孙子差不多岁数,家里偏宠一点也是正常。皇帝并不特别在意,他们皇家的子弟骄横一点又有何妨,只要不干出那出格的事儿,就是个心里有数的。他是皇帝,左右天下的人,他的家人亲眷自然也应当大气,所以皇帝反倒看不上那些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性子。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小侄子,印象里只记得是个相貌好的,脾气差,却不想长大了竟是这么个模样。眉眼看着像他父亲,但又偏有三分像他母亲,总之明艳朗朗光彩照人,的确是个又嚣张又好看的小人儿。看着好看到张扬的小侄子,皇帝陛下捉摸不透他身体是出了什么毛病才能让他大哥委曲求全,要给他找个小门小户‘好欺负’的嫡福晋来。不过看着小侄子好看到嚣张的容貌,倒是让皇帝陛下想起了另外一个美人儿。美人儿年纪小小便容貌过人,更难得的是这美人儿还以才情著称,偏偏这美人儿美得大气美得低调,美而不自知,只往那儿悄无声息的偏偏让人忍不住去关注,去侧目,这么一个温驯乖巧的美人儿,便是皇帝也心痒难耐,于是下了一步臭棋。为了掩人耳目,他把美人儿放在心爱的嫡子身边,指望父子间的默契能让儿子做个掩护,结果父子间的默契不仅没让儿子懂他的意思反而也表现出对美人儿深深的眷恋。做父亲的不悦了,看着盯着美人目不转睛的儿子就来气,再来看看美人儿,依旧温驯可爱,懵懂无知。想来想去不忍下手的皇帝陛下在某天夜里脑子突然就清醒过来了,这可不行,父子相争可是昏君才做的出来的事儿。美人虽好,可哪里抵得上皇权?又怎么能跟他们的父子亲情相比?美貌惑人,已是妖异,惑乱君王更是大罪,可美人美而不自知,尤为无辜,怎么办呢?欸,只能‘流放’了。
这边敦亲王看着皇帝盯着小儿子看了半天,心里长叹一口气,自己这边打了半天的掩护,结果小儿子这么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就给揭了短咯!他这个弟弟啊,打小儿就聪明,心思永远比别人多一窍,不用点就通透。也是,都是一家人,瞒什么呢?迟早的事儿!
敦亲王长叹一口气,站起来踹了小儿子一脚,给皇帝鞠躬,“陛下圣明,臣不敢瞒着皇上,也并非阿济格说的那个意思。谁的儿女不是父母心尖上的一块肉呢?我家这个阿济格即使从小混账,也是我们的宝贝啊,他有恐女症这个事儿不是故意要瞒着圣上的,只是实在不想给皇上添乱……”
“恐女症?”皇帝陛下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就被自家大哥扣了个圣明的帽子,也不好就这么拂了他大哥的意,便装作深沉的样子顺着话往下说。
“欸…… 也不知道臣这是造了什么孽,这小子生下来就有这个毛病,从小被女子靠近接触就会大哭大闹发烧呕吐,这么着随着年纪大了些,倒是好了点儿,表面看着倒是无恙,实际上稍微亲近点儿的碰触都会惹来大病一场。”
“哦?”皇帝这么一听也是大为稀奇,首先他没听说过这种病症。但普天之下疑难杂症多到不计其数,皇帝不是学医的,不知道也属正常。他哥也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儿骗自己。他倒是听说这小侄子高傲得很,看不起这个入不了眼那个,总之整个京城就没一个他看得上的姑娘。难怪这半大的小伙儿连点绯闻都不曾传过,净是他打了东家,惹了西家,气坏了南家,北家来告状,他爹忙着擦屁股的事儿,原来竟是这么个回事。
于是,一个想法在心底里成形。可想要这么着,那得有个由头啊。皇帝看着一脸懵逼杵在当中,一副‘我就这么被我亲爹被卖了?!’的小侄子,笑了。
介于皇帝的盛情‘治疗’,不敢‘讳疾忌医’的亨泰被留宿在宫中,他老爹也担心的没敢走,说要和皇帝陛下促膝长谈,其实是怕自己那个娇气的小混账被‘治’死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的。孩子小的时候都由妈妈照顾着,一开始还好,别的孩子从小亲近奶妈,他没有,亨泰从小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除了爹娘也就跟他两个亲哥哥还好些。三岁上下才病情显露端倪,先是极力抗拒奶妈靠近,后来发展为只要是女的,除了他亲娘别的人都不行,走近一点都会哭闹不休。他爹一开始也没在意,觉得孩子娇气添得毛病,小孩子嘛,有什么毛病打一顿就好了。这孩子不是,越打越抗拒,发烧、呕吐,持续不断的高烧将小小的人儿折腾得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了。一大家子都跟着急得不行,可请来名医依旧束手无策,几乎都觉得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甚至还有过因为年纪小,躺着躺着又吐了给呕吐物梗住了差点就过去了的事儿,当时那小小的脸都憋紫了,气也喘不上了,还是太医院的王御医给救回来的。也就因为这样,整个敦亲王府上下都对亨泰心疼的不行,一直当着宝贝疙瘩这么宠着,后来亨泰稍微大了些,表象更明显了。王府里也有了自己的应对招数,‘恐女’还不简单,亨泰的小院独门独户另辟出来,方圆三里之内不得有女眷出入,照顾使唤的也全换成小厮、侍从,孩子慢慢长大了也能稍稍克服点儿,不大面积肢体接触也就那样。装也得装的像一点,不让碰?那是高傲!毕竟贝勒爷的脸面搁那儿呢,谁敢质疑,谁又敢冒犯?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大摇大摆走着进去特别注意脸面的贝勒爷躺着出来了,任他风情迷人、还是娇羞可人…… 贝勒爷一律不为所动,义正言辞的抗拒呵斥,可女子们不为所动,她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来‘治疗’贝勒爷的呀,得拿出浑身功夫让人‘硬’起来。是,也没说啥毛病,就说治疗需要,无论里面那位爷说了啥你们只管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就是了,她们还以为小贝勒爷不是不通人事就不行呢…… 结果谁也没想到,人直接在躲不开的白花花的胸脯上吐了!大吐特吐一番不说,这位爷,吐着吐着直接晕厥,给小姑娘们吓得阵阵尖叫,也顾不得衣不蔽体的了,破门而出,直呼救人。
得,皇帝陛下这回是彻底信了。那婚事怎么办呢?再拖几年?还是得成婚啊。找个姑娘家装装样子?普通的接触可以,可是这万一,不小心肢体接触了这不露馅了?再说了,皇亲,再小门小户能小到哪里去?这事儿又怎么能掩得住?
“那依照皇上的意思是?”
“皇兄,朕有一个想法…… 其实祖上也不是没有先例,太祖不就是娶了男妻,过继嫡子的嘛!咱们可以如此这般……”
儿子在里间床上躺着,兄弟二人坐在外间秉烛夜话,敦亲王听完默了几瞬才慢慢悠悠开口道“陛下说的极是。”君臣之间唯恐直视,这兄弟二人君臣多年,敦亲王向来恪守本分,此时却偏做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了他弟一眼。
皇帝陛下也极为坦然的,面怀微笑,眼含深情,肃然是一副拳拳关切怜爱子侄之心的模样。
敦亲王垂下眼,饮了一口凉透了的茶,才接口道:“那此事要办还是办晚不如办早,不知陛下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兄思虑周全,朕也是这意思。人选嘛……”皇帝略作沉吟,“倒是有一个,礼部的祁轩毓大人皇兄可熟悉?其长子才名远播,颜色极正,品性纯良温驯,是当今榜眼,跟着太子侍读了两年,如今待职中。”言下之意,皇兄你看祁榜眼如何?家世尚可,有才情、有容貌、性格好,未入仕途尚好拿捏,许给你做儿媳妇再合适不过了。
敦亲王点点头,实在是不得不服这弟弟一箭三雕的好本事。“是个好人选…… 极好了!陛下之恩,臣无以报还,唯有鞠躬尽瘁……”说着要跪下谢恩。
皇帝赶紧上前一步揽住,“皇兄说这些做什么,亨泰这孩子朕看着长大的,朕自然心疼的,同辈之中也就祁榜眼能配得上。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这事儿就这么着……”
于是第二天,宫里就传出了皇太后要给亨泰赐婚,亨泰表示皇大大也不能给我赐个我不喜欢的,赶巧皇帝也在,便问他喜欢什么样儿的,亨泰骄横惯了,大大咧咧的表示自己喜欢男的,皇帝也不生气,反而喜欢的很,夸他这份坦诚是年轻一辈少有的,君子坦荡荡,喜欢什么人说,朕给你赐婚。于是便将礼部祁大人的长子,祁榜眼许了给他。
尼玚琦琦当时一听这话就着急了,什么叫听了极为欢喜?赞赏这份坦诚?肯定是自家小子胡说八道,惹恼了陛下,否则就算是喜欢男人怎么了?家里娶了男妾,养了男宠的人多了去了!合该他们亲王府的贝勒爷喜欢男人就得娶个男福晋?还是嫡福晋,这不是打他们亲王府的脸面吗?尼玚琦琦着急也上火,问丈夫,丈夫也不说,敦亲王在气头上,正恼着小儿子嘴上没把门呢,只说问你好儿子去。尼玚琦琦更加坚定心中所想,那天回来后就不时找小儿子的麻烦。
亨泰都快委屈死了,干脆全抖搂出来算了。他虽跪着,斜眼看向母亲却有睥睨且看透的意味:“额敏是当真不知道儿子什么毛病吗?儿子娶得了女人吗?就算是娶了一尊泥塑菩萨又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我看皇上这个法子倒是好极了。”
尼玚琦琦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也想明白了,亨泰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况且就算是没有道理又能如何?皇帝陛下亲口下的旨意,就是祁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也得笑呵呵的受着吗?自己不过是气不顺,觉得失了面子罢了,又何必跟自己儿子置气?传出去,到了皇帝耳朵里又能落得什么好?感情朕为您家思虑良多,你倒是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摆起架子来了?这么一想啊,这口气也不是这么难咽下去的了。
笑眯眯的起身把儿子扶了起来“倒是我错了,为娘这还不是担心你吗?你们父子俩倒好,都是锯口的葫芦!”
亨泰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在一边坐下。
尼玚琦琦这时候倒是想开了:“祁大人家的公子倒是也好,听说也是个有才有貌的,只是这品性…… 如何?”太子这事儿到底是谣言还是真事儿不好说,尼玚琦琦怕又触了这宝贝疙瘩的逆鳞,当场就能给炸得个天翻地覆。
“陛下赐婚能有不好的?”亨泰此时气也顺了,也犯不着为了这事儿跟他亲娘置气,“那些没影的事儿,额敏不必担心,且不说这祁文远那气性受不得这委屈,他要是真跟太子哥哥有了什么,皇上第一个不会善了了他。”
“好好好,是我多想了。”尼玚琦琦还是了解儿子的:“这么说这门婚事还真是你求来的?”
“求什么,我不过是个提议。”亨泰冷哼一声:“这个祁文远祁榜眼,文人气节的很,我倒要看看他嫁进我家门可有的好受?”
“哟,这人还没娶进门呢,就惦记上了,儿子,听为娘一句劝,过日子可不能这么闹腾啊……”说着说着尼玚琦琦又想起来了,“这祁榜眼怎么也是嫡长子,虽说家中还有一子,但是长子地位无人可及,又是个榜眼,祁大人的仕途算是铺顺了…… 也是,寻常人家怎么能配得上我的亨泰呢?”
亨泰听得这话无奈一笑,望着母亲的眼神既有孺慕又显得有几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