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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待天明尽北飞 ...

  •   第8章
      一束阳光劈开乌云,直照庭院。
      林斓晦暗的神情被阳光烤干,她瞪大了双眼,一声接一声着急地追问:“贺如意,你给我讲清楚,什么叫‘我用父皇的大印给自己写了个调令’?玉玺好好放在大殿之中,尚宝监的太监怎么会允许你随便拿了玉玺胡闹!私用玉玺,你是玄铁造的脖子,禁得起砍头?娘娘天天提着你的耳根子提醒,不准你仗着陛下宠爱胡作非为,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贺芝一开始梗着脖子。
      随着林斓一个个有理有据的问题经过,他渐渐矮了身子。
      到最后,贺芝几乎把头窝进怀中。
      他小声嘟哝:“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动玉玺了,父皇是我亲爹,他才不会跟我计较这点小事呢。”
      林斓脸上却已经没了笑,甩开贺芝的手,大步往回走,冷声哼道:“罢了,王爷圣宠加身,怎么会明白陛下不对您发火,盛怒却要下头伺候的人遭殃的道理。”
      贺芝急着追上林斓步伐,像只小狗似的,着急的围着她直打圈:“姐姐,你别生气啊。我特意给父皇留信了,就贴在他桌上,让他不要惩罚宫人。”
      “姐姐,姐姐要是生气打我两下也行,生闷气要胸口疼的。”贺芝急着抓住林斓的手,往自己胸口锤。
      林斓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明知道他是故意装可怜,但心里的气还是散了。
      她缓下脚步,放轻语气:“如意,这种事情可以不可再,内侍爬上这些位置不容易,一旦被陛下怀疑忠心这辈子就到头了。你在宫中长大,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进了宫的太监,能指望的只有皇恩,各个头上都削尖了往上爬。
      爬不上去的,要吃苦头;可要是爬上去了再跌下来,连命都要没了。
      贺芝从小见多了内侍之间相争相斗的事情,被林斓提醒,脑中一瞬间回忆起无数件相关的事情,变得脸色煞白,诚心诚意低头承认:“姐姐,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
      “你还小呢,知错能改,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人。”
      林斓是知道贺芝性子的。
      若非诚心认错,贺芝绝不会口头上示弱,已经平和的脸色添了几分笑意,改成牵着贺芝。
      掌心一暖,贺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林斓牵起的手,美滋滋地翘起嘴角,抓紧了林斓细长的手指,心疼道:“姐姐手指好凉。刘家也太不懂得疼人了,怎么能叫你过来,又不点足炭火。”
      短短一句话,林斓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刘文杰是赵夫人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也是刘候名义上唯一一个儿子了。这个儿子在寒夜病了,刘家尚且不肯给刘文杰点满炭火,让他过个舒坦的夜晚,她林斓在刘家人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哪里会特意为了叫她过去生火保暖了。
      林斓笑得开怀,贺芝虽然没想明白林斓在笑什么,但林斓笑,他就跟着笑得开心。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路走回梧桐苑。
      林斓指着树干上光秃秃一片的庭院说:“怎么样,这院子不错吧。”
      贺芝松开林斓的手,在院子里快速绕了一圈,带着点惊讶地说:“姐姐,你这院子后面竟然连着山脉,是不是有泉眼?若是有,快让暖玉泡一壶茶来让我止渴。”
      “好眼光。辽东山势这么平坦也让你看出端倪了——确实有泉眼,不过是温泉。”
      林斓引着贺芝到了客院。
      她快走几步,推开东厢正房的雕花门。
      屋檐遮住阳光也拢住了林斓的身影,光下只余裙下的绣花鞋若隐若现。
      宽大的长袍中淹没了林斓的身体,但她这一路虚损,早已担不住衣裳,皮草下竟然隐约勾勒出一把纤腰。
      贺芝看了看林斓的腰,又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合拢。
      ……好似再长大一点,就能把姐姐的腰一把握住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离经叛道的东西,贺芝红着脸不敢再看。
      林斓根本不清楚这么简单的动作,能引发什么联想,回眸浅笑着招手:“快来看看,这儿就是你今后住的地方了。”
      “姐姐不赶我走了?!”贺芝惊喜无比地抬起脸,重新挂起笑容。
      他疾步上前,发现房舍里家具、摆件一应俱全,房间里甚至还点着驱虫的熏香,只要搬来几床被褥就能马上住人了。
      贺芝笑容一僵,假做无事地磨蹭到林斓身旁小声问:“姐姐房子收拾的真干净,下人好会做事。已经准备宴请宾客暖房了?”
      林斓带着贺芝一处处看房舍内部摆设,随口回答:“这是自然,我到辽东当日就应该送帖子到各家,商定宴请旧识的日子。可惜我身子骨不争气,整整在床上躺了两日才能起身。现在既然能起来的,就应该尽快设宴,以免人心惶惶。”
      她回头看向贺芝:“你来的正是时候呢,我嫌弃偌大一个梧桐苑空荡荡的,独个住着无趣,你来了小住几日,陪我解闷。等宴会办完了,我们一起骑马出去游玩吧。我听说辽东有好些大狗,雪后,都是狗群拉车的,很是有趣。”
      林斓轻叹一声:“可惜铃铛没跟来,去年京中都是小雪,它若是看到辽东膝盖深的大雪,肯定很喜欢……”
      铃铛,是林斓去岁和贺芝在外游玩时捡到的黄白橘猫。那时候它已经成年,看着比寻常猫咪体格都大,一身毛茸茸的长毛脏兮兮的打结黏在一起,一块一块的剥落,眼睛也红肿得睁不开了,不停流着眼泪。
      因为模样过于凄惨,初见时吓得他们两个站在大猫面前许久不敢动。
      后来是大猫主动蹭到林斓脚边晾出肚皮,林斓一时不忍心用马面裙兜起脏兮兮的大家伙,急着带回家,甚至为它请来大夫检查。剃了浑身毛发之后用炉甘石水又洗又擦药,反复折腾了好些日子竟然彻底养好了。
      或许自己一身黄白相间的毛发,大猫也分外喜欢林斓金银交错的缠发绳,总趁着林斓不注意偷偷叼来玩耍。于是,林斓给它取名铃铛,请工匠将那条发绳改成了猫咪能够佩戴的链子缠在它勃颈上,随身佩戴。
      但出嫁后,林斓担心铃铛受不了一路辛苦和辽东的寒冷,并未将它带上马车,而是托付给母亲仔细照料。
      回忆起铃铛撕心裂肺的叫声,林斓心虚地转开眼睛,气弱道:“铃铛倒也未必喜欢辽东呢,这天寒地冻。”
      “喵嗷!”
      ?!
      嗯?她是不是听见了猫叫了?
      林斓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环视整个空间,最终,她的视线落在贺芝前胸,那件鼓鼓囊囊的皮裘被顶得鼓起。
      “如意,你是路上捡到猫了,还是把铃铛带来了?”林斓直接捏住贺芝衣领就开始解扣子。
      贺芝满脸通红,忙不迭向后退,护着衣领磕磕巴巴地说:“姐姐别急啊,你要我就给你。”
      “那你还磨蹭什么,你快一点,我等不及了!”林斓说着又伸长手去扯贺芝的衣领。
      贺芝只好背过身,小媳妇似的低着头别别扭扭的打开衣襟,闷了好一会的铃铛急不可耐地从他怀里跳出来,落地的瞬间,就发出了一声不满地叫声,飞快把尾巴垫在肉垫底下,抖抖毛,摆好姿势之后,对着林斓扬起下巴。
      “铃铛,真的是你。”林斓惊喜地一把抱起大猫。
      大猫嫌弃地用爪子推着她的脸,不满意地嗷呜嗷呜叫了几声,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趴在林斓臂弯里躺着不动了。
      林斓视线完全被大猫占据,一遍遍用手指梳理着铃铛的长毛,“总算你这一趟没来白来,还算做了点正经事。”
      只是摸还不够,林斓又重新抱起大猫,对着铃铛的脑门狠狠亲了几口。
      原本满脸通红的贺芝脸上红晕已经消退,用微妙的、饱含嫉妒和羡慕的眼神凝视着大猫,说出分外正值的话:“姐姐,它太胖了,还是我来带着吧,别酸了你的手。”
      林斓完全不分给贺芝任何一个眼神:“你去把你的人叫进来安置吧。客院除了正房,东面还有前后两排三十多间房舍,足够你那群护卫住下了,便是再买土货带回京城也摆放得开。”
      贺芝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震惊道:“还是不希望我留下?”
      林斓终于和铃铛亲昵够了,转头看向贺芝,疑惑道:“我从没说过允许你留下长住。京中如此混乱,你身为人子,不在京城的漩涡之中保护父母,难道真想躲到这篇雪域当只缩头乌龟?”
      “我、我……”贺芝被骂得抬不起头,站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喵?”铃铛被林斓亲烦了,丢下她凑到贺芝脚边蹭了蹭,不知道一路把它送来林斓身边的少年怎么突然不爱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林斓也察觉气氛古怪。
      她试探着将手搭在贺芝肩膀上:“如意,怎么了?”
      贺芝突然长开手臂,紧紧抱住林斓的要,把头枕在她肩膀上,眼中泪水滑落,打湿了林斓的肩膀:“姐姐,你说得对,我太胆小了。我居然还怕继续留下会让皇兄们误会我有争位之心,害怕他们会对付母妃,完全没想过父皇为我们母子撑起的这片天,要是我自己站不稳,以后就要永远跪着了。你,会看不起我么?”
      少年面貌是语言无法描绘的精致俊秀,上天恩赐的仙童也不过如此。
      林斓看着贺芝被泪水洗得更加清澈的眼睛,突然心里一疼,忍不住反思。
      如意才刚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
      如果他无心皇位,就算留在辽东……好似也不是什么应该被指责的问题。
      自己说话太伤人了。
      “这两日就准备宴会了,我带着你认认辽东军士,若你真有这方面的才能,留下,也不是不行。”
      ……等等,我怎么突然改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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