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相逢》装妖精的瓶子

15、第十五章

　　从家里到步步高的路很遥远，寇静奔跑在水泥路上的的时候，有一种她这辈子都到达不了终点的错觉。她感觉肺部要烧起来了，火辣辣的呛意让她想停下来调整一番，但她没有，她只是一边咳嗽一边继续往前飞奔。

　　路上轿车非常之多，像罐头里的肉馅紧紧挤在一起。几乎所有的车不是塞满了人就是放满了东西。寇静没有看到一辆车可以承载她。很快她决定放弃坐车去的想法，马路这么拥堵，跑过去比坐车更快。

　　她快速穿过了小区和附近破败的街道，在路过一栋老式居民楼时，头顶上方大概三楼的位置的窗户突然破裂，茶壶、水杯、烟灰缸从阳台纷纷扔下来，她吓了一跳。随后听到楼上传来女人的咒骂、男人的吼叫和各种碰撞的闷响。

　　“你@<*%跑了！丢下我一个人！&/#$<'@”
　　“*&x$@u，不跑留下来陪你一起死吗？”
　　“&u$，你这个骗子，fjbhw，*hfmjf……”
　　“滚，没心情听你bb*hfinjf”

　　只有两道声音，但它们犹如从腹部深处吼叫出来，连喉咙都嘶哑流血了，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
　　那些碎渣子有几块从她眼睛上方划过去，还有些茶壶的灰色碎片也从地上弹起打在她身上。眉毛尾部割裂开了，血流进她眼睛里，脚踝处也隐隐作痛，她怀疑袜子破了一个小孔。

　　寇静的脚没有停留，晦涩一景飞快的被她抛在了身后。但她的思想还有一部分细线连接着那爆发着争吵的地方。
　　那两道不停的争吵、对峙幻影，玻璃窗轰然破碎炸开、空中洒下垃圾雨的场景依旧在脑中徘徊。

　　她想到了火车站里那几个不幸倒下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后都凄惨的以受难者的形象永远定格在蒙上了不详色彩的那一幕里。

　　寇静握紧了手机，坚实的触感让她跑的更快了。
　　即使只有最后三个月，也要在一起度过啊。

　　穿过大桥，穿过一段段商业街…寇静越跑越累，还有点想流泪，当然这只是身体反应——就像她面前摇晃的世界：那布满落叶的人行道、透明质感的空气、视野终点摇摇欲坠的商业大楼等，都是快速奔跑的必然反应。

　　离大厦还有四条街…

　　还有三条街…

　　转弯，步步高的大门暴露在寇静目光下。

　　此时，离她和哥电话挂断已经过去了六分钟。商场入口几乎没有人进出，大批的人拿着或空荡或鼓囊的袋子从商场方向往家跑。
　　这个时候，能跑掉的早就从大厦中抽身了。

　　“你好，你是从……”寇静拉住旁边一个匆匆走过去的妇女，想询问步步高里面的状况。

　　臃肿身材的女人一声未吭，甩开寇静的手护着怀里的食品袋跑远。

　　她继续往前跑，拉住一个女孩问： “等等，你知道步步高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坏人，也没有想抢东西。寇静试图告诉她。

　　“不知道。”女孩匆匆离开了。

　　“你好……”

　　“滚。”手背被打掉。

　　一路有人往这边走，寇静总共问了三个人，每个人都没有告诉她答案。

　　没关系，大厦外面看上去还好好的，起码没有要倒塌的趋势。寇静路上一直在尝试打哥哥的电话，可是那边总是忙音。

　　只能进去找了。她不再作无用的尝试，而是直接穿过了马路和广场。

　　马路和广场上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却有大片巧克力、薯片和饼干的渣渣，还有黄的黑的饮料水渍。穿过不成样子的门帘，大门赫然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从大张的入口往里看，大厦内部也是一片狼藉。杂乱的脚印布满了原本洁净的地板，零食袋开了口子，铁制货架倒了大片。明晃晃的灯光下，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只有自动扶梯依旧恪尽职守。

　　寇静没有哥哥的具体地址，但是她记得打电话时对方话筒里传过来的冰淇淋广告。整个步步高，也只有那一家卖冰淇淋。

　　她往商场出口跑，经过奶茶铺子时突然停了下来。
　　视线中央海报上的女星冲她笑得魅惑，凝神静气，耳边传来小孩幼猫般断断续续的哭声。

　　寇静绕过柜台，首先看到一个胖子。
　　刘宁刚，刘大胖。她的高中同学，那个第一场考试带了望远镜的男同学。他怎么在这？
　　她的眼神凝住，靠近后蹲下去。
　　刘宁刚背对着她，她走近后才发现他呼吸微弱，口中喃喃。大量鲜血从他胸前涓涓流下，他面前还有一个十岁男孩。
　　这个的男孩张大眼睛看着她，全身瑟瑟发抖。

　　暗色的血液默默流淌，她马上解锁手机打120。

　　“我叫寇静，现在XX路步步高超市奶茶店内，这里有伤者，伤口在胸前，流了大量血，肠、肠子好像出来了，你们快来。”
　　“已经有救护车过去了，请伤者再坚持两分钟，我们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后，寇静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蹲了一会，刘宁刚一直没有动弹，要不是她能听到他在小声说什么，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男孩被刘宁刚捂着嘴，他不哭也不闹，僵直的靠着角落藏着，一会看着刘宁刚，一会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慌张与无助。

　　“救救他。”男孩的眼睛在无声的请求她救刘宁刚。

　　寇静感到呼吸困难，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滑过脸颊。她不是医生，连护士也不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约过了十秒，她的脚动了一下。
　　哥哥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她不能陪在这里，她得去找哥哥。

　　“救护车马上到。”她对男孩说道。

　　离开前，她启动考生陪护，向日葵幼苗在她的精神力作用下展开一个绿色的罩子，将男孩和刘宁刚罩进去。
　　对不起，我不得不先走了，这个东西会留下来保护你们直到救护车来。

　　……

　　冰淇淋店空无一人，座椅如狂风过境后东倒西歪。

　　凌乱的脚步声从左边响起，从声音判断大概有二三十人。寇静转过身，眼角先瞄到一人手里拿的刀。

　　她赶紧移动到墙后面躲起来。那些人看不到她，她也只能听到那些人讲话。同时，乱糟糟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这次收获大了，嘿嘿。果然跟着蔡哥有肉吃。”
　　“我看看，这么多钱，真爽。”
　　“还有整个超市的物资，现在都是我们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平常哪有那么爽。”
　　“……那个，我们还是快走吧，警察说不定马上就来了。”
　　“怂货。”

　　“……”

　　她大气也不敢喘，她一个人可对付不了那么多拿刀的男人。

　　一道没有出过声的人开口：“不急，现在市内各大超市都是乱的，警力有限，我们不会有事。”
　　似乎是那个叫蔡哥的，他接着道：“钱力，你打电话问问梁哥那边怎么样了，问问要不要我们过去帮忙。”

　　说话声渐渐远去。寇静看了看四周，从冰淇淋店的另一侧门出去，刚小心的关上门，便听到咳嗽声。

　　她警觉的四处望，没看见人。

　　那咳嗽声怎么这么熟悉？

　　寇静悄悄靠近逃生通道，把门打开，幽暗的通道内一个男人抬眼看过来，一点红光在空中燃烧。

　　灰扑扑皱巴巴的一身，可不是他哥么！

　　“哥，你怎么在这里抽烟。”寇静惊喜又无奈的跑过去。“有没有伤到哪里？你手机呢？”

　　“掉了。你跑过来干什么，很危险知不知道。”寇淮把烟掐掉，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寇静的头。

　　“我怕你出事啊。哥，外面好多拿刀的男人。”寇静绕着她哥转了一圈，“你后脑勺出血了，被砸了？”

　　“嗯。”寇淮神情淡淡。“一点小伤。”

　　“我有个同学在奶茶店，他流了好多血，还有个小孩也在那里。我打了120，救护车马上到，我们过去吧，你这伤也要去医院看看才行。”

　　寇淮一向很少反对她，两人转移到奶茶店。

　　淡淡的绿光保护着刘宁刚和小孩，寇静把她哥也放进来。
　　刘宁刚已经晕了。寇静没有办法，只能看着手表，希望救护车赶紧来。

　　她还担心那些歹徒会去而复返发现她们，到时候她只怕护不住。

　　……

　　从医院出来，寇静才知道她哥脚也拐了，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她扶了寇淮走了一段路，后半段路他坚持自己走。
　　午饭时间早过了，寇静从口袋里拿了一块巧克力给哥吃，自己也撕开一块填肚子。

　　“妹，你那绿罩子是好东西，你要小心放好了，别叫别人偷了去。”
　　“我知道的。”寇静应了，最后她们还是被发现了，靠着考生陪护才撑到了警察和救护车来，“你和爸不要乱想，我要是能移民就一定带你们一起走，我们好好活着。”

　　寇淮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从前一直没后悔学历低，他是单亲家庭的长子，他爸不靠谱，他没学习天赋，还不如早点出来赚钱。

　　昨天那道初中数学题出来的时候他知道不对劲，想解也解不出来，最后连星际移民的资格考试都没有拿到。
　　“先顾好你自己。”良久，他道。

　　爸发了几条消息过来，寇静叫他自己一个人随便吃。

　　……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

　　她准备拿钥匙开门，抬头一眼看见了背着黑包，手里还拿了一个水果篮的左霖。
　　他穿着橘色上衣和黑裤子，简简单单的打扮，可是就是显得腿长腰细。
　　“你怎么来了？。”
　　“带了点菜过来，怕你家少了。”
　　寇静看信息，才发现几个小时以前他发了短信过来。但是那时候她正忙，就错过了。

　　“那这个？”她指着左霖手里装满了苹果梨子的水果篮，有奇妙的预感。

　　就在刚刚，她还看到了另一条遗漏的信息——
　　盛恒：你在家吗？我家苹果梨子多到吃不完，你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这个不是我带的。”盛恒抿唇微笑：“我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盛恒拿着它往这边走，他打算给你，我又正好顺路，就帮他带过来。”

　　“哦。”寇静干巴巴应道：“那…我们进去吧。”

　　“静静，静静。”这时候，轻轻的、雀跃的的少女音从楼下伴着主人的移动往上。

　　她把门打开，拔下钥匙，转头望见香香穿着一身蓝色运动装从楼下跑上来，目光从站在门口的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带着微笑的神情在脸上僵住了。

　　香香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