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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

  •   次日清晨,山林啼飞鸟,溪流聆清音。

      墨绿细丝编就的竹屋仍卧在水上,为基的毛竹压成了弓形,三三排在两边,是种在那的,借着竹自身的弹力,承担屋子的重量,遥看,青玉片切,翡翠横立,空中楼阁,很是精巧。

      水流被河石激荡起来,攒成点点浪花打在屋底,如此被润着,竹丝绿的浑成天然。屋子里很有些乱,线装的书籍被扔得到处都是,《山海经》《水经著述》《海外图志》,更有罕见的各类秦汉孤本,古本竟在竹塌上堆了半人高,桌上唯有那生死未果的棋局,落满了灰尘。

      白飞飞握着一册黄卷,朱笔阅这晦涩难懂的篆体,沉思不语。

      “金莲之说,自前秦便有,或是更早,而各版却各不相同,佛自汉转入中土,渐风行于南北朝,而娜丽格雅萨山的圣池金莲,最早的记载不过千年,该是隋唐时代,却还未见藏传佛教,怕不是佛家的宝贝。它既有灵性,自是有些寓意。我的梦又作何解?”

      又抛下这本,随意翻开一本藏经,找些思路。

      冰雪媛一向与藏教结缘,所得各派□□,□□所赠的佛家内典,为数不少。“嗯?”她拿的是大藏经,是师父最喜读的,那里有对香巴拉的细致描述。她摇摇头,正要放下,却被一行写在夹页上的藏文吸引住了,若不细看,很难看得分明,显然是兴来之笔,她艰难地读出其中的意思:“莲开在败中,人弃世而去,花无情,人亦无情。”

      看这墨迹也和这书是古物了,何意?难道说金莲几经开败,却是古今无双?

      闻说它百余年前曾也被人折去,而这金莲又在雪山绽放,若是同一物,总不至于又送回雪山,重新生长?不通,不通。实在没有这个道理。

      敢在此书上写下这等闲情话语,该是藏教的高士了,字面无疑流露遗憾之情,出家人勘破生死,那这“人”又是谁?

      她正想着,猛觉这心绞痛隐隐,微哼了一声。又是这样毫无来由的阵痛,来势迅即,心病难卮,也是无法,她疼的咬着牙,她心下明白是他来了,狠狠摔了书,一双妙目对着门户,正襟危坐,厉言道:“沈岳沈公子,既来了,便上座吧。”

      果不其然,正是沈浪,面无表情 ,门推开了,初日的光第一次随他一起跳进了这清寒的屋子。他手上的佑霖剑已然出鞘,剑光莹莹,折射的光痕印在飞飞的脸上,分割着飞飞那张同样欠缺表情的脸,晃个不停。这算是第一次的正视了彼此在日光下的模样。

      沈浪,依然是那个沐浴着阳光的男子,人如风即,剑如星闪。俊美的脸显示着意志坚强而沉着的线条,神采飞扬,唯一与一年前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尽管仍顾盼有神,洞察分毫,却充满了抑郁的神色,从中不时地闪现出隐晦的光。

      “好一把利剑!沈公子来者不善,有何见教?”白飞飞起身让座,素袖轻拂,门应声而闭,屋子清冷复初。沈浪到此时方惊讶于她武功的精进,这一拂,不过微风过耳,如此避重就轻,不动声色,他也未必做到。白飞飞微微颔首,言道:“你将我几个婢女都放倒了,香茶就不奉上了。”她的神色镇定,并不躲避沈浪锐利的目光。

      “飞飞,我只问你一句,你可将七七擒了去?”他并不坐,就身逼近了她几步,双目更是圆睁,面目十分痛苦。

      飞飞平静的注视着他手中紧握的剑,有些想笑。“是,她烧了我墓穴,害我了无牵挂,我把她大卸了八块,丢了喂狗了!”沈浪起手挥剑,天绝剑法,寒光频现。飞飞更是冷笑了,不想避让,任由佑霖剑架上脖颈,反而也更近了一步,头上扬,踮起脚,在沈浪的脸上柔柔的吐了口气,冷笑不止。 “七七只是个孩子,不懂冤仇,你怎么就放不过她?”沈浪硬转过头去,很是失望,说话的语气极为激动。“缘由我说过了,这世上不顺眼的人太多,她算一个。”白飞飞见他愣在那,秀眉微凝,纤手提着剑身,轻轻挪开。“狠不下心?又不想走,那我失陪了。”她留他在此,只身向门外走去。

      “真是你擒了她?”

      “是,也杀了她。”

      沈浪的剑再次贴向她的后心,剑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裳,她双手紧握待击,却又最终放弃,只是回身看他,眼里怨恨不已,可嘴角犹挂着冷笑。门外紫绫正端药进来,见这阵势慌了手脚,将那药碗摔了,向沈浪扑来。

      沈浪更指着白飞飞的要害处,紫绫见主人并不反抗,也不敢上前,心下好是忐忑。“沈少侠,主人尚在病中,起坐不便,你这等作为,可担的起侠义之名?”

      沈浪闻言相看,在光下,才发觉飞飞病容未减,妆饰慵懒,衣衫不整。洒出去的药汤,也闻的到,药的苦,沉吟片刻,终是放下了剑。

      他着实松了口气,也许不是她,飞飞如此执拗,怎受的这般相逼,出言激怒自己也是自然。其实这理由也很是牵强,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借口,他又真能杀她?他刚才确实是情切殷殷,不过这“情”是印在七七的性命上多些?还是印在对飞飞的失望上多些?

      “我莽撞了,自那日别后,甚是挂念,你……还好吗?”

      飞飞不答。回身令紫绫送客。

      沈浪在门外停下。“飞飞,前尘旧事,已成云烟。再执著,恐损伤自身。你若能放下仇恨,沈某的性命可由你取去,绝无怨言。我自盼你一生平安喜乐。”

      “ 我是佩服阁下放得下杀父之仇,可今日却来这里聒噪夺妻之恨,难不成沈君舍仁义而独爱美人?沈公子自是才德完好,恕旁人却独不恕我,我这般无可救药之人,也算是受教了,再借故人之谊说上一句,你昔日之恕放仇人,夫复何益!”

      沈浪走后,紫绫见白飞飞仍有怒色,旁言解劝:“沈少侠关心殷切,想来也是好意,朱七七走失,他是怕快活王责难到主人的头上,难以应付,主人却为何不作解释?”却见白飞飞脸色不善,跪倒在地,不再多说。

      白飞飞怒极反笑,扶她起来:“你这丫头,胆子大了,倒说起我的不是,他沈浪向来机智,绝不轻易犯难,来此定有了九成的把握,我一两句解释有什么用处?”

      紫绫不解道:“又是何人来陷害我们?这等卑劣的伎俩。”

      “卑劣?不,高明得很,引得沈浪毫无怀疑,就这一点,我也有些佩服。”白飞飞拿起榻上的九星灵芝夜光冠,即使透着日光,夜光冠也呈现它独有的像梦一样的紫色,流动着宝石的淡淡光晕。

      “紫绫,沈浪身上有一丝沙弥曼陀花的味道,该是阿依花娘的手笔。你令左右寻寻这个妄为的女子,我倒要看看,我是否能‘担待’的起她?”

      “阿依花娘,爱煞了快活王,怎会令李媚娘的女儿活于人世?”

      “你都说是爱煞了,自然有所顾虑,何况,朱七七此人没心没肺,万事不萦心上,命格又是极好,一生大富大贵,逢凶化吉,她可活到八十岁!”白飞飞说这话,笑意难忍凄凉,心想方才的人,剑无情,暗暗言道,待他日莫怪我一样对你。紫绫知主人对周易卜卦之术也有所通,自是深信不疑。

      她所不知的是,就在她与沈浪相见的时候,解开封印的金莲在角落里放出微弱的光,花瓣盈盈摆动,诉说着它的心情。

      在街上,沈浪撞见了熊猫,熊猫正如没头的苍蝇似的带着手下人在各大客栈乱找,看见沈浪,就如捡了宝贝一样,询问道:“你是知道白飞飞的落脚处的,快带我捉她。”

      “多半不是飞飞所为,你莫心急。”

      “多半?你什么意思?你欠白飞飞的,也不能拿你妻子的命来还人情啊。”熊猫当街就抓住了沈浪的衣襟,怒眼便要打他。

      “ 很是蹊跷,我倒在想另一种可能,快活王现在四面楚歌,会不会有人想助他,以此作幌,藏了他的女儿?他眼下最放不下的不正是朱七七吗,嫁祸到飞飞头上,也正好引开视线。黑狱堡主会因此跟飞飞作难,一举两得。”

      “哦?”熊猫焦躁的放开了他,但眼里仍是狐疑不定。

      此时,街头传来黄稚小儿的嬉笑声,他们正唱着新听来的歌谣,传唱街头巷尾。

      我来说,你来讲,

      仁义山庄迎新娘,

      美娇娥,朱府藏。

      生父确是快活王。

      说荒唐,道荒唐。

      满口仁义人皆谤。

      沈天君,眼泪淌,

      儿啊,儿啊,你丧天良,

      沈家人丁难兴旺,

      生男世世为奴,生女代代为chang!……

      熊猫听见了,他那火暴的脾气又上来了,这就要跟那几个小孩论理,沈浪抱住了他,苦笑道。“人家又没说错什么。”他顿了顿,“方才飞飞那一句是说对了,你我放下仇恨,在别人眼里,放到今天,又有什么价值可言?”

      沈浪记起她那句“了无牵挂”,自此她再回来,昔日的称谓都改了。她再不叫他“沈大哥”,连“沈浪”二字都极少出口。

      人非物非?了无牵挂?他长叹一声,心灰意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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