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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情缅追,念胸中百虑,何物能消,欲致颓龄不老? ...

  •   紫绫奔下山坡,临到近前,瞧的更清楚了,见到十几具尸体都披着宽大的黑色尸布,头上戴上一个高筒毯帽,盖住脸面,帽沿的内里垂着书着符的黄纸几页,它们每隔七、八尺远便有草绳串着。
      她硬着头皮,拦住了前面的赶尸匠,僵尸队伍跟着停了下来。他的穿着也十分特别,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腰包藏着一包符。她吐了口浊气,心想:“还好,这是个活人。”
      那是个面目丑陋的湘西汉子,操着极难听的汉话:“什么人?”听到这句人话,紫绫心下更宽,她倒是想张口,才想到.....急速挥着手,另攥着拳头,作抱揽之势。
      如此作了很多遍,见那些人仍是不让,羞红了脸,急得连连跳脚。“你啥意思,老子不耐烦了。”
      那汉子暗骂这群小丫头不知好歹,在黑狱堡脚下动土,面现杀气。她还是害怕这些怪人,心想也甭解释什么了,硬着头皮打吧。紫绡她们也下了来,巍巍索索站着,比划着问紫绫怎么个抢法,不知如何是好。

      紫衣女子这些人到现在才算松了口气。互为庆幸。紫绡气恨恨的把那金铃摔了粉碎,踹了那汉子几脚,口里说着:“我呸!还急急如律令?你想当我们道家的徒子徒孙,下下下辈子吧。”她将那人腰间的符全部沾在他的脸上,拿眼横着,心想:你有能耐,就再站起来打上一场,谁怕谁!当然他起不来,尤其是在紫绡马后炮的威风下。

      九宫紫衣掀开了僵尸的头帽,其余那些女子都头戴五珠宝冠,身材修长,面瘦颈长,额宽颐窄,直鼻秀眼,眉细疏朗。紫衣少女看得明白:“她们都是敦煌女啊!”接着纷纷探了探她们各自的脉息:“二位姑娘,飞天,伎乐天受酷刑折磨已有三四年之久,筋脉虽未断,神智损伤,身心尽残,黑狱堡主也忒心狠了。该让主人看看诊断才好。 ”

      紫绫,紫绡点了点头。紫绡把吓出去的小魂也收回来了,和过去一样的兴高采烈,活泼至极。跟姐姐叨个不休:“阿姐,刚才你是帅啊,却也吓死我了,我还发誓来着,说再也不贪嘴了。”紧紧抱着紫绫不放,向她身上腻歪。

      紫绫笑了,刮着她的鼻子:“我也是吓的要死,还好终于过关了。你说你发誓?我看你算了。”
      “为什么?”
      “这人呢,不要把话说得太绝,得给自己留个后路!”
      紫绡挠挠头,不解的看着她,猛地明白了,一对拳头直捶她。“好呀,阿姐,你笑话我做不到?!”“你天生饿鬼投胎,我信你才怪!”
      两姐妹的世界很小,还属于孩子的喜怒哀乐,互相追逐,吵闹一番,刚才的生死之搏也像是过家家一样,随即便抛在脑后了。

      “楚风吹的真美,我听见敦煌的风了。” 上元夫人缓缓醒来,嘴角残留着梦里的笑意,她的笑容是日落时的那道灿若云锦的晚霞,不可厮近,如她上古女仙的名讳,颦笑间恍为仙子凌尘,却有一派庄严肃穆。也许她就是那佛龛上的香音神,只能被尘世的人远远端看,顶礼膜拜。
      紫绫望着这个吐气如兰的女子,虽不知为何,她却忽然想起冰雪媛的平和,天山客的静默,尽管气质是如此的不似。
      上元夫人的身上也和诸飞天一样,手脚缠满了竹篾,钢圈,甚至对她加固了三层。刚才乐声中奋力挣开了,几经未愈的伤口又满是流血,当她自己看到时,也是笑,她知道刚才真的不过是一场美丽的虚梦 ,她回不去了,她回望那地上的死了的汉子,很是歉意,杀人,她并不情愿。轻轻摇首,并不想让她们抬起自己,只是唤紫绡,紫绫回去照顾其他飞天姐妹,她要在此处。

      莫名其妙的紫绫,紫绡哪里同意?可上元夫人眉间的庄重威严,又容不的她们逞横用强,却实在担心山上再下来什么恶鬼修罗的纠缠,没法陪着等下去,可如果就这么走了,难以回去向白飞飞复命。而上元夫人依旧神色安静,期待似的望着九曲山弯,只是似乎显得有些疲倦,许久,安然地闭上眼睛。

      紫绡拉着十几个紫衣女子动着心思,说什么也要逮她回去,正考虑到是不是用迷药神鬼不觉的迷昏了她再说。

      这时,已过子时,山中更添鬼意。赤褐色的阴风像是从地狱中吹出来的,血腥味道,刮得人脸生痛,东西难辨,倒像是气柱的一样,上下翻滚,惹得天地昏暗,月光被这漫天的黑气遮了个严实,就如山被那尸布罩住一样,毒物全没了忌惮,奇声怪叫得什么都有。

      “你要死了?”是个美妙难言的声音,在这里,显得如此突兀。

      上元夫人垂下的眼皮动了动,有些艰难的抬头,仍是笑着看着满天的诡异变化,却不见她的人影。“缘尽之时我放不下,我想看看你。”

      “没什么可看的,不也二十年了。”是阿依花娘,她就在不远处,鬼使神差的从黑狱堡中出来散心,唯一的一次没有抱着她的毛竹筒。

      “姐知错了,妹妹啊,我想你了,你好吗?”上元夫人的面色猛然的亮堂起来,紫绡望着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看见紫绫也暗暗纳罕,她把过脉,上元夫人由于内力深厚,她的伤势远比其他人要容易复原的多,怎么会?

      “托你和冰雪的鸿福,我比你们命长多寿!”那声音多了些怒气,尽管她在努力抑制着,封闭已久的苦涩奔泻而出,“你不是不要七情六欲吗?你不是要放下诸多烦恼吗?你不是嫌你妹妹给你丢人吗?干吗还等我来,呵,呵,我干吗来给你碍眼?”她哭了,那是孩子一样忘情的哭泣。

      上元夫人,也大失常态,眼泪夺眶而出,忘情的规条丢到九天云外去了。她腿脚不便,咬牙撑着,根本不管脚下的毒物成千上万,向那声音走去。“阿依,别走。哪个姐姐不疼妹妹的,我怎么不在乎你,便是你有了错.....”

      “我没错!我说过我没错!直到现在你还认为是我的错?我爱上一个男人怎么了?我堂堂正正的爱了,正经付出,就图个真心回报!不管等多久,不管他人是好是坏!”

      “我怎么做你才可以放弃?姐姐求你,忘了那个承诺吧,他没爱过你,自始至终的没爱过你,甚至他根本不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你。”

      “阿依?阿依!阿依!阿依!”她声嘶力竭的喊着,眼泪滚滚而下,回声穿谷而出,却到底唤不来。毕生的失望折磨得她再也撑不住了,面色如灰的仰天而倒,这一倒,却永远站不起来了。

      临死前,她的目光散了,仍流露出忧伤悲哀的神情,她把勒了自己一辈子的九星灵芝夜光冠让紫衣姊妹转交给白飞飞。“冰雪姐姐死也不让你家姑娘管世上的事,可堡里的人为那画疯了!就她能束缚的住,算我敦煌人欠她的,下辈子做牛做马的还......请她慈悲,也担待我妹妹是个可怜的人吧!”

      她为妹妹放下了高贵。她的手抓住身下的泥土,狂乱而徒劳地挣扎着,试图挣出来,这种时刻也是她早就料到的,她沉迷于自己的信仰的世界里,相信死是生的另一个轮回,她不怕,却终是最后放不下伤害自己最深的妹妹。她嘴里嗫嚅着,没人听得见她在说什么。“妹妹,你说我不懂爱,可我一直爱你。.....小时候你偷嘴喝酒,还逼着说我不喝酒就不认我当姐了,那样任性,我罚你跪着,我却真的喝了,酒能忘忧,可咽下去也是苦啊......黑狱堡主诓我你在他手里,我拼了,杀的血流成河,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我不要乐土了。敦煌的灵魂是不能受辱的被他们折磨,我却安心,我就想拿自己的苦换你的幸福,为什么你还是这样悲伤,为什么......”眉语两自笑,忽然随风飘。

      飞天都渐渐的醒了,哭喊起来。那个身影猛地也从黑暗中跑出,但还是慢慢的止步了。“真的死了?”

      紫绡想要放平上元夫人攥紧泥土的手,也红了眼圈,指着她大骂。:“你还是不是人?老天爷打雷劈死你!”

      飞天勉强爬过去,跪在阿依花娘的面前,凄然的又安然的请昔日的主子成全。阿依花娘很干脆的杀了她们。

      “你认为我可怜,你们又何尝不是?我的梦还有形有影,可你们谁又见过香格里拉?连自己了结性命都算是修行的罪过,信了那信仰,就真的快乐吗?”

      她直站在那,再也不肯近了,望着姐姐的尸身,不说话,也不动,谁也看不见那斗篷底下的脸的表情。呆呆的很久,只是很久。她像是冷极了,两肩剧烈的抖动着,转身走了。

      “剪下一缕她们的头发,若有一天,天山女子能找到香巴拉,请将头发埋在那,她们纯净的灵魂会随着去的,那是她们生生世世的夙愿。”她那话语中是心痛的同情,也是刻薄的嘲讽。“黑狱堡主是欧阳逊,学的是星曜玄功。”

      “阿姐,那个阿依花娘是敌是友?为什么要说那堡主的师承来历,可因为她,咱们抢回来的真都是尸体了。”

      “我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宿命,她们原就是想死的。”

      “香格里拉是哪里?很美吗?比天山还美?”

      “我想会美的多,严格说来,咱们天山,灭了的敦煌,早就瓦解的星曜都不算是武林门派,哦,不加上婢女白静私建的幽灵宫。我们的先人都固信一个传说,茫茫禹迹,化为九州,在此之前洪水淹没了这世上最后的乐土,敦煌人信佛,就称它是藏经上的香格里拉,据说那是被遗忘的天堂,被双层雪山环抱,成莲花瓣状。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金矿及纯净空气的汇萃地,那里没有贫穷,没有困苦,没有疾病,没有仇恨与死亡,只有花常开,水常绿,那里庄稼总在等待收割,甜蜜的果子总挂在枝头。是美、明朗、安然、闲逸、知足、宁静、和谐等一切最美好理想的归宿。香巴拉又不是普通人可以到达的,要想进入,行者须作精神修行,使自己适应香巴拉乐土的境界。自一千年前,先祖便开始找寻它,就这样一生一生的苦苦修行,远避尘世。一直执著到了现在。”

      “我也想去。什么样的修行才可以去那?主人可以吗?阿姐可以吗?”

      “不知道,你说天山下是哪?”

      “草场。”

      “再远了呢?”

      “戈壁沙漠啊。”

      “沙漠的另一头是敦煌,虽早就没有了交往,断了香火之情,可千年来却遵守同一个约定,共同守护着那片不毛之地,冰雪夫人说那沙漠上的海市蜃楼就是那里的景色。”

      紫绡苦苦思索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咦?上次咱们去玛旁雍错湖给金莲取下花印,□□说那是最圣洁的湖,还说它是香格里拉赐与人间的甘露,圣水可以清洗人心灵中的烦恼和孽障,香巴拉不是心灵中尽善尽美的去处吗?那怎么神湖现象时,金莲中却是一个女人忧伤的脸......”

      紫绫抓住她的臂膀,狠狠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我告诉你多少遍,要是不想让主人痛苦,这个死也不能说。听明白了吗?”

      紫绡揉着被姐姐抓疼的地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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